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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宓是在三天后回到国公府。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持续了两天两夜,到第三天早上雨势才慢慢转小。但是雨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地面上,溅起一点点水花。
两天两夜的暴雨,缓解了干旱,却也带来了水涝。
京城地势低洼的地方,无一幸免,全都积了深深的水。最深处足有一米多深。雨水倒灌进入老百姓家中,老百姓刚刚熬过旱灾,现在又不得不面临水灾的祸害。
朝廷上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忙着赈灾。这次赈灾的对象,除了备受雨水困扰的农民之外,还有几十万居住在京城内的老百姓。
居住在京城内的老百姓,多半都是手工业者,小商贩,或者干脆就是给人帮佣,甚至是到码头工地下苦力的苦哈哈。
这些人不像农民,他们存粮有限,一般都是领了工钱之后,买个三五天的粮食放在家里。吃完了再去买。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雨,不仅淹没了他们的家园,连带着存在家里的一点粮食也全都被大雨毁掉。
京城内几十万张嘴没饭吃。加上城外受灾的农民,将近上百张嘴都要指望着朝廷吃饭,朝廷的压力瞬间大了十倍不止。
之前户部购买的那些粮食,还不够百万张嘴吃三天。
洪水一日不退,老百姓就没办法自食其力。即便洪水退去,老百姓也需要朝廷出力,帮他们完成灾后重建。
这样算下来,未来半个月甚至一个月,这上百万张嘴都需要朝廷的赈灾。如此庞大的人口,如此庞大的口粮,该如何解决?
就以一人一天半斤粮食来算,一天所需要的粮食就是五十万斤。一个月就是一千五百万斤。赶得上当年永和帝带军队深入草原所消耗的口粮。
关键在于,当年永和帝带军队深入草原,那是持续半年时间的战争。而今一个月就需要上千万斤的粮食,这种压力,根本不是当年能比的。
当户部尚书宋子期,在早朝上将一组组惊人的数据抛出来,不光是元康帝被震惊了,就连内阁大佬们,朝堂同僚们也全都震惊了。
说完了大数据,紧接着宋子期又说了一个残忍的实情,百万人口只是保守估计。实际上受灾的人口相对于百万人口只多不少。宋子期估计,京城内外,所有受灾人口加起来,可能有将近一百五十万左右。
这个数字将朝堂人员都快吓傻了。
他们以前在地方上为官,遇上天灾,最多一次需要赈灾人口,了不起也就是一二十万。到了京城,动辄就是上百万的人口,是过去的十倍,这些官员真的感受到了恐惧。
赈灾十万百姓,都需要当官的豁出老命才能办好。赈灾百万人口,只怕将老命豁出去,都未必能够办好。
有人就悄声嘀咕:“京城有这么多人吗?不会是夸大其词吧。”
宋子期听到了这句抱怨,他眼皮子一撩,冷冷地瞥了眼提出这个疑问的官员,然后掷地有声地说道:“永和十七年,京城重造皇册。当年京城内就有一百三十万人口。
经过这么多年休养生息,如今生活在京城内的老百姓只多不少。听清楚,本官刚在说的一百三十万人口,仅仅包括城墙以内的范围。
京城外还有数个县,每个县都有十万到三十万不等的人口规模。整个京畿地区的人口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三百万。
之前旱灾,本官派出官员深入各个灾区做调查。根据这段时间时间的统计,旱灾期间,京城外受灾的老百姓已经达到了三十五万。
这三十五万受灾人口的问题到现在还没得到彻底解决,如今一场大暴雨,势必让这三十五万人口的情况越发严重。
还有,因为这场大暴雨,之前勉强还能维持生活的老百姓,势必有一部分人也会被迫沦为灾民。也就是说,京城外受灾百姓保守估计,数目应该在五十万到七十万之间。
说完京城外,现在说京城内的情况。据本官所了解到的情况,已经可以确定京城内地势低洼的地方全部被淹。房屋被冲毁将近五万间。
根据前些年五成兵马司做的一个统计,居住在京城地势低洼地带的老百姓,就有七八十万人口。这些人口,几乎无一幸免,全部成了灾民。
还有,除了地势低洼的地带,其他地方也或多或少受到了暴雨影响。京城内因为暴雨受灾的人口,只会比本官估计的更多,而不是更少。”
元康帝听完这一连串的数字,顿时头都大了。以前没有天灾的时候,元康帝会因为京城人口众多而感到骄傲自豪。可是如今,他恨不得京城的人口能够减少五倍,不,是十倍。如此一来,受灾的人口也会大大减少。
只可惜,这只是元康帝自己美好的愿望。
元康帝感觉心口疼,不是被气的,而是被吓的。他对宋子期说道:“宋爱卿,你告诉大家,现在朝廷该怎么做?”
宋子期掷地有声地说道:“陛下,如今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赈灾。除了赈灾,还要防疫。大家都知道,大涝之后必有大疫,防疫甚至于比赈灾更关键。
要在赈灾的时候做好防疫工作,一是要准备足够的药材,二是不准让老百姓饮用被污染的生水,三是人畜粪便一定要管理好。不能让人畜粪便污染了老百姓的饮用水。
这是微臣昨日找太医院太医还有霍大夫商量出来的,简单易行易懂的防疫手册。
请陛下下旨,让衙门安排足够的人手,到受灾百姓中间宣传防疫知识。如有必要,甚至可以将防疫知识同赈灾相结合。”
元康帝连连点头,“宋爱卿说得有理。防疫这件事情,刻不容缓。朕会下旨,让京城内所有衙门注重这件事情。”
此时就有大臣提出问题,“赈灾,防疫,宋大人说得简单。请问宋大人,上百万人口的灾民,朝廷拿什么来赈灾?又拿什么来防疫?请问宋大人,如今你们户部还有多少存粮?这些粮食能够吃多长时间?粮食吃完了以后又该怎么办?”
宋子期轻飘飘地瞥颜吏部尚书。质问宋子期的正是吏部尚书。
宋子期从衣袖里掏出一份奏折,“陛下,关于如何赈灾,如何防疫,微臣已经想出了办法。具体条陈,请陛下过目。”
“快,快,将宋爱卿的条陈呈上来。”
刘小七领命,疾步来到宋子期面前,看也没看宋子期一眼,直接从宋子期的手中接过条陈,然后又回到元康帝身边,将条陈交给元康帝。
元康帝急切地看起来,看到宋子期列出来的一条条解决办法,元康帝的脸色连连变幻。
在场的大臣纷纷侧目,都想知道宋子期到底在奏折里面写了什么。
宋子期故作高冷,连一个字都没有吐露。
元康帝看完了条陈,长出了一口气。他需要时间消化一下。实在是因为宋子期的办法前所未见,也不知道到底行不行。
元康帝命刘小七将宋子期的奏折交给内阁大佬们传阅,他想先听听大家的意见。
内阁大佬们看完了条陈,也都面面相觑,感到不可思议。
用后世的话说,宋子期的办法实在是太超前了。
宋子期的赈灾方案,总结起来就是一个字,就是贷!详细一点说,就是以朝廷信用背书,以户部一年钱粮收入作为抵押,从商户手上贷粮,贷药。
朝廷同商户签订协议,以正常利率从大粮商手中贷粮。约定明后两年,户部用银钱以及粮食偿还本金和利息。至于价格,则是目前市面价的的六折。
药材也是同样的办法。
元康帝直觉这个主意很好,从商户手上拿粮,拿药,还可以不用先给钱。等明后两年朝廷有钱了再偿还。
元康帝询问内阁大佬的意思。
内阁大佬则说,需要将宋子期的办法拿给大家讨论。
于是元康帝命令刘小七,面对所有朝臣高声大念宋子期的条陈。
刘小七花了点时间,念完了条陈上的内容。直到这个时候,朝臣们才知道宋子期的解决办法究竟是怎么回事。
顿时,朝臣们议论纷纷,早朝变成了菜市场。有人反对,有人支持,有人则在观方向,准备哪边强就靠向那边。
朝臣们议论纷纷,却难以形成定论。这种事情以前从来没做过,大家都说不好这么做到底好不好。
说好处,那是明显的,不用朝廷出钱就能赈灾,大家的工作都轻松了许多。
说坏处,连赈灾都需要商户们出力,那要朝廷来做什么?届时朝廷还有威信可言吗?皇帝还有威信可言吗?他们这些当官的在百姓心里面还有威信可言吗?
如果什么事情都让商户做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老百姓可以不需要朝廷?
一个个的问题抛出来,直接砸在宋子期的头上。
宋子期却淡定得很。等到大家都商量完了,宋子期才又站出来说道:“陛下,微臣的方案,最最重要的就是‘信用’二字。商户守信用,赈灾就能圆满完成,老百姓也会满意。
朝廷守信用,老百姓才会感激朝廷,切实的感受到朝廷是将老百姓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商户也会对朝廷充满信心,不用担心朝廷赖账。
当下一次朝廷赈灾,需要商户出钱出力帮助的时候,商户们才会慷慨解囊,全力配合朝廷赈灾。总而言之,大家都遵守信用,这个方案才得以实施。眼前的难关也能顺利度过。”
宋子期话音一落,朝臣们又开始议论纷纷。
有人担心商户不守信用,用发霉变质的粮食来赈灾。同时也有人担心朝廷没办法遵守合约,最后会失信于商户。如此一来,朝廷将威信大失,以后没有人会相信朝廷的任何政策。
早朝吵成了菜市场,大家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总之,谁都无法说服对方。
最后还是元康帝出面终结了这场没有结果的争吵。
元康帝问朝臣,有谁能够拿出比宋大人更好的赈灾方案?如果拿不出来,那么就采用宋大人的方案,以户部一年的收入做抵押,同商户合作。
元康帝的问题一抛出来,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上百万的灾民,任何人面对这个数字都屏住了呼吸。没有人敢拍胸脯说,自己想出的办法能够彻底解决这些灾民的问题。
灾民问题,一个处理不好,就会演变成为乱民,流民,甚至是流寇。任何官员在面对灾民问题的时候,都会变得格外慎重。没有人敢大包大揽,将灾民问题轻描淡写。更没人敢在元康帝面前做出任何承诺。
任何承诺都有掉脑袋的危险,最好还是做个墙头草,两边倒。
元康帝见没人吭声,顿时就很不高兴。这些人,吵架的时候比谁都厉害,恨不得骂遍天下所有人。当让他们做事的时候,一个个却都全部缩了起来,就跟缩头乌龟一样。
看来看去,元康帝还是觉着宋子期最顺眼。宋子期学问扎实不说,还是个实干者。这样的人才,才是真正的肱骨之臣,朝廷栋梁。
至于那些只会打嘴炮的人,元康帝是越看越厌恶。
元康帝对朝臣们说道,“既然你们没有异议,那朕现在就下旨。来人,拟旨!”
一道道旨意书写完毕,用上大印,明发天下。
不过具体的赈灾办法,元康帝还需要同宋子期商量一番。今天只能定下赈灾的大方向。
商户出粮出药,但是事情不能让商户全做了。朝廷必须出面,维护秩序,登记人口,派发粮食,做好防疫。总而言之,该朝廷做的事情,朝廷一件都不会少做。
这是朝廷的责任,也是维护朝廷脸面和威信的必要手段。
不过为了防止有人中饱私囊,必要的防备措施还是要采取的。
这个早朝很漫长,从天没有亮就开始,过了上午,到了中午,又持续到了下午才真正结束。
朝臣们离开皇宫的时候,所有人又累又渴,都快累疯了。不过大家的精神还算好。
毕竟如果赈灾成功,那么这次的事情肯定会载入史册,被所有后人称颂。
宋子期回到户部,他也是累得够呛。
洗墨走进来,对宋子期说道:“老爷,二姑奶奶在对面的茶楼等着老爷。老爷现在要去见二姑奶奶吗?”
“安然来了?”
洗墨点头,“正是。”
宋子期拍拍头,“颜宓回来了吗?”
“回禀老爷,姑爷今天早上平安回到国公府。”
“那就好。”
宋子期也松了一口气。颜宓是他派出去的,他也怕颜宓在外面遇到意外。要是颜宓出了事,他都没办法对宋安然交代。听到颜宓平安归来,宋子期总算放心了。
宋子期喝了一大杯水,这才出门去见宋安然。
户部衙门对面就是茶楼。
宋安然要了一个僻静的院落,等待宋子期的到来。
当房门被推开的时候,宋安然当即站了起来,“父亲!父亲辛苦了。”
宋子期矜持地笑了笑,说道:“还好。好在事情成了。”
“真的成了?”宋安然有些不敢相信。
宋子期在早朝上提出的借贷方案,其实是宋安然的主意。宋安然知道户部如今没钱又没粮,偏偏这次受灾人口众多,朝廷要是不能及时拿出解决方案,那整个京城都会乱起来。到时候,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饿疯的老百姓,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只要能够活命,别说打砸抢,就是杀人放火他们也敢干。
宋安然还清楚的记得当年白莲教大乱京城的事情,造成了多少悲剧,死了多少人。而且那个时候白莲教只有区区几万人,就能造成那么大的破坏。
如今京城有几十万灾民,加上京城外的灾民,足有上百万人口。上百万人口的暴动,那个破坏力,绝对是无与伦比。到时候只怕整个京城都会变成人间地狱。
宋安然不想生活在地狱,更不想看到宋子期因为赈灾不利被元康帝问罪。所以宋安然给宋子期出了借贷的办法。
宋子期对宋安然说道:“如今朝廷,陛下都被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除了同商户借贷,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总而言之,陛下不答应也会答应。今日陛下已经下了旨意,安然,你的四海商行要开始大干一场。这一个月,四海商行至少要准备上千万斤粮食,能做到吗?”
宋安然含笑说道:“父亲,女儿早就做好了准备。粮食就放在江南。女儿在那里存了将近两千万斤的粮食。只要父亲需要,随时都可以调运到京城。”
“非常好。这次赈灾能不能成功,主要就看你们四海商行。为免发生意外,你最好能够加派护卫,保护粮船。”
宋安然有些不安,问道:“父亲是担心有人会对四海商行不利?”
宋子期点头,“这次赈灾,肯定会损害一部分投机者的利益。他们本打算借着灾年大赚一笔。结果四海商行搞出一个借贷,那些人肯定会恨死四海商行还有你。我担心有人会铤而走险,对你们在江南的粮仓还有粮船下手。总而言之,你要当心。小心驶得万年船,千万不要在最后关头轻忽大意。”
宋安然点头应下,“父亲说的有理。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小心做事。多谢父亲提醒,女儿会加派人手。”
宋子期想了想,又对宋安然说道:“你和刘小七熟悉,你可以传话给刘小七。让刘小七在适当的时候提醒一下陛下。说到底,真正在意赈灾的人唯有陛下。
如果陛下知道有人狗急跳墙,欲对四海商行不利,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另外锦衣卫那边,为父会亲自给李大人打个招呼。请锦衣卫出面替你们四海商行保驾护航。”
宋安然说道:“多谢父亲。幸亏有父亲提醒,不然我可能因为轻忽大意,前功尽弃。甚至连自己都会折进去。”
“你是我的女儿,我当然要提醒你。”
顿了顿,宋子期又问道:“颜宓回来了,他还好吗?”
“父亲放心,颜宓很好。就是他带去的十几个人里面,有人受伤了。”
宋子期点点头,说道:“只要不死人就行。”
宋子期又叮嘱了宋安然几句,这才离开茶楼,回户部继续办公。
宋安然则坐上马车,直接前往四海商行。
雨一直下个不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唯一好的一点,就是雨下得不大。
内城情况还不错,几乎没有被淹的地方。到了外城,情况就糟糕了许多。四海商行的总部位于西市,西市有一段也被淹了。雨水倒灌进商铺。
这些受淹的商铺不得不关门歇业,努力将雨水派出去。
宋安然一路走来,多数人都在忙着清理雨水。少数没有被雨水倒灌的商铺,也是冷冷清清,几乎看不到一个客户。商户伙计的脸上也个个愁眉苦脸,瞪大了眼睛看着天上,这会大家都盼着老天爷能够早点晴起来。可惜啊,老天爷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调戏大家的感情。
宋安然终于来到四海商行。
朱敬迎上来,对宋安然说道:“少夫人终于来了。顺安商行刚刚来了人,他们也得到了消息,知道朝廷要同商户合作赈灾。
顺安商行想同我们四海商行联合起来,吃下朝廷全部的单子。小的没敢答应对方,就等少夫人过来拿个主意。”
“吃下所有的订单?胃口挺大的。”宋安然似笑非笑。
朱敬说道:“是啊,小的也觉着顺安商行有点异想天开。先不说顺安商行有没有那么多粮食。单是京城其他粮商就不会答应。
之前少夫人都和其他粮商商量好了,朝廷的订单,大家按照存粮多寡来瓜分。
顺安商行想要吃下所有的订单,这是等同于得罪了所有粮商。要是我们四海商行跟着顺安商行合作,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宋安然沉吟片刻,问道:“顺安商行来的人是谁?是宁家人,还是内务府的人?”
“是内务府的魏公公。”朱敬小声地说道。
宋安然一听,顿时吃了一惊。“魏公公是疯了吗?竟然妄想吃下朝廷所有的订单。”
“少夫人要去见魏公公吗?”朱敬问道。
宋安然想了想,说道:“本夫人先不去见他。你去试探一下他的底气,看看着到底是他自己异想天开,还是元康帝让他这么做?”
“小的遵命。”
朱敬去应付魏公公。
宋安然则去了账房盘账。几千万斤的粮食,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而且必须在一个月内陆陆续续地运到京城。
宋安然先是盘点了一下京城的粮食存量,大约还有五六百万斤,足够支撑一段时间。
算上江南到京城的时间,在库存粮食吃完之前,江南的粮食应该能够运来。
朱敬同魏公公商谈了小半个时辰,然后朱敬找借口离开。
朱敬来到账房见宋安然,“启禀少夫人,小的试探了一下魏公公,听魏公公的口气,似乎是宫里面的意思。”
宋安然闻言,大皱眉头。宫里面的意思?元康帝想靠顺安商行吃下所有的订单?这可能吗?元康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贪婪了。
宋安然不太相信魏公公的说辞。
想了想,宋安然对朱敬说道:“你去告诉他,四海商行可以和顺安商行合作,但是最多只能占据七成的订单。剩下三成交给其他粮商。如果他答应,我们就合作。如果不答应,那就算了。只当他没有来过。”
朱敬点头,“小的这就去回话。”
这一次朱敬来去都很快,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朱敬再次返回账房。
朱敬告诉宋安然,魏公公拒绝了四海商行的提议。魏公公的意思是,要么一起拿下所有订单,要么就没有合作的必要。
宋安然听了,顿时笑了起来。说道:“这个魏公公,还真敢狐假虎威。说什么宫里面的意思,分明是他擅作主张。他这是想趁机大捞一笔。不对,魏公公背后肯定有人。肯定是有人示意他这么做的。”
朱敬有些疑惑的看着宋安然,“少夫人的意思,小的不太明白。”
宋安然冷哼一声,对朱敬说道:“这次朝廷朝商户借贷粮食,而且价格只是目前市面价的六折。这事已经损害了很多人的利益。
朱敬,你别忘了,京城有钱人不少,有权的人更多。这些人家里都存了数十万斤以上的粮食。他们就等着朝廷赈灾不力的时候出来大赚一笔。
结果朝廷的借贷计划,彻底打破了他们的美梦。而我们四海商行则成了罪魁祸首。他们不敢在陛下面前嚷嚷,于是就将矛头对准了四海商行。
顺安商行和四海商行合作,拿下朝廷所有的订单,这不是合作,这分明是在祸害四海商行。
一旦四海商行真的同顺安商行合作,拿下朝廷所有的订单,我敢肯定,意外会接二连三的发生。说不动还会死人。
总而言之,这场合作会给朝廷上那些人足够的理由,让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弹劾四海商行。
以次充好,败坏朝廷名声,吃死人,甚至趁机大发国难财,等等罪名都会一股脑的安插在四海商行的头上。到时候,四海商行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至于顺安商行,早已经平安脱身。”
朱敬听完宋安然的分析,出了一身的冷汗,“顺安商行太过险恶,魏公公太过险恶。少夫人,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宋安然摆手,“不必激动。魏公公未必知道那些人在打什么主意。他只是一个可怜的马前卒。”
“难道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吗?魏公公联合别人,一起陷害四海商行,这件事情能这么算了吗?想当初,可是我们四海商行帮顺安商行度过难关。不管魏公公是不是受人指使,总而言之,今天他做的事情绝对不能原谅。”
朱敬非常的愤怒,非常的恼火。气得都想杀人了。
要不是宋安然聪明机警,从魏公公不同寻常的反应中寻找到真相,四海商行说不定真的会被顺安商行害死。
宋安然轻声一笑,说道:“事情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那些有钱有权的人家,盼着如今的好日子不知道盼了多久。他们手头上的粮食,加起来少说有上千万斤。要是全砸在手里,那损失就太大了。”
“少夫人到现在还在替那些人操心?”
宋安然笑了起来,“我不是在替那些人操心。本夫人是在告诉你,我们可以利用这次机会,让那些算计我们四海商行的人统统血本无归。让他们手上的粮食全部烂在仓库里。”
朱敬一脸兴奋,“少夫人想怎么做?小的一定全力配合。”
宋安然挑眉一笑,提笔在纸张上写下一个大大的‘雨’字。
朱敬不明所以。
宋安然沉默了片刻,对朱敬说道:“现在大家都很讨厌雨水,因为过多的雨水让大家都变成了灾民。但是这一次,我们就要利用雨水,做一番文章出来。
朱敬,你仔细听清楚,我要求在未来十天内,给魏公公背后的那些人制造一个假象。
让他们以为四海商行的粮食难以为继,甚至可以让他们以为四海商行的粮食都被雨水浸泡过。总而言之,就是让要他们以为四海商行快要完蛋了,快要被朝廷追责了。”
朱敬很担心,“少夫人,这样做会损害我们四海商行的名声。”
宋安然轻声一笑,“朱敬,想要干翻那些人吗?”
朱敬给了肯定的答复。
宋安然继续说道:“想要干翻那些人,不付出一点代价是不可能的。我要让他们的粮食全部砸在手里,所以这场戏你必须演好了。当那些人以为四海商行的粮食难以为继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人会怎么做?”
朱敬想了想,说道:“估计会在外面散播谣言,甚至在陛下面前弹劾我们四海商行。说四海商行没有能力承担赈灾重担。”
宋安然点头,说道:“你说的对,这个时候他们会纷纷跳出来,各显神通。
当他们以为我们四海商行不行的时候,他们就会铤而走险提高京城的粮食价格,甚至会和陛下谈判,让陛下提高赈灾粮的价格。
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你不必去管。先让他们闹。闹得越大越好。当他们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我们四海商行就可以大批量的抛售粮食,打压粮价。
相信等到那个时候,怒气已经积累到忍无可忍的元康帝,一定很乐意提起屠刀,杀掉一批冒头闹事的人。”
朱敬吃了一惊,“会死人?”
宋安然挑眉,看着朱敬,“你怕死人?”
“小的是怕那些人狗急跳墙,找少夫人报仇。毕竟等到那个时候,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四海商行只是演出了一场戏,而不是真正缺粮。死了人的人家,说不定会派人暗杀少夫人。”
朱敬担忧的说道。
宋安然嗤笑一声,“他们要是真有本事到国公府暗杀我,我真要说一声佩服。我的安危不是问题,真正危险的人是你。你是四海商行的大总管,他们找不到我,肯定会找你撒气。等到那个时候,你干脆暂时离开京城,躲躲风头。”
朱敬摇头说道:“小的不怕。白一的师兄,昨天从海外回来。无论来多少人,只要有童伍在,小的都不害怕。”
“童伍回来了?”宋安然显得很惊喜。
朱敬点头,“是的。昨天童伍冒着大雨赶回来,小的都被吓了一跳。”
“快让他来见我。”宋安然有些激动,同时又叮嘱朱敬,一定要照着计划行事。不将那些暗算四海商行的人干翻,这场仗就不算完。
至于魏公公,宋安然冷哼一声。既然魏公公无法胜任内务府总管的职务,那么是时候退位让贤,让更有能力的人上位。
这件事情,宋安然会想办法和刘小七商量。
以刘小七的本事,想弄死魏公公,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自从当年宋安然拜托童伍出海护航后,童伍就爱上了海上生活。这些年一直在海外漂泊。据宋安然了解到的情况,童伍在海上,比海盗还要凶残,他本人已经闯出了偌大的名声。海盗遇上他都要绕道走。
宋安然也很感慨,看来童伍是找到了让自己发光发热的领域。
另外,童伍还有一个很大的变化,就是人变得很黑,牙齿变得很白。就跟非洲黑人一样。
宋安然猛地见到童伍,差点没敢认。
童伍则咧嘴笑了起来,显得特别的得意。
宋安然好奇地问道:“你怎么舍得回来了?本夫人听说你在海上乐不思蜀。”
童伍嘿嘿一笑,看上去有点傻。他对宋安然说道:“我这次回来,是为了成亲。另外还给少夫人带了几封信回来。分别是闻先生和秦裴的信件。对了,秦裴还没结婚。一来是因为海外没有合适的姑娘,二来我看他似乎还惦记着少夫人。”
宋安然哼了一声,“不准胡说八道。把信给我。对了,你敢才说回来是为了成亲?你找到对象了,是谁?不会是海盗的女儿吧。”
童伍先将油布包裹的信件交给宋安然。然后才说道:“不是海盗的女儿。我要娶的人,少夫人也认识。”
宋安然没急着看信,她更好奇童伍的对象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还是她所认识的人。
童伍舔了舔嘴唇,然后有点紧张地说道:“少夫人,我想娶你身边的喜夏为妻,请少夫人成全。”
“你说什么?我没听错吧,你竟然想娶喜夏为妻?你和喜夏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宋安然一脸懵逼。
提起喜夏,堂堂男子汉童伍,竟然变得扭捏。
宋安然也是一阵恶寒。
童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当初给少夫人办事的时候,白一委托喜夏给我做了几件衣服,我挺喜欢的。”
“然后你就想娶喜夏?这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喜夏说不定都忘了你。”宋安然不客气地说道。
童伍连连摇头,说道:“当然不是少夫人说的这样子。后来我又和喜夏接触了几次,发现她不仅针线好,心思也灵活,还会理财算账,人也长得漂亮,我就心动了。”
宋安然翻了个白眼,喜夏是她精心调教出来的,能不好吗。喜夏一身的本事,比一些大家闺秀都要强。单是喜夏那一手针线活,就秒杀了国公府的绣娘。谁要是娶到喜夏,那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童伍继续说道:“后来我出海,但是我一直惦记着喜夏。每次给白一去信的时候,也会给喜夏捎带一封信。喜夏还给我回信了,她对我也有意思。少夫人,你一定要成全我们的婚事。”
宋安然已经无力吐槽。
她摆摆手,对童伍说道:“你和喜夏的婚事稍后再说。我要先回去问问喜夏的意思。”
喜夏这个死丫头,竟然背着她同童伍来往,她回去肯定要好好问问。还有白一这个臭丫头,竟然当起了媒婆,也该打。
还有喜春喜秋她们,竟然帮着喜夏瞒着她,统统该骂。所有人都知道,唯独她不知道,宋安然着实有点郁闷。
宋安然三言两语的打发了童伍,然后坐上马车急匆匆地回到国公府。
宋安然没急着找喜夏质问,她先拿出闻先生和秦裴的信件看起来。
闻先生的信件,就像是一篇游记。按照日期,给宋安然描述了海外的生活情况,当地的气候物产,港口建设等等。还提出了许多非常有价值的建议。
至于秦裴的信,内容不多。大致说了一下他在海外的生活,说适应良好,已经训练出上千名合格的士兵。还说杀了多少土人,清理了多少土地。
秦裴还在信里面抱怨了一下,说颜宓安排到海外的人,手伸得太长,竟然想干涉他的队伍。要不是看在宋安然的份上,秦裴肯定和颜宓的人打起来了。
宋安然看到这里,轻蹙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