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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男子依旧一袭黑衫,不过换成了上等丝绸,长发就这么披散在脑后,柔亮的宛若水瀑,他坐在暗处,银色面具泛着光,低垂的眼睛看不出任何情绪。
“我听说,郡主府里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秦长安走近他。
靠的这么近才发现,他虽然毁了容貌,却以气质取胜,那种明月般皎洁清淡的气息,笼罩着他,清高倨傲,却有着迷人风采。
他抬起脸,那双形状美好的眼睛,长睫浓密,眸色极深,犹如黑曜石般熠熠生辉。
“我饿了,陪我吃。”她朝他伸出手,明日就是蛊毒发作的日子,情势逼人,容不得她矫揉造作。
明遥轻轻握住她的手,在烛光下,他的五指修长白净,肌肤细腻,这双手美的毫不逊色,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出身。
“郡主似乎很忙。”他淡淡地说,目光直直地锁住她。她从宫中回来,一身靛蓝锦绣上衣,蔷薇百褶裙,行走裙摆舞动,头上珠翠环绕,宛若高贵玫瑰。
“若不是身边有人打点,我常常忙到废寝忘食。”她到了桌边,自然地松了手,白银已经摆好一桌的菜色。有荤有素有汤还有甜点,真是不错了。
“公子有什么忌口,可以跟我说……我被封为郡主,但是平民出身,浪费粮食的行为我最反感。”
他的眼幽幽变暗,果然不同了——她已经成功改写命运,成为真正的贵族,软硬兼施,不怒自威。
她喝了口鲜美鱼汤,见他迟迟没有动作,正欲夹菜给他,却听得他闷声说。
“我不吃青菜。”
她又动了筷子,刚碰到红烧鹅肉,得到的回应却是:“不吃鹅肉。”
秦长安挑了挑眉,哼了声:“你在小倌倌都吃些什么?”
明遥墨色眼瞳陡然变得深邃,怒视向她,那又冷又狠的目光,虽然只是一刹那,却也让她心中微微一震。
她不怒反笑,饶有兴味地跟他对视,直到他眼底的不快褪的干净,他才重新扫视桌上的饭菜。
“这是什么糕?”
“霜糖糕,是我最爱吃的甜点。”
“外地小吃?”他很敏感。
“北漠的甜点不多,这是金雁王朝的——”她没再说下去,她够无情的了,生在金雁王朝,长在金雁王朝,她还是可以头也不回就走,不带丝毫留恋。反观大哥,他的感情却深埋内心,午夜梦回都想回去吧。
一抬眼,却撞入明遥的眼神,晦暗不明却又带着一抹难以看懂的炽热。
她吃完了,依旧坐在榻上看书,等到离开的时候,却见他吃的不少,没有翡翠抱怨的那么挑剔,甚至那一小碟子的霜糖糕,一块也没剩下。
“你喜欢霜糖糕?下回我让他们多做些。”秦长安粲然一笑,神色柔软,眼前的男人是有种距离感,相处下来,却没那么生人勿近。
“还不错。”他哑然开口,嗓音有些紧绷,把她送到门口。“明晚……”
“明晚我来找你。”她行走在月色下,精致容颜纤毫毕现,眸光清凉如水。
或许两人走的太近,他身上莫名的那种情绪,也感染了她,她猛地停下脚步,狡黠笑道。
“你不会是在紧张吧?”
她的笑靥如花,有着少女的清纯俏皮,女子的明媚柔和,墨玉般的眼眸对他轻轻一眨,心被狠狠撞了下,喉咙却无声收紧。
下颚紧绷,她……有过很多男人?才会如此轻松,觉得不值一提?!
翌日清晨。
营内的日常操练,出了大事,在大清早闹得人仰马翻,专程请来了秦长安。
秦峰拧着眉,把她带到副将的营帐内,边走边说:“徐庆伤的太重,你看看——”
她俯下身子,徐庆赤裸着上身躺着,脸色泛青,右臂血淋淋的,血水倒出去一盆又一盆,已有大出血的症状。
“乔军医,帮我准备羊肠线,军中还有麻沸散吗?”
“正巧用完了。”
“那就生缝吧。”她笑的云淡风轻,拿了块帕子往徐庆嘴里一塞。“徐副将,千万忍着点,下次再逞凶斗恶,想想今天吃的苦头。”
乔军医在旁边打下手,不得不甘拜下风,在医术不甚发达的北漠,秦长安的存在,几乎被神化了。但事实上,他清楚她有骄傲的资本,军营中的很多将士,都是被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她的额头浮现一层薄汗,手中的羊肠线穿过徐庆的皮肤,血肉模糊的伤口没有震撼到她,粉唇紧紧抿成一线,光洁如玉的脸庞上只剩下专注。
一个时辰后,她结束了缝合,吩咐了乔军医几句话,才跟秦峰一道走出了营帐。
“伤口缝的真是漂亮。”秦峰毫不掩饰对她的欣赏和赞许。
“我虽然不会绣花女红,但这手绝活,可没人比得上。”她眸光熠熠,得意一亮,眼下却泛青,隐约有一丝疲倦。
“天一亮就把你喊来了,没睡好吧,回去歇歇。”秦峰怜惜地揉了揉她的长发,这才一愣,低声问道。“你的发色何时变得这么浅?你从小就是一头亮丽黑发。”
“最近太忙了吧,没顾得上保养。”她无所谓地笑:“等大哥娶了长公主后,我心事一了,心情放松,头发说不定又变回原本的又黑又亮呢。”
秦峰心中不忍,他对很多事都心灰意冷,才会迟迟没成婚,更是对长公主的爱慕视若无睹。如果不是小妹在暗中推波助澜,他不会萌生成家的念头。
“我最大的心愿,就是陆家能够开枝散叶,开花结果。”她脚步轻快,眉眼弯弯,突然凑近秦峰耳畔,说着悄悄话。“长公主的身体我调养的差不多了,一定可以给大哥生个大胖小子,不对,要生一窝才热闹。”
“什么一窝?你当你大哥是公猪,还是当你嫂子是母猪?”秦峰板起脸,佯装生气,但眼神却异常柔和,冷硬的嘴角挂着罕见的笑。
“大哥,你还是这么不风趣。”她摇头苦笑,却又笑眯眯地挽住秦峰的手臂,望向远处的万里无云,眼底涌入更多情绪。
一年前的伤几乎是致命的,她是药人,普通药材对她毫无用处,她只能慢慢养,元气大伤,耗费了太多体力,这头黑丝缎般的头发,就是那时候渐渐变浅的。
很多事,都无法回头。
她始终都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