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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瑾大脑片刻的短路后,一个鲤鱼打挺就翻身坐了起来,死死抱住被子,满脸防备地看着楚璃。门是从内而锁的,他是怎么进来的?
楚璃没有理会云瑾的话,而是手一伸:“过来。”
怎么可能过去,她现在几乎是真空包装。
“过来。”
云瑾还是摇头。
楚璃微叹,长腿一迈跨上床榻,不顾云瑾的挣扎,强行拉过她的手。
“笨蛋。”楚璃骂云瑾。
云瑾右手的掌侧,被碎瓷片割了一道很小的口子。
“不关你的事。”云瑾有些赌气,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这算什么?打个巴掌给一颗甜枣?
楚璃掏出一个瓷瓶,对云瑾的恶劣态度不以为意,轻轻说道:“女子留疤总是有损容颜,还是当小心些。”
云瑾突然就爆发了,鼻子一酸,带着满腔的委屈冲着楚璃就嚷道:“少猫哭耗子假慈悲,我在被人欺负时你在干嘛?你在反过来指责我。别人在践踏我的劳动成果时你在干嘛?你在惩罚我。现在又何苦跑来做好人?若是觉得我丢了您大世子的面子,我明天就收拾东西滚蛋,不用你赶,反正这活我也不想干了。”
没有公平可言也就算了,还要被人欺辱,被人欺辱她也可以忍,但在她心中那么丰神俊朗的一个人,非但不帮她,反而还要令她当众难堪。云瑾当年为追求业务热脸倒贴人家冷屁股时都没这么委屈过,只因为那人是楚璃。
至于为什么是他就更令自己委屈,怒火攻心的云瑾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云瑾犀利的言辞让楚璃瞬间脸色煞白,身体两侧的拳头关节都拽得发白,室内的空气都像一下降到了冰点,冷得人牙齿都要打架。
云瑾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楚璃的脸色实在太可怕,她一时骂得爽,事后就有些怂了,怕楚璃真的动了怒,冲过来掐死她。
委屈是真委屈,好不容易憋到现在,一见着他,情绪就像洪水似的控制不住,一泄千里。
楚璃只觉得自己整颗心脏都被狠狠拧了下,面对云瑾的指责,他竟不知如何辩解。从未有人敢当面这样责问过他,而这女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枚利箭刺向他的胸膛,将他心底最深处的那些早已发霉腐烂的记忆悉数挖了出来。
过了好久,两人谁都没有开口,云瑾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其实她发泄完了以后就冷静了下来,这事怎么也怪不到楚璃头上,他只不过正好倒霉地撞在了枪口上。云瑾这是将到了这世界以后,遇到的所有的不满全当负面能量,扔在了楚璃身上。
最终,还是楚璃先开了口,云瑾大大地松了口气。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楚璃的声音遥远又苍凉。
“我六岁那年生辰,母亲进宫探望我,送了我一只猫,我很喜欢,觉得自己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到哪都带着它,亲自给它喂食洗澡,带它玩耍。”
“有一天,我被圣上叫去考学问,面圣,自然不能带着一只猫同去,于是我便它交给了我最放心的奶娘照顾。不过一上午,等我再回去时,奶娘和猫都不见了。”
“我拼命地找,拼命地喊,就是找不到他们。有人告诉我,说是看见奶娘抱着猫去了御花园。我飞快地跑过去,却发现御花园的湖中飘着两具尸体,一个是我奶娘,一个是那只猫。”
“那是二月,湖面结着冰,我惊惧得连哭都哭不出来。六岁的孩子,只知道最疼爱他的奶娘没了,他新得的伙伴没了,于是便想去冰面上打捞。结果可想而知,等待他的是一场差点就要成功的灭顶之灾。”
“原本我的寒症并不严重,至此以后就成了顽疾,再也无法除根,捡回了一条命,也等于丢了命。”
“其实我应该知道,我不适合养任何动物,我也不适合与任何人亲近。因为但凡我表露出顶点喜爱之情,那些动物和人没过多久就会消失不见,或是出意外死了,或是下落不明。”
“今天中午,我突然就害怕了,我害怕再次失去,我害怕保护不了想要保护的人,我害怕她会受伤,哪怕是划破一点皮,都让我无法呼吸。”
“我只有表现出不在意,才能保她安全。其实我也想过,要不要将接受她的到来?要不要将她送走?我挣扎过,尝试过疏远,然而……”
楚璃自嘲地讥笑了下,“然而还是输了,我抗不过命,哪怕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也觉得满足。”
楚璃看着云瑾,一字一句地说着,云瑾觉着楚璃眼中的痛楚似一团浓雾,怎么也挥散不去。
而他说的故事让云瑾震撼了,心痛了,后悔了,听懂了。
一直知道他定是个有故事的人,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的故事是这样的沉重,重到云瑾根本负不起。
云瑾懊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残忍和自私,用自己所谓的“公平”撕开楚璃千疮百孔的心,血淋淋地暴露在空气中。
“对不起,我……我……”云瑾羞得开不了口。
楚璃眉染风霜,就那样苍凉地看着云瑾,看得云瑾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阿瑾,你说,如果有一天我堕化成魔,你们会不会全都离我而去?”
云瑾再也受不了楚璃浓烈的悲哀,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只要你需要,我不会离开你。对不起,我收回刚才的话。”
主动的拥抱换来的是更紧的相拥,两颗孤独的心,第一次贴得那么近,近到云瑾发现不对劲时,傻不愣登地问了句极破坏气氛的话。
“那个,子羡,你是不是喜欢我?如果是那就再抱一会,如果不是那就放开我吧。我……我……我胸疼。”
这么一个煞风景女子是很让人无奈的,可惜那个名叫云瑾的女子似乎从来都有让人抓狂的本事。
楚璃抱着云瑾的手明显一紧,幸好无人看见他眼中的冰火两重天,和差点走火入魔的表情。
她不说,他还没注意,她一说,他觉得自己胸口也疼。
夏衣单薄,稍有不平,总能感知。
豌豆小归小,你能说它不是豆?
这样一个大悲大喜的时刻,楚璃想,他若吐血而亡,一定是被怀中这个女人气死的。
而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女人还不自觉地给他补了一刀:“子羡,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楚璃真的想掐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