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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露重,斗转星移。
不知不觉,远处响起了三声梆子响,已是三更时分了。
南宫仪吃也吃饱喝也喝好,酒劲上来,困倦异常。
眼皮子好似千斤重,她苦笑了一下,打了个饱嗝,没想到玉壶春酿的后劲这么大!
当时只觉得香甜可口,谁知道几杯下去,就醉得浑身软绵了。
跌跌撞撞地奔向炕边,她费力地往上爬。
可身子愣是使不上劲儿,蹬了几下腿,她终是撑不住了,身子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好在地上铺着柔软的毛毯,让她没有什么感觉,倒头就睡。
外头,已是万家灯火,烟火齐放。
新的一年,来临了。
书房内,耶律玄枯坐对灯,苦苦冥思,不知为何前一刻还和他有说有笑的女人,后一刻就把他拒之门外?
当时,她问了他一些奇怪的问题,问他有没有和哪个女人“那个”。
他自然知道“那个”指的是什么。
虽然没有和女人“那个”,但他久在军中,闲来无事也经常听那些老兵说些荤段子,又怎能不知?
他不过是故意想逗逗她,谁料她就生气了。
耶律玄捏了捏额角,那儿阵阵发疼,他有些难受地闭了闭眼。
每当他遇事苦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太阳穴就会突突地疼。
这毛病有些年头了,太医说,都是因为他年少时从军,当时敌情凶险,他接连熬夜苦思对敌之策,留下来的病根。
如今这么多年的过去了,他已经有了生杀予夺之权,可是多年来的拼杀留下来的印痕却挥之不去。
他站了起来,想起当初在南陈那段日子,那个小女人为了金子,贴心给他按摩的情形,忍不住勾了勾唇。
不管她是否生气,他不见她一面,是睡不着的。
看看外头漆黑如幕的夜色,他顺手拿起书架上摆放的骷髅面具。
端详了几眼,他还是戴在了脸上。
当年他出征之际,生怕面容太过俊美,没有震撼之力,才戴了这张可怕的面具的。
这么多年过去,他也习惯了。
……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南宫仪感觉有些口渴,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就见面前站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脸上带着龇牙咧嘴令人恐惧的骷髅面具。
“是你?”南宫仪伸手想触摸那人的脸,却在半途中无力地耷拉下来。
“哎,你怎么睡在这儿了?幸亏我来了一趟,不然,明日一早要头疼了。”
面具男温存的絮叨声格外好听,南宫仪忍不住傻笑,“嘻嘻,我睡在哪儿有什么要紧?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谁说的?你还有我呢。”面具男跟哄小孩子一样,弯腰伸臂,把她轻轻地抱起来。
南宫仪就跟身在飘在云端一样,双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面具男的脖子,嘟着小嘴不满道,“这世上靠谁都没用,我就是个孤魂野鬼,想回也回不去,想留也没法留下来。”
面具男显然听不懂“孤魂野鬼”是何意,以为南宫仪不过是醉酒说胡话罢了。后一句他倒是听明白了。
“为何无法留下来?难道摄政王对你不好吗?”
“好是好,就是女人太多了。你知道,我有洁癖的……”南宫仪嘟嘟囔囔地哼着,睡意袭来,头已经依偎在人家怀里了。
闻着女人身上淡淡的酒香,看着那张张合合嫣红的小嘴,耶律玄只觉热血沸腾,浑身僵硬。
可偏偏怀中的小女人醉的不省人事,让他无从下手。
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个吻,冰凉的面具激得南宫仪不适地偏了下头。
看着这可爱的小女人,耶律玄发自内心地笑了。
他苦思冥想了半夜不得其解的问题,终是解决了。看来,这一趟他不虚此行。
原来弄了半天,这小女人想逃脱他的原因是嫌他女人太多啊。
呵呵,他也嫌多了呢。
喜欢的女人,一个就好!
他欢喜异常地把南宫仪放在了炕上,给她盖上了柔软的锦被。
在硬邦邦的地面上睡了好久的南宫仪,一找到柔软的窝,顿时就把脑袋可劲儿地往里头钻。
耶律玄好笑地看着她那可爱的小模样,忍不住就揉了揉她的脑袋,“真是个磨人的小东西!”
找到舒适的地儿,南宫仪沉沉欲睡。可是口内干燥得要命,她神智有些不清,懒怠动弹,下意识地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唇。
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差点儿让耶律玄崩溃。
天知道,面对心爱的女人这撩人的举动时,男人会有多难忍!
他狠狠地捶了下炕沿,喉结上下滑动了几下,默默地压下一身的燥热,无奈地走去桌旁倒了一杯温着的茶,回到炕边。
“来,喝点儿。”他一手托起南宫仪的小脑袋,另一手把杯子放到她的唇边。
南宫仪如吸玉液琼浆一般喝干了杯中的茶,抿了抿唇,分外满意地睡去了。
耶律玄放下杯子,贪婪地看着那被茶水滋润过的唇瓣,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地抚摸着。
那唇瓣柔软娇嫩,如同五月的鲜花,诱人一亲芳泽。
他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凉薄的唇轻轻地印上了南宫仪柔嫩的唇瓣,辗转反复,久久不舍。
可是南宫仪已经睡熟,除了唇瓣被人含住不适哼了几声,愣是连个动静都没有。
良久,耶律玄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的唇瓣,熄了灯,和衣躺在了南宫仪外侧,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窗外晨曦微露时,他才轻手轻脚地起身,心满意足地在南宫仪饱满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起身翩然而去。
南宫仪一早醒来就头疼欲裂,龇牙咧嘴地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有些后悔起来:怪道人说喝酒误事,她早知道头会这么疼,绝对不会喝那什么玉壶春酿。
起身下了炕,她跌跌撞撞地往桌边奔去。
醉了一夜,这会子早就渴死了。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桌子上那把白瓷鸡首壶给抓了起来,嘴对着嘴就往下灌。
咕噜噜……
把满满一茶壶的茶水都灌了下去,她方才觉得体内干涸的细胞得到了滋润。
南宫仪一屁股坐在桌旁的凳子上,喘了口气儿,惬意地摸了摸嘴唇。
不知为什么,嘴唇有些发痒,还有些肿胀,就好像被什么给碾压过一样。
她有些奇怪,昨夜没吃过什么麻辣的菜肴,怎么这会子这么肿?
脑子这时候有些灵光了,南宫仪更觉纳闷的是,昨晚上她回来也未曾叫人送水过来,怎么桌子上的这壶茶不温不凉,好似有人专门给她预备的一样?
说实话,她女扮男装进了摄政王府,怕人知晓自己的身份,就没叫外人进过她的屋。
耶律玄的小厮除了在院门口喊过她出去吃饭,从未踏过屋内半步。
当然,那晚和耶律玄那厮吃饭的时候不算。
难道昨晚,她屋里进了什么人?
可她明明栓了门的。
这么说,这摄政王府之内还有人能随意出入?
太不可思议了,这摄政王府也不安全了。
南宫仪完全没有想过耶律玄会做这事儿,只以为自己屋里进了贼,不过这个贼倒不坏,还知道给她预备一壶茶水。
想完这些,她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隐隐期待起来。那贼人在摄政王府如入无人之境,想必带个把人出逃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要是能和这贼人结识上,从摄政王府逃出去,就有法子了。
如果耶律玄知道南宫仪把他当做贼人,还把他当做能逃出摄政王府的梯子,他铁定气死!
喝了一肚子的茶水,南宫仪浑身运转开来。
洗了把脸,梳了梳头,南宫仪正待出去寻摸点儿吃的,却不料甫一开院门,差点儿没有被门口数十张笑得形状各异的脸给吓死。
一大早起来,她还没什么心理准备,乍一见这么多莺莺燕燕,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正是摄政王殿下的后院军团。
“你……你们,这是做什么?”南宫仪被这一群热情的女人给惊得有些结巴起来。
“神医,我们姐妹是来给您拜年的。”为首团圆脸眉开眼笑的李侍妾李秀娥忙代表众侍妾们解释道。
“正是,神医,我等姐妹一大早起来,就候在这儿了。”侍妾柳三娘从李秀娥身后挤了出来,一张秀丽的面庞上挂满了笑。
一大早?
南宫仪哑然失笑,她起来的也不算晚,这些人所谓的一大早到底有多早?
她一不是这府上的主子,二不是她们的衣食父母,魅力怎地就如此大?
李秀娥和柳三娘见南宫仪愣着出神,忙热络地挤上前,一边一个拉住了南宫仪的胳膊,好像把她架在中间一般。
南宫仪很不适应,这帮娘们儿也太热情了吧?不都说男女授受不亲,她们这个样子要闹哪般?
难道不怕摄政王殿下发飙?
“你们一大早就来给我拜年?”南宫仪这才想起来今儿正是大年初一,昨儿晚上她喝醉了酒,倍觉伤感,连过年都给忘了。
“可不是?”李秀娥笑得花枝乱颤,一手点在南宫仪的额头上,娇嗔道,“瞧瞧,我们的大神医都过糊涂了呢。”
柳三娘也不甘示弱地往南宫仪这边挤了挤,虽然纤细但却有料的身子故意和南宫仪的身子摩擦了下,吓得南宫仪小身板就是一颤。
这是怎么说?
这帮子娘们儿想强了她?
难道她们就这般饥渴难耐了?
南宫仪要是知道这些侍妾们进府五六年都未曾得到耶律玄的临幸,更是连面都没见几次,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
这些侍妾个个都是人精,打小儿就在世家长大,虽然是庶女,但这后院的手段也是学了十足十。
摄政王当着她们的面对神医那般好,她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虽然对摄政王殿下的性取向很不敢苟同,但也是敢想不敢说。
当时她们看到摄政王殿下喜欢上一个男人,心里已是拔凉拔凉的,既然摄政王殿下不喜女子,这辈子她们也没什么盼头了。
好在,摄政王殿下任由神医“轻薄”她们,这又让她们重燃了希望。
反正都是侍妾,做谁的不一样?
摄政王殿下给不了她们的,说不定神医能给呢。
凭着摄政王殿下对神医的宠爱,她们还愁往后在这府上的日子不好过吗?
谁巴结上了神医,谁就在摄政王殿下面前有了一席之地了。说不定神医跟摄政王殿下不同,看着身板虽小,却是个真正的男人呢。
几个侍妾脑子的龌龊南宫仪怎会知道?
她只觉得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被这些侍妾们给缠得头晕脑胀的了,特别是靠在她身边的李秀娥和柳三娘两个身上的脂粉香味儿,熏得她是直打喷嚏。
“阿嚏,阿嚏!”接连打了几个大喷嚏的南宫仪实在是受不了了,肚子在这时,更是应景地咕噜噜叫起来,让一大早起来还没来得及吃点儿东西的她,顿时就发起飙来。
一把甩开巴在她身上不舍得松手的李秀娥和柳三娘,南宫仪面色很是难看,“我饿了,要去吃饭!”
什么拜年不拜年的,她一概不在乎。在这世上,她一个亲人都没有,跟这些虚情假意的娘儿们拜个什么年!
李秀娥和柳三娘等侍妾见南宫仪嚷嚷着饿了,也不管她脸色好不好,又上前一人一条胳膊扯着,“神医,妾身那里有刚炖出来的新鲜鹿肉,您到妾身屋里吃去!”
“神医,鹿肉热补,姐姐这不是在讽刺您吗?”柳三娘不甘示弱地扯了扯南宫仪的胳膊,“妾身那里有刚出锅的稀嫩的野鸡,神医去尝尝吧。”
柳三娘人如其名,身子柔软若柳,说出来的话却跟刀子一样锋利,杀人不加血。
南宫仪不由扭头看了她一眼,幸亏是个女人,这要是个男人,不得把朝堂给搅乱了啊?
也不知道摄政王这日子是怎么过的,她不过是才两日,就觉得有些消受不了了。
其余的侍妾一见李秀娥和柳三娘霸着南宫仪不放,顿时就急得不行,一个个往前涌来,直把南宫仪给挤到了院门内。
“姐姐们不是说给神医拜年的吗?这都说了半天话了,也不给妹妹个机会?”
没有耶律玄在跟前,众侍妾们的胆子大了,当着南宫仪的面儿,就开始争风吃醋起来。
反正,神医不能被哪个人独占,既是这样,不如大家伙拼上一拼,谁也别想得到好!
李秀娥本和柳三娘在争南宫仪这事儿上是对立的,可如今一见众位侍妾都把矛头指向她们了,也急了,忙拉了一把柳三娘,“妹妹,咱们得赶紧着些……”
这么多人争抢,不如两个人分。
柳三娘不傻,认得清这个理。
闻听,忙架着南宫仪的胳膊,和李秀娥姐妹同心,拽着南宫仪就往外走。
南宫仪哭笑不得,被这两人生拉硬拽,几乎没把两条胳膊给扯掉。
可是李秀娥和柳三娘两个哪里是那十来个侍妾的对手?更何况,她们之间还有一个不配合的南宫仪。
于是,几番较量,李秀娥和柳三娘败下阵来,索性也不管南宫仪了,两个人披头散发就冲到了众女群中,一群女人打得昏天黑地。
南宫仪适时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袖着手在一旁看着。
看了半日,终是无趣,摇头咂舌道,“女人多了就是麻烦!”
之后,就施施然地走了。
不过方才她看热闹的时候,没有发现平氏的影子,看来,那个平氏,还是有些与众不同的。
南宫仪在摄政王府早就混熟了,再加上耶律玄待她不同于常人,府里的下人见了她也都客客气气的。
南宫仪一路如入无人之境,进了摄政王府的厨房。
因是年关,厨房里各种菜品都非常齐全。
厨子是个年约五十多岁的老头,人长得慈眉善目的,见了南宫仪,很是客气地给她煮了一大碗鸡汤面。
南宫仪吃着香喷喷的鸡汤面,和厨子闲话家常起来。
厨子是个健谈的,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耶律玄身上,“……王爷少年征战沙场,这么多年,身上新伤旧伤不计其数,辅佐幼帝,操劳国事,至今,连个家都没成!”
南宫仪嘴里含着滑爽劲道的面,有些不解:这厨子对摄政王还挺有感情的啊?
传言这位爷嗜杀狠戾,怎么不大一样啊?
她忍不住问那厨子,“大叔,王爷后院那么多的侍妾,想成个家何其容易,你老人家发什么愁?”
“嗨,哪能算家啊?别看王爷侍妾不少,可没一个能省心的。这府上,还是缺一个当家主母!”
老厨子叹息着,不胜感慨。
南宫仪撇撇嘴,笑了,“大叔,这不是来了两位公主?王爷随便选一个做当家主母,不就好了?”
“两位公主虽说身份高贵,可哪一个对王爷是真心的?都是冲着王爷的地位来的。”
厨子不大看好两位公主,他人也是胆大,竟然说出了大实话。
南宫仪很是好奇,这话难道不怕被摄政王听到,砍了他的脑袋?
“大叔,你胆子真大!你这话要是让摄政王甚或两位公主听见,还有命吗?”
“呵呵,我都一把老骨头了,怕个甚?”老厨子笑呵呵地点燃了烟斗,无所畏惧道,“我原来是摄政王殿下帐下的老兵,打仗伤了腿,本是废人一个。因做的饭菜合了摄政王的口味,摄政王怜惜,这才被带回府中。”
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个缘故!
怪不得这老厨子说的肺腑之言!
不过南宫仪却不敢苟同他的话,古代的男人三妻四妾正常,连这个老厨子都觉得耶律玄少一个当家主母!
这当家主母除了伺候王爷,还得管着这一大堆争风吃醋什么坏心眼子都敢使的小妾,是那么容易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