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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气源于家世·
张爱玲是个宅女。假如不够宅,她如何能写出那么多脍炙人口的作品,例如《小团圆》,例如褒贬不一的《十八春》、《金锁记》,严谨的《连环套》,还有曾在央视热播的《倾城之恋》,电影《色戒》。
有人又说张爱玲是个汉奸,因为1937年7月抗日战场爆发之后的六七年,并非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是自觉自愿与胡兰成交往。那个时候身为大学生的张爱玲已是小有名气的女作家。更为糟糕的是张爱玲与胡兰成结识后对他倾心爱恋。她赠给胡兰成的照片背面写着两行小字:“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历史总是道不清说不明,而对张爱玲的一生褒奖自然是从她祖辈开始。
谈到张爱玲,不得不说说李鸿章,谈起这个名字,八岁小儿都会觉得熟悉。可甚有人知张爱玲的祖父张佩纶的妻子便是李鸿章的女儿。
张家的祖籍直隶今河北丰润县。张的曾祖父张印塘(1797-1854),字雨樵,和李鸿章是生死之交的挚友,也是“丰润张氏”几辈子里第一个做官的人,也是个极为清廉、耿直的好官。后张印塘于安徽黄山市病死,因由是与太平天国的西征军交战战败被革职。
那时候张爱玲的祖父张佩纶才七岁。
后来张佩纶发愤苦读,中举人又中进士,被授予翰林院编修之职,后又担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成了中央监察部门的副职长官。
李鸿章那时已是威名赫赫的北洋大臣,念何其父辈袍泽之义,对张佩纶较为器重。
青年时代的张佩纶有个小插曲,清末著名的“四大谴责小说”撰写官场黑幕,其中一部《孽海花》中绘声绘色写了不少张佩纶的事迹,书中有个人名叫“庄仑樵”,就是影射张佩纶。当然,内容都是正面的。
1884年中法战争爆发,张佩纶连上数十道奏章力主抗法——对洋鬼子不打哪成?朝廷就派他到福建马尾港去督军。可惜一仗打下来福建水师全军覆灭!战后追究责任,他被革职发配到边地察哈尔(现在的张家口)效力。或许是天妒英才,他先后有两任夫人都病死了。1888年张佩纶回到北京的时候成了一个光棍汉。
这个时候天津的李鸿章向他伸出援手,将张佩纶收入幕中,当了个心腹师爷。入幕半个多月,或许是李鸿章老爷子看重了张佩纶的人品又或者是聪明才干,竟然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李经瑶(小名菊耦)许配给他,并且当下办妥了订婚仪式。
这一年41岁的张佩纶迎娶22岁风华正茂的李菊耦,两人19岁的年龄差距。显然牙齿眼睛掉落一地的人大有人在,即使放在现代,穷的叮当响的41岁老男人娶个22岁的老婆简直是天方夜谭,但当年的确发生了。
这段奇缘曾朴在《孽海花》里也有妙笔生花的渲染。
曾朴写道:一日,张佩纶有事一头撞进李鸿章办公的签押房内,忽见“床前立着个不长不短、不肥不瘦的小姑娘,眉长而略弯,目秀而不媚”。
在旧时,同事之间也是要避家眷的,张佩纶来不及收脚,早被李鸿章望见,喊道:“贤弟进来,不妨事,这是小女呀。——你来见见庄世兄。”那小姑娘红了脸,含羞答答地向张佩纶道了个万福,就转身飞快地跑进里间。
张佩纶与李鸿章谈着公事,忽然瞥见桌上有一本诗集,趁老太爷不注意,他便偷偷拿过来看。见里面字迹娟秀,诗意清新,知道是那小姑娘的手笔,不觉就有些倾倒。略一翻,见有两首七律,题目是《基隆》,读过一遍,当下顿感触目惊心。
诗的意思大致是既有讽刺,又很替张佩纶惋惜——若只安分做个论道书生.不去冒冒失失请缨杀敌,也就不至狼狈若此。
张佩纶看了“不觉两股热泪,骨碌碌地落了下来”。李鸿章就笑道:“这是小女涂鸦之作,贤弟休要见笑!”张佩纶唯有满口称赞,李鸿章便顺势托“张贤弟”给女儿寻觅佳婿。
张佩纶道:“要如何条件才肯给呢?”
李鸿章呵呵笑道:“只要和贤弟一样,老夫就心满意足了。”
张佩纶是何等聪明,出来后赶紧托人去求婚,中堂大人也就一口应承了。
张爱玲小时候在《孽海花》中看到非常兴奋,连忙去问父亲。但是父亲一口否认,说爷爷当初决不可能在签押房内撞见奶奶,连所谓奶奶的诗也是捏造的。话说所有人料定张佩纶会东山再起,可没料到他和李鸿章长子李经方水火不容,李经方还买通几个御史蜂起弹劾张佩纶。大概意思是说张佩纶不安本分,又在李鸿章署中干预公事。随后有圣旨下来,命李鸿章把张佩纶撵回原籍去。
那个时候太平天国败亡后的南京房子便宜,李鸿章便让女儿、女婿搬到南京去住,还给了份陪嫁。这陪嫁可不是平民之家的几个箱笼包袱,而是田地、房产和古董无数。总量之巨无法估计,只知三十年后分到张爱玲父亲名下的财产计有花园洋房八处及安徽、河北、天津的大宗田产。
此后甲午战争爆发,北洋水师又遭败绩,大清国被迫签下屈辱的《马关条约》。李鸿章因之声名狼藉,甚至被国人以民族罪人视之。张佩纶大概有感于此,自此绝足官场,不要那顶官帽子。
也就在那一年李鸿章油尽灯枯,官场失意的张佩纶在老岳父死后一年多也追随而去。37岁就守寡的李菊耦终日闭门教子,心有戚戚,不久染上肺病于1912年病逝于上海。遗下的一子一女,大的7岁,小的才2岁。男孩就是张爱玲的父亲,女孩就是张爱玲的姑姑。张爱玲的先辈虽很辉煌,且从李鸿章这一脉来说也可称贵族。但外曾祖父李鸿章和祖父张佩纶在历史上都有过污名,所以张爱玲自小就和“贵族身世”自觉保持着距离。
在晚年最后一部著作《对照记》中她历尽人世沧桑,终于与自己的祖先全面和解,真正理解了他们的“不得不然”。
她后来的话说得很动情:“我没赶上看见他们,所以跟他们的关系仅只是属于彼此,一种沉默的无条件的支持,看似无用、无效,却是我最需要的。他们只静静地躺在我的血液里,等我死的时候再死一次。我爱他们。”
然而戏剧性的是,这样的家世恰恰又带给了她一笔无以替代的财富。没落家族的种种人与事都成了她后来小说中的人物与故事,形成了她别样的文学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