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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宋安然开始掌家。
宋安然从上房出来后,就命梁嬷嬷带着喜秋她们去盘账,务必在今日之内给出一个结果。
掌家越早越好,她可不想给二太太三太太留下足够的时间,方便她们在府中搅风搅雨。
因颜老太太派了人盯着,二太太孙氏,和三太太叶氏纵然心有不甘,也要老实的将账本钥匙交出来。
双方签字画押,就在议事厅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喜秋她们拿出算盘开始盘账。
没听见人声,只看见几个丫鬟将算盘拨的啪啪啪地响,将国公府的丫鬟婆子都惊住了。
众人纷纷感叹,世子夫人身边的丫鬟姐姐们真能干。瞧那手法,比账房的几位老先生还要熟练。很显然平常应该是经常算账的,否则练不出这首拨算盘的本事。
后来喜秋耍了一把双手拨算盘,同时算两本账本的绝活,又让国公府的下人看了一回稀奇。
这次甚至连颜老太太都惊动了。
难怪宋安然和二太太三太太说话的时候,口气那么大。原来她的丫鬟是有真本事的,并不是她吹出来的。
颜老太太悄悄地同平嬷嬷说道:“大郎媳妇是个有成算的。知道要算账,连身边的丫鬟都做好了准备。”
“奴婢打听到,在宋家的时候,宋家的账房只记收支流水账,每个月的总账盘点全都是少夫人身边的丫鬟包揽了。就连宋家在外头的产业,也是少夫人身边的丫鬟在负责盘账。”
颜老太太暗自点头,“做主子的能干,做丫鬟的自然不会太差。她那几个丫鬟都是好的,都还没定亲吧。”
“回禀老太太,少夫人身边的丫鬟都还没有定亲。”
“那就好。将那几个丫鬟许配给府中的小厮,府里也能多几个能干的管事婆子。”
“老太太说的极是。奴婢就是担心少夫人舍不得。”
颜老太太呵呵一笑,“大郎媳妇迟早要给那几个丫鬟找一个去处,府中小厮也没辱没她的丫鬟。”
“老太太说的是。不过奴婢以为此事不能操之过急。现在少夫人还用得上那几个丫鬟,肯定不会放人。不如等过个一年两年再提此事。”
颜老太太点头,“你先替老身记下这事。等到了时候,记得提醒老身。”
“奴婢遵命。”
宋安然身边的丫鬟都是能干的,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将过去两年的账目核算清楚。接下来就是去库房盘点财物。这一项工作需要花费不少时间。
宋安然急于完事,于是一方面命手下的丫鬟婆子跟随梁嬷嬷去库房对账,另外一方面又让小厮小五找来二十个手脚干净,做事踏实,又能信任的下人一起去库房盘账。
国公府以军功起家,打了那么多大小战争,无论是老国公,还是现在的国公爷,都从外面搜刮了不少金银财宝,珍珠古玩放在库房里。加上国公府前几代人的积攒,国公府的库房极为可观。比宋家的库房多了整整两倍。可见国公府就算入不敷出,靠着祖宗们积攒下来的财富,也能败个一二十年。稍微省一点,败个几十年也是有可能的。
人多力量大,原本要花费几天才能完成的对账工作,当天天黑之前就完成了。
喜秋将总账登记在账本上,然后交给宋安然过目。
二太太三太太交来的账本问题不大,也就是一两万两的账目出入,不算太严重。
真正严重的是库房账本同库房里面的实物对不上。统计下来,有价值将近八九万的珠宝玉器古玩,要么是东西没了,账目上却还记载东西还在老地方放着。要么就是被人以次充好,偷梁换柱。
以国公府的财力来说,八九万两也算不上特别严重。但是这件事情的性质很恶劣。
宋安然不打算出面处理这件事情,也轮不到她来处置二太太三太太。
宋安然很干脆,带上喜秋她们,前往上房见颜老太太,请颜老太太做主。
宋安然将账本交上去,说道:“回禀老太太,账目已经盘点清楚。具体的数目账本上都有记载。另外孙媳妇已经同二婶娘三婶娘她们做了最后的交接,上面有她们的签字画押。”
言下之意,二太太和三太太是认可这本账本,并且承认库房东西损失同她们有关。
二太太和三太太之所以这么爽快的签字画押,也是宋安然耍了一个小花招。宋安然承诺不追究此事,也不会让她们将贪墨的东西吐出来,那两人最后才肯签字画押。
当然,宋安然承诺不追究,却没有承诺不将此事告诉颜老太太,更没有承诺会在颜老太太面前替她们求情。
颜老太太翻开账本从头看到尾,自始至终,颜老太太眉眼都没动一下,显得格外平静。
看完了账本之后,颜老太太对宋安然说道:“今日辛苦你了。此事老身会处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你就要开始管家理事,可不能有半点疏忽。”
“孙媳妇遵命。”
宋安然含笑退下。关于账本和库房的问题,宋安然一个字都没说,也不打算追问颜老太太会不会处置二太太和三太太。
宋安然走后,颜老太太才发出一声叹息。她将账本丢在一边,眼神显得阴晴不定。
平嬷嬷在一旁伺候,“老太太,此事就此算了吗?”
颜老太太自嘲一笑,“不这么算了,难不成真要大张旗鼓的找老二媳妇老三媳妇算账?她们不要脸,老身还要脸。好在那两人贪墨的还不算多,几万两的东西,就当是舍给她们了。”
顿了顿,颜老太太又对平嬷嬷说道:“虽然老身不打算追究此事,但是不能一句话都不说。你替老身走一趟二房,三房,好好敲打她们。大郎媳妇明日开始管家,她们最好老实一点。要是整出幺蛾子出来,场面不可收拾的话,老身饶不了她们。”
“奴婢遵命。”
平嬷嬷犹豫了一下,又问道:“老太太是担心少夫人管不好家?”
“这么大个国公府,总有那么几个刺头。老身担心大郎媳妇年轻,威严不足,压不住那些刺头。”
平嬷嬷想了想,也觉着颜老太太的担心很有道理。
于是平嬷嬷就说道:“明儿一早奴婢就去盯着,看看少夫人到底怎么管家。”
之后平嬷嬷去二房三房走了一趟。
颜老太太则拿起账本,想了想,让丫鬟仔细收起来。这本账本,将来或许有用。
颜宓从衙门回来的时候,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颜宓先去见了老太太,祖孙两人说了不少体己话,颜老太太还夸宋安然能干,将颜宓高兴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之后,颜宓又去竹香院见周氏。
周氏今儿表现得很平静,见到颜宓来了,还冲颜宓笑了笑。
颜宓挑眉,不动声色的给周氏请安,“母亲今儿感觉怎么样?”
周氏微微点头,柔声说道:“感觉好多了。霍大夫开的调养身体的药膳方子很好,很对症。如今睡觉都睡得比以前沉。”
颜宓闻言,笑道:“母亲身体好,儿子就放心了。”
周氏目光温柔地看着颜宓,“我儿长大了,娶了媳妇,媳妇还那么能干。今天在上房发生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媳妇凭借一己之力,就将二房和三房压得抬不起头来,这很好。
这两年我身体不争气,让二房和三房耀武扬威,今日我们大房总算扳回来一城。不过管家可不是斗气,你媳妇年轻,我担心她压不住场面,更担心她不了解府中的内情。
万一有行差踏错的地方,又被人借口找茬,好不容易到手的掌家权,只怕又要落到二房和三房的手里面。
不如这样,让夏嬷嬷到你媳妇身边帮忙。夏嬷嬷是府中的老人,这府里,就没她不认识的人,没她不知道的事。有她在,我放心,你也能安心。”
颜宓不动声色地朝夏嬷嬷看去,夏嬷嬷浑身一哆嗦,将头埋到胸口,小心翼翼地说道:“奴婢只愿在夫人身边伺候。”
周氏笑了笑,笑得很温柔,“我身边不缺人伺候。你要是真有心,就听我的,去少夫人身边帮忙,也算是替你尽忠。你白日在少夫人跟前当差,晚上还可以回到我这里,同我说说话解解闷。”
夏嬷嬷一脸为难,却不敢应声。她是想到宋安然身边当差,宋安然好歹是个正常人,不会随便打骂下人,而且出手又大方。
但是夏嬷嬷拿不准周氏的心思,她怕自己一应,周氏又会变着法子的折磨她。
夏嬷嬷只好小心翼翼地朝颜宓看去,希望能从颜宓脸上看出点有用的东西来。
颜宓却一脸平静地说道:“母亲好意儿子心领了。不过此事我不方便替安然做主,毕竟管家的人是她,她身边缺不缺人也得她说了算。要是安然说她需要一个老成稳重的嬷嬷帮衬,届时让夏嬷嬷去帮忙也不迟。”
周氏目光闪了闪,她挑眉一笑,“这么一点小事,竟然还要征求你媳妇的意见。大郎,你是我们国公府的世子,将来要继承整个国公府,你可不能被女人管束着。你得自己立起来。”
颜宓却一本正经地说道:“男主外,女主内。儿子在外面的事情,安然从来不会私下里替我做主,更不会随意过问我的事情。同理,这管家的事情,儿子不懂。内宅是安然的地盘,儿子自然不能随意插手,坏了安然的安排。儿子无法满足母亲,还请母亲见谅。”
周氏嘴角抽抽,她心里很不满,但是她没有对颜宓发作。
周氏意兴阑珊地说道:“罢了,我也是一番好意,你们小两口不领情就算了。至于夏嬷嬷,依旧留在我这里,陪我说话解闷吧。”
“多谢母亲体谅。儿子事忙,就先告辞。”
颜宓起身离去。周氏面沉如水,沉默不言,夏嬷嬷则战战兢兢。
过了许久,周氏才对夏嬷嬷说道:“退下吧,我要静一静。”
“奴婢遵命。”
颜宓回到遥光阁的时候,晚饭正好摆上桌。
宋安然招呼颜宓上桌吃放。
颜宓有心同宋安然聊一聊白天的事情,奈何宋安然根本不给他机会。宋安然的态度就是,一切都等吃过了晚饭再说。
吃过晚饭,两人牵着手到院子里散步消食。
颜宓心疼地说道:“今日辛苦你了。”
宋安然笑道:“不算什么。比这更辛苦的事情我也经历过。”
颜宓笑了起来,双眼发亮,眼神里满满的赞赏和欣赏,“安然,我就知道你肯定行。将国公府交到你的手上,此事无比正确。”
宋安然抿唇一笑,“我还没有正式开始管家,你怎么就知道我行?”
颜宓说道:“单凭你今日做的那些事情,我就知道这府里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拦住你。二婶娘和三婶娘的脾气,我多少还是知道的。
她们二人都有些胡搅蛮缠,很不好打发。但是你一开口,就狠狠的压了她们一头,这份本事别人可没有。
还有对账,本来要几天时间的,你一动手,不到一天时间就完成了。就凭这份机智和手段,我就知道国公府交到你手上肯定没问题。”
宋安然笑着问道:“你看见了啦?你没亲眼看见,却说得跟亲眼看见的人一样。”
颜宓捏了捏宋安然的鼻子,“我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是我时刻关注你的事情。”
宋安然心头一暖,冲颜宓甜甜一笑。
颜宓又对宋安然说道:“我去见母亲的时候,母亲提议让夏嬷嬷到你身边帮忙,不过此事被我拒绝了。下次你见了她,她要是旧事重提的话,你别理会。实在不行,就拿我做借口拒绝她。”
“我明白的。你不用担心我。婆母虽然脾气大了点,但是我还能应付。”
宋安然轻描淡写地说道。
周氏的确是一个难缠的婆婆。要是换做别的姑娘处在宋安然的位置上,十有八九会被闹得灰头土脸,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夫妻感情。
但是在宋安然眼里,周氏难缠,却不是没办法对付。
而且什么婆媳,什么孝顺,什么名声,这些束缚儿媳妇的东西在宋安然眼里就没多少分量。宋安然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东西,周氏自然没办法用这些玩意来压制宋安然。
周氏真要将宋安然逼急了,她大可以舍弃这一切。反正离了颜宓,宋安然照样能够活得风生水起。
宋安然底气十足,谈论起周氏的时候,自热就显得云淡风轻。
颜宓见宋安然果然没有因为周氏为难,也就放心下来。
散步消食完毕,两人又回到书房。
一人继续办公,一人在旁边捧一本野史看。时不时的,两人交换一个目光,露出会心的笑容,甜蜜和默契萦绕在两人之间,满屋子的粉红泡泡。
等到时间晚了,两人就去净房洗漱,然后上床睡觉。感觉精力还有,就做做亲密的事情,做完了正好睡觉。
一早醒来,颜宓去衙门办差,宋安然则要准备管家理事。
昨儿颜老太太就说了,以后免了宋安然的晨昏定省。宋安然要忙着管家,时间有限,所以就不用天天去上房请安。
宋安然将自己收拾妥当,又吃过早餐,就前往议事厅议事。
几个大丫鬟跟在宋安然身后,白一手里面还抱着一把剑,帮着宋安然威慑那些下人。
到了议事厅,管事婆子们全都到齐了。不过大家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显得议事厅闹哄哄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宋安然进入议事厅,婆子们总算停止了说话,一个个安分的站着。
宋安然坐上主位,扫视众人,目光又冷又利。
下面的管事婆子们,有面露好奇者,有面露不屑者,也有观望者,同样也有正跃跃欲试,准备做个刺头,冲出来当炮灰。
宋安然冷笑一声,然后说出了今日在议事厅的第一句话,“有人说过,再温柔大方的女人,一旦管家,就会变得面目可憎。”
管事婆子应付似得发笑。
宋安然却冷笑一声,“这话我很赞同。管家,容不得心慈手软。心慈手软的人也管不好家。我这个人你们都不了解,我现在我就先说说我的规矩。”
“请少夫人示下。”
有人带头,其余婆子们也三三两两的跟着表态。
看着管事婆子们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宋安然冷笑一声,“在我手下当差,首先就得守着我的规矩。喜秋,将我的规矩告诉大家。”
“奴婢遵命。”
喜秋拿出一叠纸张,纸张上面写的就是宋安然的规矩。按照人头,每人一张。
管事婆子们拿着这样的纸张,有些不知所措。以前主子们管家,可从来不搞这些名堂的。
宋安然才懒得理会她们的反应。
宋安然命喜秋就开始大声宣读规矩,一共二十条。看似很多,其实都是最基本的要求,首先就是不能迟到,第二就是在议事厅不得高声喧哗,第三……林林总总,涉及到生活方方面面,但是并不严苛。
只要守着国公府的规矩,就一定能达到宋安然的要求。
宋安然的规矩,都是在国公府的规矩上提炼出来的,更精炼更简洁也更有力量。
喜秋已经宣读完二十条规矩,可是下面的婆子们还在交头接耳的说话。
宋安然冷哼一声,示意喜秋念第二名单。
喜秋展开名单,开始一一念起来。
管事婆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份名单有什么用意。而且她们发现在场的大部分人的名字都在名单上面。
等喜秋念完之后,宋安然才放下手中的茶杯,慢条斯理地说道:“刚才被念到名字的那些人,都是今日迟到外加高声喧哗的人。今天是第一次,我就只记名字不给具体的惩罚。从明天开始,若有再犯,打两板子。犯三次者,直接开革,从下面提拔人上来顶缺。”
宋安然话音一落,议事厅里面就吵闹起来。宋安然这个惩罚也太严了。
宋安然示意白一,白一出面怒吼一声,“都闭嘴。少夫人都让你们说话,谁敢乱说话。”
瞬间,议事厅安静地落针可闻。她们可都看见了白一手中抱着剑,也听说过白一的传闻。都知道白一只听宋安然的,宋安然让她打狗,她绝对不会撵鸡。
宋安然看着屋里一群安静的管事婆子,总算舒坦了。之前吵吵闹闹的,弄得议事厅就跟菜市场一样,闹得她脑门子都在发痛。
宋安然沉声说道:“谁有意见,举手站出来说话。”
过了片刻,终于有人举手。得宋安然许可后,那婆子才开口说道:“少夫人,国公府以前可没有这样的规矩。少夫人一来,就改了规矩,这不合适吧。”
宋安然顿时嗤笑一声,“这位管事妈妈,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刚才都说那是以前,以前国公府的规矩是怎么样的我不管。
从今以后,你们想在我手下当差,就得听我的话。谁要是不服,现在可以离开,我不为难她。但是你们今日没有离开,我就当你们都接受了我的要求。
今日之后,谁敢不按照我的规矩办事,统统被视为挑衅。对于挑衅者,我绝不会手软。无论是打板子,还是被撵出去,都是你们活该。
谁要当刺头,给我找麻烦,哼,我正好拿来杀鸡儆猴。我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吗?现在谁还有不满,赶紧提出来。
过了今日,我不会容忍任何人反对这我定下的规矩。还有,不能接受我的规矩的人,现在也可以离开。”
宋安然话音落下,有人蠢蠢欲动,可是最终还是没人离开。
倒是有婆子站出来问话,“少夫人只说了让我们守着规矩,那我们守着规矩有什么好处吗?”
宋安然示意喜秋。喜秋又给每人发下一张奖惩条例。做好了有哪些奖赏,做错了有什么处罚。一条一条写得清清楚楚。
知道婆子们都不识字,喜秋就大声念出来,务必让所有人都知道宋安然制定规矩的用意。
无规矩不成方圆,想要管家,首先就得将规矩立起来。
国公府自然也有一套行之有效的规矩。不过国公府的规矩太过笼统,尤其是对下人的要求,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很多时候,下人们钻空子,做主子的也不好责罚。
宋安然这次重新定规矩,就是要将奖惩定下来,让下人们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做到什么程度,是什么标准的奖赏。犯了错,又是什么标准的惩罚。一切有规矩条例可循,一切都照章办事,才能方便管理。
至于每个主子身边伺候的下人,宋安然自然不会去管。但是一旦进入国公府公共区域,又在公共区域犯了事,落在宋安然的手上,宋安然也不会客气。
管事婆子们听着喜秋念奖惩条例,有人面露喜色,有人则露出不忿之色。
宋安然冷冷笑着,将每个人的表情都收入眼中。
等喜秋念完了,宋安然又问道:“都听明白了吗?要是有不明白的,现在提问,也可以事后找我身边这几个大丫头私下咨询。”
既然可以私下咨询,大家也都默契地选择了私下咨询。
宋安然接着又说道:“今日还有一件事情要你们去做。”
宋安然拿出档案册子,对所有人说道:“我打算用十天时间给每个人做一个登记。今日就从你们开始吧。”
登记什么?管事婆子们面面相觑。
宋安然没空解释,反正一会开始登记的时候,大家都明白了。
“少夫人,今日的差事,奴婢们一件都还没做。现在就忙着登记什么的,这合适吗?”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站出来问话的婆子,“登记个档案,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要是因为耽误的这点时间,你们就办不好自己手头上的差事,那我只能说你们太蠢太笨,能力有限。
既然能力有限,那就将位置让出来,让更有能力的人来坐你们的位置。我相信,偌大的国公府,肯定能够找出不少办事能干的下人。”
宋安然这话一出,大家纷纷变色。
宋安然这番话分明是在敲打她们,让她们安分守己。否则她就要找借口撤换她们。
几个刺头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今日不宜闹事,计划只能改变了。
宋安然端起茶杯喝茶,双眼留意着众人的反应。她要是连这些管事婆子都收拾不了的话,那她就不用混了,更不用掌家。
见几个刺头熄了出来闹事的打算,宋安然从心里头觉着很可惜。她还想借此机会杀鸡儆猴,结果几只鸡都不蹦跶,比老实人还要老实,这让她顿感无趣。
喜秋她们搬出桌椅,摆放好文房四宝,然后就开始给每个管事婆子做档案登记。
直到这时,管事婆子们才明白档案登记的含义,就是登记每个人的出身经历特长亲戚关系之类基本的东西,并不涉及私密的问题。如此,管事婆子们才放下心来。她们还真怕宋安然会问一下涉及到其他主子的问题。
丫鬟们手快,很快就登记完了一半。
登记完的人就到宋安然这里领对牌,然后下去做事。
等宋安然忙完这一切,算算时间,竟然只用了半个时辰,效率挺高的。效率之所以这么高,主要原因是刺头们没有闹事。
但凡有一个刺头闹事,事情就要不会这么快做完。
安排好每个人的差事后,宋安然就起身离开了议事厅,先去账房走一趟,敲打一下账房里的那几个老先生。
与此同时,议事厅发生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国公府大小主子耳朵里。更有甚者,已经拿到了宋安然制定的各项规矩,还有奖惩条例。
颜琴见了二十条规矩和奖惩条例,就对身边的人说道:“大嫂管家的本事还是有的。就是不知道大嫂制定出来的规矩到底有没有用。
我们国公府和宋家可不一样。府中那些有体面的下人,可是比我们这些正经的主子还要威风。
除非哪一天,大嫂能够使雷霆手段,将那些仗着老祖宗给的体面就作威作福的下人全部打杀了,府中的下人才会真正对大嫂心服口服,才会真正按照大嫂制定的规矩办事。”
丫鬟说道:“姑娘何必替少夫人操心。少夫人一来就制定什么规矩,什么奖惩制度,只怕要被人笑话。”
颜琴也有些担心宋安然手段太过激进,会栽跟头。可是她人微言轻,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找机会略微提醒一下宋安然,让宋安然注意一下府中的刺头。
二太太孙氏和三太太叶氏,这会正高兴得不要不要的。
哈哈,她们以为宋安然有多大的本事,结果宋安然一来就制定什么破规矩,还有那什么奖惩制度。等着瞧吧,要不了三天,宋安然就得认栽。到时候,宋安然还是要乖乖的找她们帮忙。
哼,等宋安然求到她们跟前来的时候,她们可不会对宋安然客气。当日宋安然如何羞辱她们,她们全都要加倍还回去,让宋安然落个灰头土脸。
上房这里,颜老太太拿着两页纸仔细看着。上面写着宋安然提出的二十条规矩以及奖惩制度。
平嬷嬷在旁边忧心的说道:“老太太,少夫人这手段是不是太猛了点。只怕要栽跟头。”
颜老太太没说话。
平嬷嬷又说道:“老太太,要不要奴婢去提醒一下少夫人。管家这样的大事,还是该稳扎稳打,一步一步慢慢来才行。”
“谁说管家就该稳扎稳打?”颜老太太冷哼一声,“以前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管家,老身就嫌她们的手段太温吞。下人哄骗,她们竟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照着她们那种方式管家,国公府迟早要败落。”
平嬷嬷有些讶异,“老太太觉着少夫人的手段好?”
颜老太太板着脸说道:“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像我们国公府这样大的府邸,人多事情杂,就不适合用那种温吞的手段。
唯有用霹雳手段,尽快肃清府中的毒瘤,方能让府中焕然一新。像二太太三太太那般,凡事温温吞吞的,不求无功只求无功的态度,只会让我们国公府的风气越来越坏。
到最后办成一件事情,竟然千难万难。老身早就看不惯府中有些风气,奈何老身精力有限,也不愿意落了两个儿媳妇的脸面,事情一拖再拖,就拖到了现在。
如今大郎媳妇接手管家,她行雷霆手段,老身倒是要高看她两眼。不过手段还是不够激烈。依着老身的意思,今天直接打杀几个人也使得。”
平嬷嬷闻言,顿时一哆嗦。她这才想起来,颜老太太的出身同别家的老太太有很大不同。
颜老太太出身武将世家,书没读多少,玩不来那些文绉绉的把戏。年轻的时候,颜老太太跟随父兄长年生活在西北,倒是见过不少刀光剑雨,各种血腥场面。也习惯了用雷霆手段处事。
颜老太太嫁给老国公,头一二十年,手段十分了得,那些年死在颜老太太手上的人可不少。光是老国公的姨娘侍妾,或打或卖,就被颜老太太弄走了十几个。
后来年龄大了,颜老太太也学着京城里老太太做派,开始修身养性,做个慈善和蔼的老封君。
颜老太太慈爱的时间长了,竟然让大家都忘了她当年的冷酷手段。
平嬷嬷赶紧低下头,不敢再胡言乱语。
颜老太太指着某一条规矩说道:“大郎媳妇的手段还是太过软和了一点。那起子以下犯上的奴婢,何必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不如直接打杀了事。”
接着颜老太太就让平嬷嬷准备文房四宝,提笔,在宋安然制定的规矩和奖惩制度上,增增减减。
写完了之后,颜老太太对平嬷嬷说道:“先让人抄写几份,然后再派人给少夫人送去。告诉她,好好掌家,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老身。”
“奴婢遵命。”
平嬷嬷领命而去,心里头却有些惴惴不安。只因为颜老太太增添的规矩和奖惩制度,多半都很严苛。宋安然制定的规矩同颜老太太的比起来,真得算得上是温柔可爱了。
平嬷嬷让人抄写了几份,然后就亲自给宋安然送过去。同时平嬷嬷不动声色地将颜老太太的态度传了出去。
二房和三房得知了颜老太太竟然嫌宋安然太过和善,都吃了一惊。宋安然一来就喊打喊杀的,这还叫和善。莫非真要死几个人,才算合格吗?
二太太和三太太心里都有点忐忑不安。颜老太太此举,究竟是在嫌弃宋安然,还是在敲打她们?
二人想不明白,也没胆子去试探颜老太太的真实意图。目前只能静观其变,先看看宋安然接下来的手段。
宋安然刚从账房回到遥光阁,平嬷嬷就来了。
平嬷嬷送上颜老太太的大作,传达颜老太太的意思,也没多坐,就直接走了。
宋安然看了颜老太太修改的地方,有好有坏。颜老太太想用杀威棒杀杀国公府的风气,出发点是好的,但是手段未免血腥了一点。
管家需要恩威并施,还要结合社会现状。以前颜老太太管家的时候,天下不太平,天天打仗。那个时候自然要用血腥手段血洗府邸,震慑某些别有用心的人。
如今外无战事,内无内患。这个时候国公府独树一帜的采用血腥手段管家,自然会落下把柄,被朝中诟病。
宋安然尽量避免见血,但是她不介意杀鸡儆猴。
颜老太太的手段,有的很有借鉴意义,有的只能在非常时候才能行非常手段。
现在并非非常时候,自然用不着非常手段。
喜秋问宋安然:“姑娘打算怎么办?要听老太太的吗?”
宋安然挑眉笑了笑,说道:“凡事都听老太太的,那这个家到底是我在管还是老太太在管?”
喜秋也觉着不能凡事都听颜老太太的,“可是姑娘不听老太太的,万一惹怒了老太太,那该如何是好?要是老太太以后不再帮姑娘,反而帮着二房和三房来针对姑娘,姑娘岂不是举步维艰。”
宋安然挑眉一笑,“我既然掌家,从今以后就没人能从我手中将管家权抢走。除非我主动让出来。掌家犹如治国,最怕朝令夕改。如此做只会大损威严和信用。
当下人都不再信任我的时候,我纵然有通天的本事,也玩不转这个游戏。所以,老太太修改的这份制度,你替我收起来就行。具体做事的时候,还是照着我之前的方案行事。”
“奴婢遵命。”
宋安然没有明着驳颜老太太的建议,不过为了维持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宋安然还是打算亲自前往上房同颜老太太做一次深谈。
她管家,无论手段如何,效果好不好,她都不希望有人在旁边指手画脚。真要指手画脚,不如等半年后可以明显看到效果的时候再来。届时,宋安然也需要做一个总结,写写心得体会。
现在嘛,颜老太太还是继续做个慈爱的老封君比较合适。
宋安然来到上房,关起门来,很诚恳的同颜老太太进行了一次谈话。宋安然明确表示,她虚心接受颜老太太的建议,但是暂时不会采取颜老太太的方法管家。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性格特点,颜老太太觉着好用的手段,拿给宋安然用未必就好使。而且管家头一天就朝令夕改,这太损宋安然的威严,对她后续的计划有极大的损害。
宋安然希望颜老太太能够体谅她的难处,暂时就别指手画脚了。当然,这话说得极为含蓄,不过以颜老太太的聪明,自然能够明白宋安然的言下之意。
颜老太太看着宋安然,突然发笑,脸色晦暗不明。
宋安然心头一虚,莫非颜老太太要翻脸?
宋安然低眉顺眼的,“孙媳妇年轻识浅,如果有说错的地方,还请老太太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