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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个细思极恐的问题。
难道扒皮张出事了?可是如果她出事,诸云和朵朵她们肯定会第一时间八卦给我的啊?!
我乱糟糟地思忖,有点乱了方寸。
“柳,柳妙,你好调皮,为什么这时候还跟老师玩捉迷藏?”
沾满脏污的凌乱头发下,血水淋漓的嘴唇张合嚅动,还勾出一抹极其诡异的笑容。
曾经让我不敢与之对视的严厉双目笔直地瞪过来,透着沉沉的杀气。
如果这的确是幻相,也未免太“形声色味”一应俱全了,血腥气萦绕鼻边,真实得令我浑身发凉。
“啊啊啊——”
实在绷不住理智,我疯狂地尖叫着一把推开门,拖着尸袋跌跌冲冲地向门外摔去。比起只有数面之缘的李小姐,曾经天天照面的老师变成这样血腥恐怖的模样,实在让我脆弱的神经难以承受。
人头似是被乍起的尖叫唬住了,好一会儿才啪嗒啪嗒地追了过来。
我吓得眼前全是血色浓重的雾刹刹,两只眼珠像是摔裂了,在昏暗的灯光中完全辨不清路,只能顺着空荡荡的走廊背起自己的尸体疯狂奔走。
于是乎,一鬼一魂还有一尸袋在殡仪馆死寂冗长的走廊上,诡异地演一出“蜗牛追乌龟”的戏码。
嗯,魂和鬼半斤怼八两,谁也别嫌谁跑得慢。
然而没过五分钟,我这个弱渣就跑不动了,被死猪一样沉重的尸袋拖累了逃跑大计,眼睁睁地看着人皮趿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追上来,然后大马金刀地挡在面前。
乱发飘啊飘的断头还呼哧呼哧地张嘴吐气……麻蛋,明明连气管都没了喂,装活人得这么拼有意思么?!
“柳妙啊,这回八百米不用重考了吧,你怎么跑得好快啊!”它呲着血丝嘀嘀嗒的寒牙,阴森森地笑。
这话嘲得我好想哭,大学两年每次考这项都垫底的心酸是没人能懂的。
“白越,你再不出来我就死给你看!”实在扛不住了,我决定还是屈辱地呼唤一回“白卡丘”吧。
“救什么救,你这个猪脑子怎么就记不住警告?再说你也不是人,怕它作什么?!”
白越摇头叹气,施施然地从某个黑暗角落里踱步而出,手里还甩着车控制器。
他瞪了我一眼后,冷静地看向人头。
“这个死相真够难看的。”
我顿时不爽:“喂,它好歹顶着我家老师的脸,你能不能放尊重点?”
他抽了一下嘴角,然后笑得意味深长:“那你叫什么救命,站在原地叫‘老师好’就得了?”
这话堵得我脑门疼,猛然醒悟过来,立马惊慌失措地“嗖”地闪到他身后,指着面前的人头抖抖瑟瑟地点啊点。
“怎么感觉它就是我家班主任啊!真的,真的太像她了!难道‘扒皮张’出事啦?!”
白越叹气,然后摇头。
“鬼幻以人心弱点为攻击点,你把学业当成改变穷苦出身的唯一途径,但成绩一直上不了台面,就觉得愧对父母和师长吧?这种压力构成你心中最大的弱点。”白越淡淡补刀,把我的心捅成渣,“智质平平,心比天高,大概就指的是你这种人。”
我捂起脸不知道该说什么,蹲倒在地上避免看向那人头。黑胶袋也随着动作“叭嗒”瘫倒在地上,我却没什么力气再去背它起来。
“不要把心里的羞愧和自卑当恐惧,这是两码事。”白越用脚尖踢我的背。
“去,逐它离开,否则你没办法把自己的身体搬离这里。”他冷淡地命令。
“到底要怎么做啊……”我并不想跟这个可怕的鬼幻再面对面,愣愣地指望他代劳。
“南城九倾不护你,总得学会自己解决问题吧?它由你心生,当然由你来破。时间不多了,别再磨蹭。”
未等我再多嘴,白越一个转身竟冷酷地消失在黑暗中,又留我一个魂跟这只可怕的人头大眼瞪小眼?
呸,没长小唧唧的活尸渣男!
站起身走到人头面前,我努力挺直腰板。
“扒皮张”尸灰的眼瞳闪过一抹光亮。它翕动唇瓣背书似地念了起来,轻声细语地跟真人说话风格大有区别。
“柳妙,你是山里姑娘,到城里来学表演不容易,每年十五万的学费是你父母整整三年的收入。为了你不切实际的理想,他们耗尽所有积蓄不惜代价,你却经常迟到翘课,考试只以不挂为标准,还时常骗他们接广告和电视角色?”
“你对起得自己常年以咸菜度日的父母吗?”
我咬牙倾听,涟漪暗涌,心疼得不能开口接话。
两年前,我这个天真无知的山里姑娘自作主张地从一所不错的高中辍学,哭闹着让老实巴交的父母拿出家里所有的存款,报进一所昂贵的三流影视学院,妄想就此走上星途改变农家女的平庸命运。然而没过半个学期,我发现梦做得好傻。因为这世上有太多漂亮女孩做着相同的美梦,她们大多比我好看更有身材甚至更有钱,但大多数连影视圈的门边儿都摸不到,何况像我这么个没钱没势连相貌都非一流的普通农家女。
看多了学校把珍贵的角色名额优先分配给出过巨额赞助费的同学,见多了女同学为争一个露脸的小角色不惜拉下自尊跟陌生男人滚床单。美梦逐渐在残忍的现实面前变得越来越可笑。我将目标从当个国际巨星一再退让到当个十八线小艺人,甚至可能会更低,更低,更低。
如果身边没有三个好友在,再加上不敢面对失望的爸妈,我早就无法再坚持这个碎成渣的梦想。
是的,当个明星这事其实对大多数的普通人来说,连理想都称不上,顶多算是一种“臆想”罢了。
羞愧和内疚像毒蛇一样疯狂地嚼噬着跳不动的心脏,我禁不住攥紧了拳头。
“柳妙,你废物成这样,活着还干嘛?”她继续没情绪波动地念着,“连招惹你的帅男鬼都被你蠢得吓跑了……”
“嘭——”它没唧歪完,即被我飞身劈腿狠狠地踹出去近百米,然后重重地撞在马赛克墙壁上,像只气球一样炸开。
腥臭的血肉溅地一大滩,惨不忍睹。
我被吓愣在原地,连白越何时出现都没注意到。
“喂,没事了,走啦!”他微笑,推了推我。
这才发现自己满脸都湿淋淋的泪,腿肌里传来一阵用力过度后的尖锐酸痛,痛得我顾不上擦脸,抱腿像只被烫的跳蚤在原地蹦来蹦去的。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爆发出那么强劲的力量和勇气,敢直接向鬼东西出手。
大概是见我泪水和鼻涕泡糊一脸,而且还差点断了腿的样子实在惨不忍睹,催过一句后,白大明星总算憋出些义气,扛起地上的尸袋,轻松地向前走去。
我像个被啃走脑袋的未成品僵尸,哭丧着脸,一拐一拐地跟他顺畅地走出殡仪馆的厅门。
杨纪和花苓果然就候在门外的银超跑边上,见我们就马上走过来接去白越手里的尸袋。
门外除了白越的超跑老婆,还有那辆黑色的奔驰保姆车。尸袋被花苓噼哩啪啦地贴上好几道黄符,然后塞进了保姆车的后车厢。
“你不是怕被监控摄下来了吗?”忽有灵光闪现,我不由喃喃地回头问白越。
“没事,障眼符的钱我记在你头上的。”白越见花苓和杨纪上了保姆车,给他作了一个“OK”的手势,他冷哼一声将我拖上自己的超跑。
车门一关即狂踩油门,又开启末路狂奔模式。
我将头探出车窗,正好看见保姆车跟这车背道而驰,迅速拐向道的另一个方向。
“喂喂,他们带着我的身体这是要去哪里?”我急了。
“帮你另找个地方冰存起来而已,又不会去煮来吃掉,惊慌个屁啊?!”白越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捏住后颈将我拽离车窗。
“妙妙,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活人,特别是女人,”他见我扭来扭去坐不安生,捋了把有腔有调的板寸头,顺过口气后神色高冷,“渺小如虫豸轻浮如柳絮,却总以为天方地圆朗朗乾坤只装她一个,不知是哪里来的底气。”
啧,这么具有文艺腔的吐槽本姑娘深表敬仰——壮士,请干这了碗充满直男癌酸腐臭的翔!
但他突然跟我吐这么槽算是什么意思?!
不过对自身小命的怜爱,我只能在心里呵呵:那你家还想在阳间延续血脉?那岂不成了讨厌狗却要被狗ri还得产下一窝活狗仔的悲催节奏吗?
看着这位嫌弃女人类的活尸男,本姑娘又幽然升起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感慨。
对此中二骚年深表同情之余,决定把他从“推荐给闺蜜的一百位好男人”的名单中剔除……嗯,我家朵朵决不能嫁给心理扭曲的“厌女”鬼男,哪怕他腿长腰细易推倒!
而这位直男癌患者也懒得再理我这个“渺小如虫豸”的“伪人类”,专心致志于把他家超跑老婆操成波音大灰机。
我只能贴紧车椅背,配合地把自己当成一条正在风干的大咸鱼。
当车停下之时已是月悬当空,夜已近午。
眼前这块地方,眼熟得让我着实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