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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送走赵六顺和陈远大等人,站在花厅门口出了会儿神,才轻轻松松的往内院进去。
紫藤见李小幺空了,捧了包东西进来禀报道:“五爷,这是东城和家漆器铺下午送过来的,说是五爷在那儿订的东西。”李小幺忙示意紫藤打开包袱,紫藤打开包袱,看到包袱里包着的小人儿,吓了一跳,怪不得包袱裹得这样严谨,原来里面包着两个赤身裸体的小人儿,虽说只有个大形,并没有刻画细处,可还是看得出来是个长腿细腰的美人儿,脸部刻画得极精致漂亮,头发用的是真人发,乌黑发亮的垂到腿弯处,眼眉眼睫嘴唇突出来,栩栩如生,李小幺拿起人偶,惊叹不已,这个年代的手艺人,这份手艺真是令人惊叹。
李小幺动了动手脚,果然如她要求的那样,手臂腿脚都能弯转活动,李小幺仔细研究了一会儿,笑着将两个人偶递给紫藤吩咐道:“有两件事,一是给把这两个娃娃好好打扮打扮,梳好头,那个小匣子,打开,看看里面是不是小头钗什么的。”紫藤急忙打开,果然,里面满满的放着十来支各式包金首饰,紫藤将匣子递给李小幺,李小幺探头看了看,接着说道:“再做两套衣服,从里到外,该有的都别少了,好好打扮起来,找个匣子装好,初七日是柔嘉郡主的生日,让张嬷嬷和卢嬷嬷一早送到宁王府上去。”
紫藤接过两个人偶,好奇的扭了扭手脚,爱不释手,李小幺看着笑着说道:“交给那几个小丫头去弄就行,我还有件事交待你。”紫藤忙将两个人偶包好,看着李小幺,等着她发话,李小幺接着说道:“第二件,年后我要开个织坊,这个帐,你帮我管着,这个要仔细,每笔钱出去,做什么用,工多少料多少,都要有详细出处,外头的事我让张狗子管着。”紫藤迟疑了下,低声问道:“大娘子把前院圈出来,不是在筹备织坊的事?”
“大娘子的织坊归大娘子去办,咱们办咱们的。”李小幺笑着答道,紫藤看了看李小幺,垂手答应,一句话没再多问。
冬至大过年,今年又正值大礼年,冬至前三天,苏子诚和吕华、吕丰就陪大/法驾至城外祭祖祭天地,李宗梁等人也歇假回到柳树胡同,李小幺给自己放了假,窝在家里忙织坊的事,闲了就和水生、二槐、贵子还有张大姐、铁木他们四处逛着看热闹。
范先生悠悠闲闲的在家里歇着看闲书自娱,严二婶子瞄着机会,陪着满脸笑容,小心的找到范先生院子里,先殷殷勤勤的问了半天好,范先生一边看着书,一边半天‘嗯’一声应答着,只等她说事,严二婶子扯了半天闲话,试探着笑道:“大爷您看,月亭也老大不小了,大娘子和明婉这亲事都定好了,月亭也该定门亲事不是。”
“嗯,这话在理,有看中的人家没有?”
“看不看中的,咱也不想高攀,差不多的人家就行,我看了这大半年,那魏水生倒还过得去,人品年纪和咱们月亭也配得上,您看呢?”严二婶子满眼期盼的看着范先生,范先生正在翻书的手僵了片刻,长长舒了口气,抬头盯着严二婶子问道:“这事,你和小五说过了?小五的意思呢?”
“瞧大爷说的,这说亲的事,跟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哪好说?再说,水生姓魏不是,就是姓李,兄长的事,哪有妹妹出头出面的?没有这个理儿不是?”严二婶子忙笑着解释道,范先生脸色一点点阴沉下来,盯着严二婶子,声音缓慢阴沉的问道:“你平时也这么跟月亭她们说的?”
“平时不平时的,这是正理,这普天下走到哪儿不是男人当家理事,哪有妹妹把着哥哥亲事、当着哥哥的家这个理儿?何况还不是一个姓的。”严二婶子不服的嘀咕道,范先生紧紧捏着手里的书,眼睛渐渐眯起,盯着严二婶子看了半晌,突然笑道:“我要是答应了你,这事不成,你只会抱怨我没有尽心,我看,你还是自己去寻魏水生提这门亲的好,这脸不脸的,咱们范家也不要了,你替老二守了这些年,我只有敬着你,月亭的亲事我也不能不管,明天我寻几户好人家,你们母女好好挑挑,挑得中是我的福气,挑不中,往后月亭这亲事,你就自己操心,我也算尽到心了。”
严二婶子满脸红涨,猛的站起来,胸口起伏着喘了几口粗气,重重的‘哼’了一声“别以为我就不敢!”说着,怒气冲冲的冲了出去。
范先生闭了闭眼睛,呼了口闷气,扬声叫着老常头,吩咐他去请大娘子过来,不大会儿,范大娘子带着玉砚进来,范先生挥手屏退玉砚,看着范大娘子问道:“你二婶子看中了魏水生这事,跟你说过没有?”
“说过,这事,我一个没出门子的姑娘家出不得面,就推了。”范大娘子温婉的答道,范先生闭着眼睛想了想,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和小五说过这事没有?”
“和她说这个做什么?她也是个没出门子的姑娘家,哪好??????”范先生猛的睁眼盯着范大娘子,盯得范大娘子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范先生冷冷的接道:“她一个没出嫁的姑娘家,哪好管哥哥们的事,何况魏水生又姓魏!是不是这样?”范大娘子急忙点了点头,范先生看着范大娘子,脸颊抽动了几下,颓然叹了口气:“为父苦口婆心说你,你一句话听不进去,那些无知内宅妇人的话,你怎么就听得这么入耳?”
范大娘子看着父亲,一时不敢答话,范先生恨铁不成钢的点着范大娘子骂道:“你那书,都读到哪儿去了?”范大娘子委屈的眼泪一路往下滚,哽咽的说道:“父亲,女儿自小读女书、孝经,哪一条不是这么说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女子不得自专??????”
范先生的手臂慢慢垂下,看着女儿一时说不出话来,范大娘子眼泪哽咽得更加伤心:“父亲自小疼我,长这么大,父亲连句重话也没说过我,从到了这开平府,父亲就??????我不知道小幺好在哪里,我就知道她天天穿成那样到处跑,惹了多少闲话?你常说,女子一言一行关着家族清誉,莫因已之不慎致族中姐妹清誉有损,当年隔村姚家姑娘出了丑事,连累的族里姐妹难嫁,兄弟说不上好亲,父亲不还拿这事教导过我?小幺这又算什么?有这么样个姑奶奶,这李家的家声,这李家还有什么家声?”范大娘子抬头看着范先生质问道,范先生无语的看着她,她的质问,他答不得,他忘了,她只读过女书和孝经!范先生缓缓靠到椅背上,看着范大娘子,半晌才迟缓的说道:“我跟你说过,小五/不是寻常女子,你不要把她当女子看,你把她当妖怪看都成,就是不能把她当成和你一样的内宅女子!你说那一套,只约束你这样的凡俗之人!”
范大娘子倔强的拗过头,一声不吭,范先生五味俱全的看着女儿,苦笑不已:“你跟你母亲真像,你也跟你母亲一样好命,好,我不说你,宗梁是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好男儿,你母亲当年万事以女书、孝经为准,想必你也一样,那也好,只一样,你听着,小五再怎么着,也不会损了李家的清誉,李家山匪出身,也没什么誉不誉的,你也一样,都是落草之人,那些什么书香,早就算不上了,李家兄弟五个的亲事,你放心,小五/不会让任何人插手,你大可放心,至于你往后有子有女,要攀好亲,只怕你还得打着小五的招牌才成,这事也不用我多说,再过个三年两年,你也长了眼睛,到时候就能看到了,你大可放心!”范大娘子呆呆的听着父亲的话,范先生深吸了口气,挥了挥手:“好了,你回去吧,还有,从明天起,你别过去李家了,你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又是孝中,天天到李家去,与你那女书孝经也不相符,再说,也省得让小五连累了你们姐妹的清誉,从明天起,你守着女书的规矩,就在家里做针线吧,哪儿也不要去了。”
范大娘子脸色青灰,抖着嘴唇看着父亲,范先生目光已经平和下来,看着女儿淡淡的说道:“你若认准了你的道,那就谨守到底,去吧。”范大娘子站起来,身子摇了摇,看着父亲还想说话,张着嘴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呆站了半晌,才一路退着出了院子,玉砚忙上前扶着她走了十几步,范大娘子才喘过口气来,转头看着玉砚,低低的吩咐道:“你去寻大爷,就说我要见他,这会儿就要见他!”玉砚愕然的点着头,扶着范大娘子正要送她回去,范大娘子用力推着她:“快去!”玉砚被范大娘子推得往后连退了几步,稳住身子,也不敢多问,急忙提着裙子往李宅东院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