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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李瑶从沉思中清醒过来,看向皇帝朱文至,藏在袖中的双手握了一握,又再次松开了。
其实有些事她早就知道了,如今也不过是证实了其〖真〗实性,还有什么可惊慌的呢?那只是让她知道,她曾经冒出过的那一点小小的念头,完全是妄想。她压根儿从一开始就不该打别的主意,只要乖乖的就好了,乖乖地照着别人告诉她的计划行事,虽然不能一辈子坐在国母的位置上受人尊崇,但富贵荣华却是安安稳稳的。与族里那几个没了父兄支撑的族姐族妹们相比,她已经非常幸运了。
皇后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道:“皇上莫着急,大夫只是说您早年失于调养,又用了些不妥当的药,才会在子嗣上有些艰难罢了。但如今您已是一国之君,富有天下,还怕没法养好身体么?您还年轻呢,且细细养上几年,未必就没有转机。”
朱文至闻言稍稍安心了些,可仍旧愁眉苦脸:“可万一毗养不好了呢?若朕没有子嗣,只怕连朝廷都要动荡不安了吧?冯家还有人潜逃在外,大明江山还不能说已经固若金悔心皇后打断了他的话:“皇上先别自己吓自己,这只是一名秘医的说辞,可他的医术也未必就是好的,还是多问过几个大夫,看看他们怎么说,才能下定论呢。退一万步说,即便皇上真的难有子嗣,那也要几年后才能确定,到时候天下已经大定,您再想办法也不算迟。”
朱文至听得直点头:“梓童说得有理,那朕就让胡四海再寻几个大夫问问。”说罢就要扬声叫人。
“皇上且慢!”皇后止住了他,想了想,道:“胡四海虽可靠,但他是皇上身边内侍的第一人,朝中认得他的人也多,万一他在外头走动,叫人认出来,岂不是惹人猜疑?皇上还是另找人去打听的好。”
朱文至想想也是。朝中认得胡四海的人也多,他在京城中走动,很容易就会碰上人,万一叫人认出来,别人怎会不打听他要做什么?而他本人又是个太监,根本用不着看秘医,会让他去做这种事的人,还会有谁呢?到时候别人立刻就能猜出他的隐疾,所谓的秘密也就不存在了。只是这种事除了胡四海,他还能依靠谁?
皇后给他提建议:“臣妾身边的丫头都是信得过的,又从不在外头走动,便是叫人遇上了,也认不出来,若是碰上万一,真叫人发现了,也可以推到臣妾身上,只说是臣妾有疾,才会秘密派人去找秘医,皇上也就安全了。”
她也不过是说说罢了,毕竟这种隐秘就算传了出去,也不会动摇她的后位,或者说,在能动摇她的后位之前,她的后位就先不保了,但她也知道,以皇帝的为人,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果然如她所料,朱文至断然否决了这个建议:“不行,怎能叫梓童替朕背黑锅?你就别操心了,朕有信得过的人,若是他出面,管保能把事情办得滴水不漏,也不会泄露了风声。”
皇后笑了笑:“若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转念一想,又有些不放心:“不知皇上说的是哪一位?”
朱文至笑道:“就是朕那亲兄弟,你可记得?大婚那晚朕跟你说过的,他虽然明面上不是皇弟,却着着实实与朕是一父所出,只是为了避免叫人猜疑,本身也不愿意让朕的皇位有一丝一毫可动摇之处,才会主动避嫌隐藏了身份。但朕若有难处,他从来都是二话不说就替朕分忧的。”
皇后大吃一惊,飞快地眨了眨眼,才勉强笑道:“这样不好吧?怀安悔…要是参与到这件事中,很容易就会被人猜忌毗”
朱文至不以为然地摆摆手:“谁会猜忌他?你放心,朕最信任的就是他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也绝不会猜忌他的。况且朕在这世上最亲近之人,除了梓童就是他,有了难事,不找他,还能找谁呢?”
皇后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闭了嘴。她对怀安侯虽然不太了解,却也知道对方与燕王亲厚,曾经在燕王府中住过好几年的,燕王既然对皇位有所图谋,却又从不忌惮这位悼仁太子的庶子,可见他与燕王早已有了默契。皇帝找他帮忙办这件隐秘事,根本就是将自己的秘密赤裸裸地暴露在燕王面前。但她又能说什么呢?没证没据的,只怕一句不慎,就要被皇帝怀疑是要挑拨他们兄弟情谊,她何必吃力不讨好?
皇帝很快就召了朱翰之去,摒退左右,连胡四海都赶到屋外守门,谨防有人偷听。只是皇后始终放不下心来,便带了一名亲信侍女赶过来,又想着他们兄弟在屋里说话,她不好插进去,便又转到偏殿等候。
殿中,朱翰之听完了皇帝的叙述之后,差点儿没从座位上跳起来。他虽然早就听说过燕王的种种布置,却万万没想到皇帝会将事情向自己和盘托出,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朱文至脸上带着羞愧与扭捏,额头还冒着汗,好不容易将这件耻于诉诸于口的事说了出来,又紧张地看向弟弟,怕他会瞧不起自己。一时间,屋里静悄悄的,半点声音都听不见。
良久,朱翰之才慢慢地道:“皇上想让我做什么?”
朱文至松了口气,继续扭捏地道:“朕在宫中,万事都不得便宜,身边除了皇后,也就只有胡四海与皇后的亲信宫人知道内情,可他们都是宫里的人,不好常常到外头去,因蜘…因蜘心朱翰之已经听明白了:“皇上想让我在外头替您跑腿?这种隐疾,能治的大夫一般无赫赫声名,大都是高门大户之间口耳相传的,我可以打听得他们的住处,请了来家,定期给皇上开方子,如此皇上也就不怕会被外人知道内情了。”
朱文至忙道:“正是!朕只模模糊糊有个想法,却没考虑得这么周全,只想着有个人替朕寻医就走了,比不得皇弟的想法稳妥。朕就知道,这事儿托给你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朱翰之却在心中暗暗叫苦。这件事他万万不能沾手,否则,治不好了他有洗不脱的嫌疑,治好了,他在燕王那边又无法交待,该如何向皇帝婉辞呢?他绞尽脑汁想了想,索性把心一横,道:“皇上,这件事未必要我去做,而且最好别让我去做。这是为了您好。我M我怎么说也跟您有极近的血缘关系,您这病若是能痊愈还罢了,若风…那叫外人如何看我呢?”
朱文至怔了怔,没听明白:“这与外人有何丰系?”
朱翰之看着他,觉得有些气问:“皇上想不明白么?总之,这件事我做不得。不但是我,只要是宗室中与您血缘近些的叔伯兄弟们,都做不得!您若还听不明白,只要想想若您这隐疾好不了,您可能会做什么事,就明白了。
”说罢往后面的椅背上一靠,拿过茶碗闷头喝茶,不再说话了。
朱文至起初还一头雾水,渐渐地倒是明白过来了。若他真的不能有子嗣,那为了皇室传承,必须要选一个皇储,最有可能的就是从近支宗室中过继。整个朱氏宗族,还有比朱翰之与他血缘更亲的人么?不用说,朱翰之的嫡出子嗣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了!朱翰之提出要迪避,就是想到这一点,免得日后有人猜疑他为了自己的儿子能登上皇位,所以做假欺君。
想明白了这一点后,朱文至反倒轻松起来“好兄弟,你倒提醒了朕!这确实是个好法子,这几天朕日夜难安,只怕会成为皇家的罪人,如今总算松了口气。即便朕生不出儿子,还有你在呢!朕传位给你也好,传位给你儿子也好,都是一样的,大明江山不愁没法子传承下去!”
朱翰之揉着额角,觉得有些头疼:“皇上,您难道忘了?我如今早就不是你弟弟啦!我不过是个远支宗室罢了。即便您要选侄儿过继,那也该是从几位藩王堂叔的子孙里选,还轮不到我。”
“胡说些什么?”朱文至笑道“先前因你一心为朕着想,朕感念你一片苦心,便由着你胡闹。但若朕当真难有子嗣,自当为你正名,也为你的子孙正名。那几位藩王叔们与你我都隔了两重,哪里比得上你我兄弟亲近?即便论忠诚可靠,他们也比不得你。”
朱翰之笑了笑:“皇上这话可别叫燕王叔听了去,他一定要伤心的。为您做了这么多,您居然还觉得他不如我这个无所事事的弟弟忠诚可靠。”
朱文至忙道:“朕绝无此意!他与其他几位叔叔又怎能相提并论?朕对燕王叔是绝对信得过的!”
朱翰之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暂时不把话挑明了,现在还没到合适的时候呢,便道:“皇上,将来的事谁也料不到,兴许您好好治上几年病,就能养好了呢?若到时候我的儿子已过继给了您,您却又有了自己的子嗣,那叫我的孩儿该如何是好?这件事我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朱文至不由得急了:“好兄弟,你就真不愿意帮我么?!你是我最亲的家人,除了你,我还能依靠谁呢?!”又跺脚道:“若真要选别人,只怕光是为了争那个位子,那几位叔叔们又要打起来了!大明江山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又要再次经历动荡。你我都是朱氏皇族子弟,怎能看着家国不安,也不想法子出一份力呢?!”
朱翰之看着他,咬咬牙:“皇上就不必再说了!事情还早着呢,您先安心治病,若真的治不好了,再与我说这话。您别忘了,我还未娶妻呢,我媳妇儿如今守着父孝,至少要两年后才能过门,等到能生儿子,又要一两年,到时候只怕您的身体已经没事了,早已生下一堆皇子公主。”
朱文至想了想,道:“若事情果真如此,倒是朕的造化了。只是听秘医的口风,只怕是不大可能的。别的不说,朕大婚一年后,若后宫还未有消息,朝中就能生出风波来。朕真的需要一个可以做继承人的孩子安顿人心。要和心他犹豫地看了看弟弟“你要三年后才能大婚,实在是太晚了,要不要先纳个侧室槲不等他说完,朱翰之已经变了脸色站起身来:“皇上的话臣弟只当没听见,请不要再提了。天色不早,臣弟这就告退。”说罢也不顾朱文娶连声叫唤,飞也似地离开了,胡四海在外头不停地叫他,他也充耳不闻,头也不回。
胡四海回头看看殿中的朱文至,后者叹了口气,沮丧地坐倒在龙椅上,忽然觉得有人进了殿中,还以为是胡四海,抬头一看,才发现是皇后。他勉强笑笑:“弟弟回绝了,他说他要迪办心他本是要诉苦的,没想到皇后居然连连点头:“怀安侯此举是为了避嫌,足见其人实诚。若是换了旁人有私心的,怕是立即就答应下来了,日后无论如何,也能为自己谋些好处。也就只有怀安侯这等真心为皇上着想的,才会坚决回拒皇上所求。”
朱文至不由愕然,皇后又道:“皇上看重这个弟弟,也请替他想一想。若是此时他替您在宫外奔走,日后又过继子嗣给您,宗室朝臣会如何看待他?即便您觉得无所谓,众口镍金,也能叫他为难死了!”
朱文至想了想,苦笑道“梓童说得是,是朕考虑不周,只如心顿了顿“朕还是相信他,日后若真要过继,也只会过继他的子嗣。”
皇后咬了咬唇,决定换一种说法:“皇上的想法自然是好的,可您想想,若真过继了怀安侯的亲子,岂不是叫他父子分离?况且怀安侯还未娶妻,也不知几时会有子嗣,万一他日后的夫人不同意过起江朱文至道:“他虽还未娶亲,但那是因为他未婚妻子正在守父孝的缘故。只等过两年,人家父孝满了,就能成亲。那也不是外人,正是章家三表妹。”
皇后笑得有些不自然:“居然是章家姑娘?皇上怎的也不告诉臣妾一声?臣妾还想着要给小叔子做媒呢!”
朱文至笑说:“这事儿是章家还在岭南时,弟弟就跟他们定下的,连章家三表叔都点了头。只是碍于三表妹回京后一直在守孝,才不好张扬。但朕和燕王叔、燕王婶都是赞同的。”接着又叹道:“就因为三表妹还在守孝,连带的弟弟也只能过几年才能娶妻生子,方才朕还建议说他先纳个侧室呢,若是过继侧室之子,也就不必让章家三表妹受骨肉分离之苦了。”
皇后吃了一惊:“皇上怎能说这样的话呢?!要过继,自然只能过继嫡子,若是过继侧室之子,日后岂不是要让怀安侯的嫡子对着庶弟三拜九叩俯首称臣?!”
朱文至惊觉自己做了蠢事,忙道:“是朕糊涂了!怪不得他方才那样生气,头也不回地走了!”
皇后无奈地说:“皇上可得好好安抚他才是。您一定是心里太着急了,才会生出这等M主意来。”
朱文至又犯起了愁:“怎么办?若叫章家三表妹知道了,她一定又要发脾气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