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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蛮觉得今天坐在车后座的简南抱她抱得不够紧。
“累了?”她停车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
他们两都属于睡眠很少的人, 一天保证三小时深度睡眠一整天下来精神都不会太差, 这是她认识简南那么多天里,第一次看到他走神那么多次的。
“我下周一需要去做一次心理评估。”简南抿着嘴,肃着脸。
阿蛮停下剥糖的动作。
“之前在国内,我的生活圈子狭窄,除了同小组的同事之外, 就只有在网上认识的普鲁斯鳄一群人,其他的几乎没有社交。”
“能和我谈得来的人很少,我话太多,所以大部分人都不会听我把话说完,多打断几次之后, 我也就不愿意和那些人交流了。”
他对自己总是有很清醒的认知。
阿蛮递给简南一颗糖, 算是奖励。
“可是我和你很谈得来。”简南拿着糖果外包装来来回回的摩挲,“你有时候也会很凶的打断我的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仍然觉得我和你很谈得来。”
阿蛮:“……”
这其实不是单方面的,她也有这样的感觉,但是她并不打算告诉他。
“所以就遇到了一些问题。”简南语速开始变快, “我很不习惯切市这边的天气饮食和地理位置, 到了这里之后我情绪一直很低落, 直到遇到了伪鸡瘟和你。”
阿蛮:“……”
真……荣幸。
“请你做了保镖之后你为了贝托的事情单独外出过好几次,这本来是非常正常的工作内容,但是却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坏的影响。”
“我走神了很多次,因为找不到走神的理由, 心情变得很烦躁。”
阿蛮的脑门上又开始冒出好多问号。
“所以我怀疑自己在切市这个特定的环境里,因为终于遇到了一个可以谈得来的朋友,产生了分离焦虑症的前兆。”
阿蛮:“……”
“这本来不是大事,但是因为我大脑前额叶区块有些问题,为了能够继续工作,我会对所有精神问题比较敏感,所以选择下周一提前去做一次心理评估。”
“不过不用太过担心,因为就算是真的得了焦虑症,也是有药物可以干预的。”
“这件事不会对我们的合同产生影响。”他觉得补充的少了,又多加了一句,“后续应该也不会。”
……
这些匪夷所思的对话,只是因为她刚才随口问了一句他是不是累了。
简南这个人,真的是话痨里的王者……
“所以你现在会因为我单独离开就产生焦虑反应?”在房车实验室里换好了防护服,坐在帐篷手术室外面等塞恩的时候,阿蛮忍不住又开始问。
感受有些神奇。
这世界上居然有个人会因为她离开产生焦虑情绪,在这之前,所有人对她产生焦虑情绪都是因为打不过她。
“看到背影也会。”简南是个很严谨的人。
阿蛮眯着眼。
她居然有点满足。
“哪一种焦虑法?”所以她又问。
“像幼儿园的孩子放学的时候坐在教室里等父母来接他们的那种感觉。”简南随口科普,“这种焦虑症在三岁左右的儿童身上最常见。”
阿蛮:“……哦。”
哪里怪怪的。
她每次离开的时候,简南笔直站在那里等她来接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什么鬼……
阿蛮吸吸鼻子:“塞恩怎么还没来。”
她莫名的觉得有点尴尬,十分明显的转了个话题。
“他那辆车开不进来,现在应该还在走路。”简南站起身,指着远远走过来的男人身影,“来了。”
果然是走过来的,塞恩和他那个司机,司机身上扛着一堆东西,塞恩两手空空。
阿蛮没有马上站起来。
她坐在那里看着简南的背影。
会焦虑么?
她歪着头。
只是会觉得他很瘦,因为个子高,所以看起来更瘦,单薄却坚硬。
“明天……”终于走到的塞恩气喘吁吁,“你把他带进去之后再来接我吧!”
他看上了阿蛮的本田黑鸟,在这种地形里,她的车真的可以畅行无阻。
阿蛮摇头。
“我会付油费的。”塞恩和简南的思路一致,都喜欢公平交易。
阿蛮还是摇头。
“为什么?”塞恩郁闷。
“会影响到我的委托人。”阿蛮站起身,戴好了口罩和头套。
她跟在简南后面,没有给他看她的背影。
留下仍然还在喘的塞恩,抱着自己的防护服,一脸空白。
为什么……
每次都要跑那么快!!
***
这是见多识广的阿蛮第一次进入完全封闭的印第安人村落。
和想象中的原始落后不太一样,这些印第安人已经用上了简单的电器,村中央的广场上停着几辆自行车,有些黄土墙上贴着正当红的当地明星的旧海报。
村民并不关注他们,他们大多都很麻木的或坐或躺,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红红白白,咳嗽声此起彼伏。
牲畜栏里的牲畜有些已经口吐白沫,上面停满了绿头苍蝇。
这个村落已经黑压压的透着死气。
直到进了村,阿蛮才理解了简南那天说贝托不会成功的原因。
如果血湖附近的村落都是这个样子,如果血湖的疾病仍然在切市蔓延,那么贝托,就太渺小了。
“我和阿蛮会先去后山,然后根据地图顺序挨家挨户检查牲畜,最后采集样本。”简南拿出了昨天计划了一晚上的地图。
“今天会很忙。”他这句话是对着阿蛮说的。
“你加了钱了。”阿蛮笑,紧了紧身上的样品包。
他和塞恩分了组,他和阿蛮一组,塞恩带着之前那个负责和他们接头的印第安女人,作为保护,也作为地陪。
准备先在村里采集样本的塞恩冲他们两个挥挥手,自己带着司机先走了一步。
终于逮到一次比他们两个先走的机会,他走得虎虎生风。
他们是动物传染病小组,负责采集数据治疗牲畜,隔离或者灭杀会传染给人类的病毒感染源。
而人类传染病小组会根据他们采集到的的样本数据和传染病情况重新确认每个村落的优先级,再进行第二轮的传染病排查和治疗。
工作井井有条。
只是在后山的简南,似乎遇到了大难题。
“这里都撒了驱虫粉。”他皱着眉。
“这附近巫医的驱虫粉很有名,撒了之后蛇虫不侵,连鳄鱼都会绕道走。”
他刚来这里的时候把这东西拿回去化验过,纯草药制的,里面有类似硫磺的成分。
他问了村长,村长说为了防止村里新生婴儿被猛兽叼走,他们村历来就有在村界线撒驱虫粉的习惯。
后山有,村里也有。
后山的老狗平时不会到村里去,接触的村民少,所以反而症状比较轻,他昨天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可是,却推翻了他一开始认为舌形虫是通过蛇传播进村的推断。
村里没有蛇,因为驱虫粉太过霸道,这村里连两栖动物都没有。
村长说他们不杀蛇,平时的饮食都是煮熟了吃,食材是他们村里的女人每日中午出去采购的,采购的地点居然是附近的一家平价超市。
所以也排除了他们杀蛇或者生饮蛇血被感染的概率。
为此,他和阿蛮特地翻了两个山头去检查了村里划出来的放养牲畜和种植庄稼的地方,那地方离血湖有点距离,简南埋头找了一个上午,都没有找到舌形虫感染的痕迹。
看起来似乎所有的传染源都被切断了。
可偏偏他们村的舌形虫感染率接近百分之百,人畜都有,尤其是羊群,死了一大半,剩下的也已经没有了治疗价值,只能统一灭杀。
简南坐在房车里,不吃午饭,关着门,拉上了窗帘。
坐在房车外吃午饭的阿蛮十分嫌弃的看着塞恩从他那个高科技的冰箱里拿出了一桶绿色的汁水。
“你就吃这个?”她觉得自己手里的墨西哥卷饼都开始有一股青草味。
“一顿四百五十毫升。”塞恩微笑,抚摸着瓶身,“健康、无污染、配比科学、而且洁齿。”
“丑、难吃、没乐趣、还不如死了。”阿蛮啃了一口墨西哥卷,白眼翻上天。
塞恩毫不介意的抿了一小口。
简南这群人,都不介意别人说什么,完全不介意,我行我素,都狂得很。
“他要关多久?”带着发声器的塞恩其实算的上健谈。
阿蛮发现自己对这一类人有特殊天赋,他们都不排斥和她交流,在她面前似乎都挺健谈。
但是简南不一样,简南是话痨里的王者。
“不知道。”阿蛮摇头。
她没见过简南被问题难住的样子,没想到被难住之后,他会把自己封闭起来。
小孩子一样。
“我以为你们很熟……”塞恩十分八卦。
他昨天晚上分享了自己打算在诺亚方舟里给自己找个伴的小秘密,结果简南用一桶虫吓他。
所以他今天决定换个人八卦。
阿蛮笑,低头,没有马上回答。
房车的门在这个时候突然开了。
阿蛮和塞恩抬头。
简南站在阴影里,一声不吭。
“出关了?”阿蛮笑,扬扬手里的卷饼,“要不要吃?”
她总是想往他嘴里塞东西,他的背影太瘦了。
“我们很熟。”简南牛头不对马嘴。
阿蛮:“?”
塞恩:“?”
“你进来。”他对着阿蛮要求,“我有实验结果需要你帮忙。”
环境学家塞恩:“?”
“我们很熟!”简南等阿蛮洗干净手走进房车,回头又对塞恩强调了一句。
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