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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嘉和二十三年,已经挂了好几年闲职的某个天门师叔,终于被皇上抓了差。
孟岚重如今作为二等御前侍卫,开始正式上岗了。
他每天都要在陈鲲身边呆满四个时辰,才会被别人换班替下去。
之所以做这样的安排,还是前几天去陕西调查的人员遭遇了一次围杀。幸亏同行的有天门高手,保住了大家的性命,但有位侍卫还是失去了一条胳膊。
他们传回京中的消息让浩能开始担心皇上的安危。
虽然陛下身边有暗卫有侍从,可这些人都是从嘉和帝在位时就开始培养使用的。
若是真有人在做什么打算的话,陈鲲身边难保不会被渗透进一两个间人。
而孟岚重不同,他与嘉和帝时期的宫中势力完全没有关系。就连天门中见过他的人也不多,放到陈鲲身边既安全,又有隐蔽性。
在听了大师与师父的交代后,孟岚重在与其他侍卫相处时,就做出一副走了伯爷姐夫的后门,进来占个位置,白拿俸禄的嘴脸。
这让某些人对他放低了警惕,自然也让一些正直上进之人,对他非常不屑。
男人扎堆的地方,尤其是一群身手还不错的青年男子,很容易就产生点摩擦、争执。
而孟岚重虽说有个伯爷做姐夫,可这关系靠山都不够硬。本人又一副混混嘴脸,于是很快就开始被几个人针对。
他得了大师的吩咐,还真赴了几场约。虽然每次都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可他的对手也很难受。别看面上好像没受什么伤,可只有真打过的,才知道这位新来的侍卫手有多重。要不是周围有人看着,孟岚重又一副被打得吱哇乱叫的样子,恐怕有几个都要哭着认输了。
孟岚重虽然面上被打的五颜六色,可实际并不严重,养一日就恢复了。
这让他很快得了个“牛筋”的外号,耐打又难缠。
就在孟岚重打过第三次后,他察觉到,似乎有个侍卫在隐隐的向他示好。
例如,当有人讽刺孟岚重时,这人会说一些两不得罪的劝解之语。而当孟岚重换班后,也常常发现休息间内,有人给自己留了些点心茶水。那人也不直说,只是冲他笑笑就先走一步了。
次数多了后,这位吕侍卫就很自然地与孟岚重搭上了话。
而大师并没有立刻派人去查这吕青韦的底,一直等了一个多月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始针对吕侍卫的调查。
这等待的一个月时间,并没有白费。吕青韦在刚与孟岚重搭上话的这段时间内,非常警觉。他就是想看看这新来的侍卫到底是个真混混,还是故意顶着一副混混的外皮,而另有所图。
警惕了快一个月时间,吕侍卫发现并没有陌生人出现在他周围,更别提什么跟踪调查之类的了。
于是他才渐渐放下心来,也接受了孟岚琥确实是个靠着姐夫混进来的京城痞子。
吕青韦并不失望,要知道,他的任务就是尽量多的与人交好,若是能发展出几个下线,那就更好了。
于是,他对孟岚重不但没有疏远,反倒更加热情了。
孟岚重虽然知道这姓吕的多半是有所图谋,可每天回到家里还是忍不住朝娘子抱怨,“那吕混蛋,天天在我面前腻乎,我好想一巴掌拍死他啊!如今都开始有人传我和他的闲话了,说什么我为了在侍卫队里站稳脚,所以和那吕混蛋有了一腿!真是气死我了!等这趟差事办完了,看我不让那些王八蛋好好认识认识孟大爷到底有几条腿!”
徐永芝把两个孩子哄睡了后,笑着扭头道:“怎么,咱们孟大爷打算让多少人见识见识您的三条腿啊?”
“不,不是,嗨!怎么被你一说,就变成这味了呢?!娘子啊,你这样不好啊,怎么总想着给我下套呢?”孟岚重把娘子抱住,低下头猛蹭徐永芝的头发,最后把她弄成个疯婆子造型,才嘿嘿乐着跑出了房间。
随着时间过去,那吕青韦每天去哪儿和谁说过什么话,下值后去哪里消遣,父母妻儿又是何人,等等,一系列的消息就被收集了起来。
乍一看,吕侍卫的日子过得很是平常,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除了交际有点广,平日总与各种朋友兄弟相约吃酒,其他时间基本就在家里呆着。
当到了四月底时,他跑来邀请孟岚重和其他几个侍卫一起去花楼里快活快活。
孟岚重是根本就没那个心思的,可想到自己的任务,就假意答应了下来。
他们一群人,进了城北的花柳胡同后,就见吕青韦非常熟练地点了几位花娘出来。
然后孟岚重就只得忍着腻味,同旁人一起,揽着花娘,喝酒瞎聊。
喝了一阵,有性急的,就搂着女人上楼了。
孟岚重装作喝醉了一般,抓着吕青韦嘟囔道:“吕哥,你太偏心了,给自己挑了个这么肉乎的,偏给弟弟找了搓衣板,不行不行,我要跟你换换,来,咱俩换换!”
吕青韦眼中闪过一丝凶光,虽然短暂,却还是被孟岚重捕捉到了,看来吕青韦搂着的那个花娘有问题。
这时候,倒是孟岚重怀里的女子开口道:“大爷,你怎么如此无情呐,小女子这一晚都殷勤体贴,怎么临到末了还被一脚踢开呐,奴家不依,大爷别抛弃奴家哇……”说着还半真半假地掉了几滴眼泪下来,显得特别柔弱可怜。
孟岚重正不想与这些花娘纠缠,干脆撒了把酒疯,粗着嗓子嚷嚷道:“滚滚滚,老子是来快活的,不是来听哭丧的,什么玩意!呕……”说着竟哗啦一下,吐了出来。
包间里众人都被他恶心到了,纷纷搂着花娘跑上楼去了。
而孟岚重则趴在桌上,呼呼睡了起来。
吕青韦好声好气地叫了他几次,也不见反应。随后给身边两个女子使了个眼色,嘴里还一副操心大哥般,吩咐花楼里的下人把孟岚重抬到个空房间里,让他睡一阵,醒醒酒。
深夜,孟岚重做出酒醒的样子,拍了拍吕青韦房间的门,喊了句“吕哥,我先回去了啊,这一身臭的……”,就踉踉跄跄地告辞回家去了。
门内几人鸦雀无声,待孟岚重脚步声远去后,一位花娘才小声道:“这小王八蛋以后有机会一定弄死他,太讨厌了。”
吕青韦笑着摇摇头道:“他虽然人比较混,可还有点用处,各位姐姐且忍忍吧。”
一位年纪偏大的女子,温声道:“今晚事情也说得差不多了,我看大家就散了,都好好休息去吧。”
众人都恭敬地答道:“是,堂主!”
监视吕青韦的工作,孟岚重是不能沾手的,以防暴露出自己。因此他倒真是直接回家去了。
然而孟岚重没想到的是,他进门后,见到的不是娇妻稚子,反倒是徐家两个黑着脸的大舅哥把他堵在了客厅……
“妹夫,虽说男人嘛,难免有时候会起些花心思,可你不该如此不把妹妹放在眼里,竟然派人回来,大剌剌地说要去吃花酒!”大舅哥徐恕谦眉头紧皱,面色不愉地说道。
二舅哥徐恕铮是个眼里不容沙的,说话就比较直了,“你当初是如何对永芝承诺的,什么宁可无子,也不纳妾。可这才几年,你就跑去逛什么青楼?!简直是言而无信的小人!”
孟岚重都傻眼了,他哪儿会想到自己派人回家向娘子禀告去向时,徐家两个舅哥竟然正在跟徐永芝说事儿。
人家两个哥哥听到某个二货,直筒筒地派人对自家妹子说要去嫖妓,那理直气壮连遮掩一下都懒得做的态度一下就把两位哥哥给激怒了。
因此他们硬是没回徐府,熬着不睡都要审一审这个混蛋没良心的妹夫。
徐永芝是知道内情的,可如今她不好替蠢夫君开解,那就太伤自家哥哥的一片心意了,所以,没办法,某人自己说话不留心,也只好自尝苦果了。
孟岚重可怜巴巴地看了看娘子,结果只得到个“好自为之”的眼神,再转头看两个舅哥,他张了半天嘴,也想不出要给自己如何辩解。
“冤枉啊!”孟岚重心里惨嚎着,可面上还要做出一副真心后悔,诚恳认错的表情。
他蔫头耷脑地听两位满腹经纶的舅哥训了大半夜后,终于含泪把两位送到客房休息去了。
孟岚重一跑回自己房间,就嚎了声“娘子,我好惨呐~~~”
当孟岚重悲催地在徐家人心中留下了花心大萝卜、说话不算数的黑历史时,他的侄子泰祥博也遇到了件稀奇事。
自打上次拒绝了洪翰林的邀请后,本来泰祥博还在提防对方再找借口的,谁知,洪蕴汉却再无动静,仿佛当初真的只是单纯请泰祥博去鉴赏字画一般。
这也让孟岚琥当初定下的计划一直没有启动,毕竟如果洪家就此停手,他们也就大方点,把这事暂且放过算了。
然而,这天,泰祥博终于见到了洪翰林的后招。
平常午餐时,洪翰林也是去附近小馆子解决的。
可最近,每日中午都有小厮给洪翰林送午饭过来。
菜色日日不同,且看上去颇美味可口。
洪翰林自然少不了夸耀一番,这是他嫡女洪沛雅亲手所做。大家也都很捧场的赞一句孝顺或者贤淑。
泰祥博起初以为,这只是洪翰林想表现下自家女儿有多优秀,于是并没放在心上。
随着洪家送饭小厮来得次数多了,那翰林院守门的差役,后来就直接放那小厮进去,而不再转一道手,帮着递进去了。
这天中午,泰祥博与窦宝吃完饭,回到翰林院后,发现他们院中,站了个小厮模样的陌生人。
那小厮看到泰祥博后,双眼微微睁大,然后笑着说道:“二位就是泰翰林和窦翰林吧。我是洪翰林家的,这是我们老爷给二位送的消食山楂点心。”说着就举了举手里的食盒。
泰蔼鑫想了下屋内并未放着什么需要保密的公文,就把这小厮带进了房间。
谁知这小厮竟是个话多的,放下点心后,竟主动与二人攀谈了起来。
三人谈了几句后,窦宝叹道:“洪翰林真是深不可测啊,连他家一个送饭的小厮,都有如此见识,实在是令人佩服;”
此话一出,整个房内都微微一静,那小厮连忙笑着说道:“我一直是洪老爷的书童,跟着大人耳濡目染这些年,也沾了几分文气,二位大人见笑了。”
泰祥博此刻才注意到几个细节,于是微微皱眉道:“点心我们就收下了,洪大人那里这半天没见你回去,不太好,还是赶紧去看看吧,免得回头落了责罚。”
那小厮点头道:“多谢泰翰林,多谢窦翰林,告辞了。”说毕,就提着空食盒,走了。
待他走后,泰祥博皱眉低声道:“此人绝非小厮,若我猜得不错,恐怕是洪家小姐身边的丫头。”
窦宝听了,嘴都张大了,道:“我的天,这洪家也太没遛了吧,这是打算弄个红娘出来,让你和他家小姐来个西厢记吗?”
泰祥博看有人走了过来,使了个眼色,两人就不再说这事儿了。
晚上,从城西回到伯府后,泰祥博把事情对孟岚琥说了一遍。
孟岚琥听了,道:“看来,他们家这是还没死心呐。也是该给他们点教训吃吃了……”
于是第二天中午,翰林院旁边最热闹的一间饭馆里,正坐着一位翰林院里出了名的大嘴巴——宋祖道,宋学士。
他生性爱热闹又喜出风头,但最热衷的还是传闲话聊八卦。
今日正有些无聊地扒拉着面前的饭菜,就听窗外有谈话声传来。
“你说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平日里看着那么道貌岸然的一个人,谁能想到,洪翰林竟然是个如此……”
“怎么回事?你倒是说清楚啊?”
“嗨,你还没发现吗?最近这七、八天,洪翰林都没出来吃午饭了。”
“那不是他家,给他送了午饭吗?据说还是他女儿亲手做的呐。”
“且,得了吧,人家真正在乎的不是那顿饭,是那送饭的人!!”
“送饭的?不是他家小厮吗?”
“你可真是眼瞎啊,你见过那小厮没?眉清目秀,身姿婀娜,走路还一摇一摆的,这么明显你就没瞅出来?”
“哎哟喂!不是吧?你说那小厮是个女的?”
“可不是吗?而且啊,还不是一般女的。”
“不是他家的丫鬟吗?”
“嘿嘿,你啊,花楼去的少了。老哥我就告诉你个巧,他家这女小厮,可跟百花楼里的莺歌姑娘……啊,明白了吗?”
“我的天啊?!这洪翰林的胆子也忒大了啊,大白天就把那花娘弄进翰林院了?这,这,这简直是有辱斯文!”
“嗨,咱啊,也别去说这事,那洪翰林家有位厉害主母,所有生了庶子女的小妾姨娘都活不过两三年。洪翰林的那些宝贝儿们都是短命红颜呐,这不,逼得洪翰林要用这种法子……哈哈哈!”
两人说到这里,都心照不宣地哈哈乐了起来,然后就一同走远了。
宋大嘴此刻兴奋地饭都顾不上吃了,起身丢下几个钱,就直奔翰林院洪蕴汉所在的院子而去。
他跑得甚急,生怕错过了百花楼莺歌送饭的好戏。
因此,当他看到果然有个扭扭捏捏的小厮正提着食盒,与洪翰林说话时,连气都没喘匀就凑了上去。
“我,哈,我说,洪老弟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宋祖道嗓门很大,一开口,就引得附近人都看了过来。
洪蕴汉也挺头疼这位的,赔笑道:“宋大人,这是怎么说的?小弟有些糊涂啊。”
“嗨,得了吧,你家虽然有个母夜叉盯着,可你也不能借着送饭这事,把花楼里的姑娘弄进翰林院里取乐啊!圣上可是说过,官员若是在办公时间召妓取乐,那是要罚俸降职的,我劝你啊,还是下了衙以后,再带着这位花娘找个清静场所,一解烦闷吧,哈哈哈!”说罢,猛拍了洪翰林几下,就大摇大摆地走了。
那送饭的小厮此刻已是满脸通红,眼中含泪,一副惹人心疼的可怜模样。
而洪翰林则张大了嘴巴,干干地说了句,“不,不是……”
他再转头看了看自家女儿,又不知该如何辩解才好。
此时,听了宋祖道话语的翰林院众人,都上下打量起洪家的这位“小厮”来。
没错,这确实是女扮男装的假小厮。
可并不是泰祥博他们以为的那样,还只是小姐身边的丫鬟之类的。而是直接就是洪家嫡女洪沛雅自己所扮。
也是泰家把洪翰林的夫人小姐还高估了点,以为她们至少还有点顾忌,哪儿能料到,人家连“红娘”都不用,直接就想搞个梁山伯与祝英台了。
只可惜,遇到了宋祖道这位说话“敞亮”的主,如今父女两人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后,洪沛雅实在顶不住翰林院里各种鄙夷、好奇、甚至是色迷迷的眼光,低头垂泪,一路疾奔而去。
这天起,洪翰林算是出名了。
好色的男子是不少见,可心思用到这个份上,就很难得了。
虽然大多数人对这种事情是不赞同与鄙视的,但也有几个臭味相投之人,跑来拉住洪蕴汉,说道:“老弟,你可真会玩啊,这小厮打扮的俏佳人,滋味不错吧?别说,今晚,我也去这么来一趟,学学老弟你的花样……”
虽然洪蕴汉百般解释,可几个好色之辈都嘿嘿奸笑着点头道:“明白明白,我们都明白,那绝不是什么花娘,就是个送饭的小厮,连女的都不是,根本就是个有点女气的小少年罢了,啊哈哈哈哈!”
几人爆发出一阵猥琐的笑声,下衙后,强拉着洪翰林就“学习交流”去了。
从那天起,洪翰林又恢复了中午自己去饭馆解决午饭的习惯。只是,刚开始几天,免不得要听几句调笑,挨几句讥讽。
好在洪翰林脸皮够用,忍一忍也就过了。
而洪蕴汉家中却没那么好过,洪沛雅为此事狠狠埋怨了杨氏一通,连着好些天,都躲在屋中,不愿出门。
杨氏也很憋屈,本来想得好好的计谋,被个见鬼的宋大嘴给坏了事不说,她还背了个母夜叉的称号,在翰林院中,大大出了个名。她都觉得自己冤死了!
不过,谁都没想到的是,那洪翰林自打被迫与几个色鬼之流出去“学习切磋”了数次,竟然从此就领悟了真髓,还真对百花楼里的一位叫“莺歌”的美人儿上了心。
从那后,他交回家中的钱越来越少,呆在家中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杨氏跟他商量个事,他也越来越不耐烦,动辄还训斥道:“你是如何做主母的,这种事都处理不好,真是无用。”或者是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杨氏道:“都说妇人要讲究德容言功,你看看你,身形臃肿,面目可憎,真是让人见之反胃!”
好家伙,这可真是捅了杨氏的肺管子了,两口子就在家中大吵大闹起来。
吵完了,洪蕴汉干脆拍拍屁股,到百花楼里找他的解语花去了。
没多久,这位痴情翰林,就掏了大价钱,把那位莺歌姑娘,从百花楼中赎了出来,在城西租了个小院子,置起了外室。
洪翰林自打把心牵在了莺歌身上,就再没心思去琢磨什么乘龙快婿的事情了。
洪家母女俩就算有什么想法,一时也用不出来。更何况,那杨氏本就有些瞧不上泰祥博,如今见到相公好像熄了念头,自然也乐得不再提起。
倒是见过泰祥博几面的洪沛雅还真上心了,每日里无精打采,神思不属,活脱脱一个思春少女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