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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那日陈墨雨正要随司马昊退出房外,却被圆性法师唤住,见司马昊等人去得远了,圆性方才对陈墨雨言道:“雨儿,此番你师兄遭此重创,想必伤得不轻。虽有你师祖衍能和花无影护理,但从昊儿的叙述来看,纵然是能保住性命,武功怕再也难以恢复如前了……。”
陈墨雨闻言连忙安慰道:“师父,你老人家不必太过担忧,师兄吉人天相,定能渡过这道难关的。”
圆性法师摇摇头继续说道:“我并非完全为了你师兄担心难过,依我判断,你师兄所托之事必然重大,内中肯定有天大的阴谋,现在形势非常的复杂,那白风枝所言也并非空穴来风,我料定那朱棣绝非池中之物,早晚必不会甘居人下,现在朝廷肯定对燕王也有所防范。要不,肯定不会出现白风枝之事。倘若此事被人利用,则天下危矣,虽说天下是有德者居之,但那朝那代不是建在尸山血海之上,到头来受苦受难的还是天下百姓。”
听到这里,陈墨雨不由得正色说道:“孩儿受师尊训导之恩,时刻未敢忘天下安危。就请师父明示,孩儿就是粉身碎骨,也不敢忘师尊教导。”
圆性法师闻言微微一笑说:“你潘师兄乃是一血性男儿,不失为武林中一条响铮铮的汉子。这一点你要多多地向他学习才是,但他杀伐之心太重,遇事难免有所偏僻,这一点你要引以为戒了。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行事当以问心无愧,不忘侠义二字。你此番出山,为师我有几件事交待与你,你须当铭记在心。”
陈墨雨立即跪下说:“请师父训示。”
“你且起来。”圆性法师接着说道:“你此番出山,将福儿带上,一路之上也好有个照应,江湖上人心险恶,处处都是陷阱。你乃是初出江湖,毫无经验可言。所以事事都要小心谨慎,切不可意气用事,这是其一。第二你此次前往燕京,当以天下大事为重,首先要摸清奇儿所说大事的来龙去脉,若燕王果真是一代英主,能辅则辅之。若此人是一庸才,又有狼子野心,你可伺机将他除去,为天下苍生除去了一个祸害,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我料天下大乱,会由此人而起,天下大治,也会由该人而定。”
陈墨雨听到这儿,一颗心儿禁不住怦怦乱跳起来,想当年在那三思楼中与这位义兄,把盏纵论天下大事的时候,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惬意。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天下早已大变,连自己都变得与过去判若两人,若是这位所谓的义兄,再不是那个将天下安危兴衰系与己身,目光宏伟远大之人,而是一个觊觎皇位,唯恐天下不乱的乱臣贼子,自己该如何去面对呢?一方是自己的义兄,与自己有义结金兰之谊,一方是自己的授业师父,恩同再造,况恩师之命乃是为天下苍生着想,并无一丝杂念。唉,事情果真朝不好的一方发展,自己也只好按师尊之命而行事了。
陈墨雨内心世界的这些变化,自然没有瞒过圆性法师的眼睛,就听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与这燕王朱棣有过一段非比寻常的交往,但人是会变的。大事大非面前,你一定要把握住自己。话又说回来,天下大事,瞬息万变,一个人也好,一件事也罢,其好坏并不是那一个人说了算的,功过得失当由天下人去评判,为师我终老林泉之下,对天下大事,并不完全知晓,说的话未必就能作数,所以你要临机处置,万不可拘泥小节。其三,我门中之人,都不可在朝为官,这是一条祖训,我观你虽才华横溢,却不知为官之道,柔有余则刚不足,正好与你师兄相反,你此番前往燕京,千万记住功成身退,绝不可留恋官场的生活。我说的几条,你都记住了吗?”
陈墨雨躬身回答说:“徒儿谨记在心,不敢有忘。”
“唔,那就好。”停了停又说道:“今日我观司马昊,其秉性武功都以尽得其师方砚竹真传,这孩子一身正气,心无邪念,实是难得。其武学造诣,并不在你之下。此番前去京城,若机缘凑巧,必为当今天子重用。我现在要你立下誓来,今生今世决不可与司马昊为敌。你能应允吗?”
对圆性法师的这番话,陈墨雨听得一头雾水,着实摸不到边际,他与司马昊现在就是一对好兄弟,这两日来,二人已是无话不谈,怎的日后会刀兵相见,真正的令人费解。但师父既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必有他的用意。陈墨雨只得跪下道:“苍天在上,弟子陈墨雨今日在神灵面前立下重誓,今生今世,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不会与司马昊为敌。若违此誓,人神共戮。”
听完陈墨雨发下誓愿之后,圆性法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现在已不早了,你赶快回去,将司马昊二人送出谷去之后,速去打点行装。晚上亥时前,再来我这里一趟。为师我还有要事相告。”
陈墨雨闻言站了起来,向圆性法师行了礼之后,转身走了出去。望着陈墨雨远去的背影,圆性法师不由得叹道:“唉,天数使然,非人力所能为也。但愿他们在这番腥风血雨之中好自为之,不至使我一番心血付之东流也……。”
圆性此刻的心情,如翻江倒海般的沸腾着,禁不住两行老泪顺着脸颊流了下。他隐隐觉得陈墨雨此去,将是他们师徒之间的永别。现在他两个徒弟,一个重伤,尚不知结果如何,而这一个他最为心爱的徒弟,自己则要把他送上充满风险,生死难卜的道路,怎不叫他心痛,怎不叫他挂念……。
特别是墨雨这孩子,当初潘奇将他带入黄龙寺来时,他便知道陈墨雨这一生,不会平平安安地渡过。通过这十多年来对他的细心观看,他更认为陈墨雨不是一个在大是大非面前,能独善其身的人。最为要命的是这孩定力不够,一旦进入到朱棣身边,在那充斥着尔虞我诈,为一已之利,而相互轻轧的场合,他骨子里透露出来的那种追求出人头地,爱慕虚荣的心理,便找到了适合生长的土壤,这也便是他迈上不归路的开始。还有卸磨杀驴诛杀功臣,那是历朝历代君王惯用的伎俩,如此推论,那么朱棣夺取皇位成功之日,便是墨雨丧命之时,他与墨雨形同父子,师徒情深。所以他越想越是害怕,忍不住热泪盈眶起来。
其时服侍圆性的小沙弥,正好就在身边,见这位德高望重,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老方丈,一反常态的成了这幅模样,心中老大不忍。不由得问道:“师祖您这是怎么了?您若是不放心墨雨师叔前去犯险,不如将他唤转回来也就是了,何必如此伤心。”
圆性知道自己有些失态,忙用手抹了一下泪说:“你现在还小,那知道人世间生离死别的感受。你师叔此一去,我料定再无相见之日了。故而伤心垂泪。”
小沙弥不解地问道:“师祖,潘师伯不是常来常往的么,你怎的说叔一去,便无相见之日了?”
“你怎识得其中玄机。”圆性停了停又继续说道:“这就是人与人的不同了。你潘师伯什么事都拿得起,放得下。将富贵荣华看得甚淡,这才是大丈夫所为,而你这个师叔,他呀,唉……。”
小沙弥似懂非懂地看着圆性,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圆性看见小沙弥这幅模样,甚觉可爱,用手摸了摸他的头说:“好了,不说他们了,悲欢离合终有头,我这般年纪了,还这般儿女情长,与我佛门的四大皆空,真是格格不入,令人惭愧了。”他想了想又说道:“你且去通知寺中知客僧、罗汉堂和管事等人,子时过后,到我房中来。我有要事说与他们知道。”
小沙弥答应了一声后,便返身退出禅房之中,顺手将门搭上,按照圆性法师的吩咐,分头通知寺中知客僧等人子时过后,前来圆性法师禅房相会。
圆性法师见小沙弥退出禅房之后,便盘膝在蒲团坐下,默默地将飞瀑心法运用起来,不一会便觉心境空明,周身似有一道水银在流淌一般。待一个周天下来,时间也便快到亥时了。就在这时,禅房之外传来了微乎其微的声音,这对圆性法师这等绝世高手来说,无异于听平常人走动一般,于是他极其平静地,用真气将话语一字一句地送了出去:“是何方高人来访,请进禅房一叙。”
话音刚落,禅房门便被“吱”地一声被打开,从外走进一人来,但见这人黑纱蒙面,素衣玄色,打扮得分外地利索干净,一对眼睛在烛光的映衬下,隐隐射出凶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