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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孤燕寻巢
旁边的姚氏忙劝道：“母亲，您好着呢，只要好好将养便是了，切勿想太多，回头，给您选个清静的庄园，让你在那里好好养病.....”
“说的什么屁话！”老太君怒了，昏沉的眼珠里陡的射出一道精芒，逼视着姚氏。
“落叶归根，哪有让人死在外头的。我哪都不会去，我就在这宅子里好好待着，你们看不惯谁，便一贯想着送那庄子上去，不管不顾，只要不碍着你们的眼便行？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太傅老爷，你若是对你娘还有那么点孝心，便常来看我两眼，若没有孝心，便是我死了，也不怨怼你们。我老婆子看得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慕容庄严连忙噗通跪下：“母亲，您说的什么话，这是要折儿子的寿啊，儿子岂敢动这送母亲去偏冷庄子的念头。”说罢，狠狠的瞪了一眼姚氏。
“是，是，是，是媳妇儿说了愚蠢的话了。只是担心人多繁杂，叨扰母亲罢了。”，姚氏抹了一把冷汗，暗恼自己今日里说错了话，平白受呛。
郎中劝道：“老人要清心静养，不可大怒，这汤药不要断，这次再加些虎狼之药，看是否有效。”
老太君生气道：“苦！不喝了，见天的泡在药汁子里了，也没有效，就让我死了算了，谁再敢让我喝药，我便大棒子赶谁出去！”
座下众人听了老太君的话，皆是一脸为难。
“良药苦口，老太君您.....”
"住口，我不想看见你们，滚！"老太君生起气来，更是连咳带喘，脸上潮红一片。
众人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了。
“祖母，莫若孙女斗胆给您也看看，我会些筋骨推拿，给您揉揉，说不定也能轻快些。”
正在大厅里寂静无声，针掉到地上都能听见的时候，却响起一声脆生生的声音，正是那明瑾。
“你揉什么揉，推什么推，不要反倒弄得母亲更严重。没你的事，一边儿去。”姚氏立即将火发到明瑾身上，都忘了平日里在太傅老爷面前的温柔体贴了。
明瑾柔顺的低下头去不吭声，那慕容庄严见到姚氏刚才的话，倒有些诧异，见到他探询的目光，姚氏自感失言，只好详装头疼，抚着额坐回椅子上。
旁边一直站着默不吭声的慕容明长却道：“让姐姐看看吧，奶娘的病就是姐姐治好的，奶娘都不疼了！”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视线在慕容明长和慕容明瑾之间来回打量。
崔妈妈问那柳妈妈：“可确有此事？”
柳妈妈便将自己的腰疼一五一十的说了，说这些天经过嫡姑娘的针灸和药敷，已经不痛了。
柳妈妈先前犯病的时候，大家伙是都有目共睹的，痛起来时委实连腰都直不起来，若不是因为念着慕容明长太粘着奶娘，恐怕早就被姚氏在太傅老爷耳边几句话就给赶出去了。
此时见她清清爽爽的站在那儿，腰挺得直直的，便信了三分。
崔妈妈对老太太耳语道：“或许这乡下真有管用的偏方法子也末可知，不如试试？”
老太太微微额首:"嗯，只要不吃那苦死人又没用的黑汁子药，倒可以试试，左右死马当活马医。"
姚氏连忙出声阻止：“母亲，您是何等尊贵的身份，可不敢随意交付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来医治。瑾儿，我知道你是想对祖母尽孝道，但若是出了点什么事，你可担待不起。”
郎中们也道：“是啊，老太太，你这病可经不起随意折腾，哪有不吃药便能好得了的病，那药是一日也不可停的。”
“这小小丫头，什么都没见过，便敢在这里妄言医患？”
“三姑娘想要尽孝道，也不可在此时候。”
郎中大夫们医了老太太有大半年之余了，末见好转，反倒加重，若这丫头医好了老太太，便显得自己无能，这老太太脾气古怪，喜怒无常，怕是从此坏了自己的名声.
若医坏了老太太，太傅老爷又向来孝顺，到时自己也少不得要有连坐之罪，最好是能拖一时是一时，这么大的年纪了，说得直白些，即便是自然老去了，也怪不得他人。
慕容明瑾笑道：“姨娘过虑了，我只是想给祖母松松筋骨，不碍什么大事的。”
慕容明丽鼻孔里哼了一声，“真是蠢货，这里一屋子郎中大夫，都是有积年经验的老人了，再不济，也有医女等，哪轮得着你这会儿子献什么孝心？你小心马屁拍错了地方，倒让祖母活受罪。”
一干人纷纷七嘴八舌的附和。
只有慕容太傅，眸光深邃，表情不露半分，他虽在妻妾一事上是非不分，但对于老太君，却是心上最要紧的所在。
老太君实在不耐，便道：“让她试试，左右我便死了，也怪不到你们头上，你们都先退下罢！”——只要能躲过那流水席一般送来的苦药汁，不用打针，又不用吃药，捏捏又能坏点什么事？
姚氏还想再劝，慕容太傅瞪了她一眼，她这才收声，扭起腰身道了个福带着儿女离去。
众人依次离去后，明瑾挨着祖母脚边的凳子坐下，轻轻搭上祖母苍老凌峋的胳膊。
枕头上的老太君微微打起精神，轻斥道：“你手凉得很，那姚氏苛待你？没给足你衣服穿？”
她双眼睨着明瑾，说一句话便要喘半天，饶是如此，依然强撑着：“谁若是欺负你，你只管跟我说，这太傅府终归我年纪最大，都得听我的。”
明瑾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这个老太太，其实一直正话反说，是自己乌云遮目，一直都没有看懂老太君痛惜孙女的心！
她低下头去，藏起长长的睫羽下突然而至的眼泪，红着眼睛实心实意的道：“明瑾谢谢老太君一直以来的照顾！”
老太君一愣，怔了半晌才道：“怎么？悟出来了？”
明瑾点点头，抚着老太君瘦骨凌洵的手道：“是明瑾愚钝，至今日才明白老太君的拳拳怜爱之心，先前明瑾不懂事，在府里恣意妄为，实在是太不懂事，太不低调了。一直以来，明瑾以为在这府里无依无靠，备受欺凌，而今，明瑾欣慰，明瑾有祖母的疼爱，从此不孤单了！”
她望着虽然备受病痛折磨但风骨傲然的老太太，第一次感觉到血脉的神奇，就像是一只独自对抗风雨太久太久的孤燕，终于寻觅到巢穴的温暖。
老太君的眼眶也不觉红了，但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抚着明瑾柔软的双手，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