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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粗口实在不是教养好的表现,但陈家这群人太不要脸,饶是季菀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她再不待见陈氏,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陈家人倒好,还是娘家呢,除了雪上加霜就是趁火打劫。简直就是一群人渣。
陈家的人万万没想到季菀这么不给面子,出口赶人还不算,骂得还那么难听。曾元和黄氏等人却已经开始执行命令,曾元去拉陈大爷,黄氏去扯丁氏,三个丫鬟去拉陈家两个媳妇。
陈老大和陈老二都是没担当的人,靠的不过就是爹妈和媳妇,只要把这几个人赶走了,哥俩不足为惧。
仆人都是做惯了粗活的,力气也相当大,陈家人猝不及防之下,转眼就被扯出了屋子。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丁氏反应过来,立即哇哇大叫。
田氏两人也跟着反抗,“不长眼睛的东西,下贱的腌臜货,敢动老娘,看我不打死你个小贱蹄子。”
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又踢又打,几个丫鬟毕竟年轻,没她手劲儿大,不小心被她挣脱,曾婷的手都被她给抓伤了。周围的人一看这场面,纷纷加入,当然是帮季菀。闹哄哄的看似劝架,却拽着陈家的人强行的拖了出去。丁氏眼看闹不过,干脆故技重施,直接坐在底霜,开始耍横。
“季家为富不仁,要杀人啦,老婆子我不活了…”
曾元等人气得脸色泛青,季菀却冷笑一声,“别管她,她不是不想活了吗?她有本事就在这坐一辈子,饿死了冷死了抬一具尸体出去倒是更方便。”
对付丁氏这种耍混的人,就不能妥协,否则她只会得寸进尺。
“虽然这房子我们暂时不住了,但也容不得旁人肆意糟蹋。今天陈家在这里砸坏的家具,全都清算一遍,一个字儿也别想赖掉。我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为富不仁。”
她冷冷扫视着惊怒不知所措的丁氏,“贺家那样的富贵之家尚且逃不过法度森严,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这些个泼皮无赖,到了公堂上,又是个什么嘴脸。”
“你、你要做什么?”
丁氏又惊又怒又害怕。
“我们自己家的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少管闲事…”
“鬼才懒得管你们家的乌糟事儿,这块地皮是我家的,没得到我家的允许,你们这就叫擅闯民宅。这要是上了公堂,县令大人判下来,也是可大可小的。”
季菀语气漫不经心,看得陈家众人心惊肉跳。
“你、你少吓唬人,当我们都是吓大的吗?”
“吓唬你?”季菀冷笑,“哦,忘了说了,你们欺辱孤儿寡母,蓄意行凶。王家的人要是上县衙状告,你们全家的人都得跟着蹲大狱。把你们家的房产地产全都卖了,都赎不出来。”
陈家的人这次是真的怕了。
这丫头可是联合她娘状告了自个儿奶奶婶子的,就连这次去县衙状告贺家,也是她出的主意。陈氏早就和娘家撕破了脸,如果惹怒了她,真去县衙击鼓鸣冤…
丁氏打了个激灵从地上站起来,脸色红白交加,却是不敢再耍赖了。
陈氏拿着烧火棍冲出来,“滚,再敢来捣乱,我就学那贺家,把你们一家人全都烧个精光。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们要逼死我,我就先拉你们陪葬。”
她眼神凶狠如狼一般,像是要将人给活活吞噬,看着渗人得很。
如丁氏田氏这等厚颜无赖之人,也被瞧得打了个哆嗦,赶紧拽了自家男人匆匆走了。
“你们砸坏了我家家具,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季菀一个眼神过去,曾元和黄氏立即挡住陈家人。
陈大爷气愤至极,“菀丫头,你别欺人太甚。”
“呵~陈大爷,您还知道什么叫欺人太甚啊,真是不容易。”季菀站在堂屋门口,嘴角带几分冷笑,“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一句,到底谁欺人太甚?现在不是王家和你们的恩怨,是我季家要与你们清算这笔账。你们嘴皮子上下一张险些逼死别人,我不过就是讨回自己应有的赔偿金,你们还准备赖账了?这世上可没这么便宜的事儿。”
她目光冷淡而讥诮,“别以为哭天喊地的吼两句你就有理了。知道你们刚才那种行为叫什么吗?入室抢劫!一家子团伙作案,半个村的都是人证,哭两句就算了?哭两句天上就掉金子砸你们家了?哭两句杀人就不用偿命了?我今天就在这看着,有本事你们就哭,哭哑了我给你治好,哭死了我给安葬,然后我再去你家讨债。我让你们瞧瞧,什么叫真正的为富不仁。”
“曾婷,曾柔,去,把门给我关上。今儿个不给我个说法,谁都别想踏出大门半步。”
“是。”
曾婷曾柔动作麻利,立马就去关门。怕陈家的人仗着人多继续闹事,冯家以及赵成等人也都在院子里,态度明确的站在季菀这边。
“曾伯,你去清算一下,咱们家到底被砸坏了多少东西,算清楚算仔细。先君子,后小人,省得以后掰扯起来,又是一笔糊涂账。”
“是。”
曾元果然进去检查被砸坏的东西,厨房里许久不用的木柜掉了一扇柜门,卧房里陈旧的梳妆台抽屉被扯坏,炕上的被褥被撕破了一个大口子,衣柜破损严重,连枕头都给戳穿了…
陈家人一看这阵仗,又惊又怒又慌张。
“季菀,你这个天杀的,仗着有几个钱就来欺负我们这些乡里乡亲,你迟早遭天打雷劈。”
丁氏气得破口大骂。
季菀冷笑,“老天若长了眼睛,早一道雷劈在你们家头顶。”
丁氏咬牙,“你得意什么?以前她天天说你家坏话,害得你娘肚子里孩子没了,现在你倒是帮她出头,你以为她会感谢你?做梦!”
“丁大妈,你没事吧?”季菀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王家跟我无亲无故,我干嘛帮她?我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做。我是大夫,但凡我接手的病人,就没有因为其他原因病死的道理。我事先说过,为村里人义诊,这和她跟我家有无恩怨没关系。但我只负责看诊,药材她得给我药金。她家被烧了,不利于养伤,我提供住处,她给我租金。这是公平交易!既如此,我就得保证她们住在这里舒心。而现在你们在这里闹,砸坏东西,她们没法住了,就得我负责,否则我就得退还她们租金。但东西是你们砸坏的,我自然要找你们赔偿。我维护的是我自己的利益,与王家有何干系?”
丁氏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没转过弯儿来。
王家众人却看向季菀。十三岁的小姑娘站在门口,一身粉红绒毛袄子,衬得皮肤白皙眼神漆黑,五官渐渐长开,越发精致美丽。她语气平淡,却自有威严气势,一番话下来,硬是震得陈家人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这时曾元走了出来,恭敬道:“姑娘,屋里家具大多有损坏,再加上锅碗瓢盆,还有您昨天配置好的药膏,总共九百五十文。”
九百五十文…
丁氏一听这个数字,又要晕。
黄氏就在旁边,一见她要闭眼,便道:“丁大娘,可别急着晕,否则我们几个抬您回去倒是小事,但去你家要债,总归你们家脸面上不太好看。你小儿子可还没娶妻,大孙子也到年纪了,这要是传出去,家里还欠了债,怕是没姑娘愿意嫁进来。”
丁氏脸色一变,恶狠狠的瞪着她。
黄氏又道:“今儿个闹得不成体统,但总归都是家里的事儿,说清楚了不过内务。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也不会乱传,您说是不是?”
言外之意就是,陈家乖乖交了钱,今天的事就作罢,以后也别再无事生非。如若不然,闹上陈家去,面子里子都得丢尽。别说娶媳妇,家里的姑娘估计也嫁不出去。
丁氏气得抖若筛糠,想骂骂不出来。可要让她掏钱,那就等于要她的命。于是就那么僵持着,大眼瞪小眼。
季菀也不急,先进去给一屋子伤员检查。王大柱和王二柱都在先前的争执中牵动了伤口,王春花也被推倒在地,小柱子渐渐的不哭了,特别懂事的帮着王春娇去扶她起来。
王春娇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小声的说了前因后果。
“姥姥她们一来就开口要银子,姥爷直接就说,反正我们家现在有住处,也不缺吃穿的,你又是说好的义诊,不收钱。天降横财必遭祸端,尤其我们家现在伤的伤残的残小的小,每一个立得起来的。不如给他们,既避免了我们家后患,也解了陈家现下困顿。”
季菀给王大柱拆了绷带,轻轻捏了捏,问了些症状,听得这番话,嘴角便噙起一丝冷笑。
陈家的花样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一次比一次厚颜无耻。
王春娇擦了擦眼泪,看了眼端着凳子坐在院里盯着陈家众人的陈氏,继续说:“娘气得不行,拿了扫帚就要赶人,舅舅去骂娘没心没肺,有了钱就学富人做派,拿自己当阔少奶奶,二舅舅也跟着帮腔…大哥实在没忍住,与他们辩论,舅母阴阳怪气的说大哥目无尊长,不孝长辈,要拿了钱自己娶妻生子,却眼睁睁看着陈家绝后。姥爷听了这话勃然大怒,直接就给了大哥一耳光,还骂我们都是白眼狼,没根的孽障…”
说到这里,她眼里又含了委屈的泪水。
“我娘气得发抖,直接用碗砸大舅母,大舅母躲开了,大舅反手就给了我娘一巴掌,小柱子吓得哭,二舅一脚就把他踢倒在地,然后大舅母和二舅母就去屋子里搜,被褥枕头全都撕开了看,棉花抖了满地,柜子也全都砸开,锁也给扯断了…”
她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幸亏你大伯母还有冯家听到声音赶了过来,这才拉住了,要不然,什么都留不住…”
“四妹,别哭了。”
王春花靠在炕头上,脸包得跟粽子似的,“这世上从不缺烂心肠黑心肝的人,只不过咱们更倒霉一些,摊上的都是自家人。以往都是姥姥和大舅母过来闹,今天姥爷和两个舅舅也来了,娘怕是彻底死了心,以后也不会再给他们半分颜面。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季菀正在给王大柱重新包扎,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
王春花经过大难,心境倒是大为改观。从前的王春花,是有些怯弱的。现在,倒多了几分刚硬。
“放心吧,今天这么一闹,以后他们不敢再上门找麻烦了。以前他们闹,到头来都没吃什么亏,也就是被说几句。但脸皮厚的人,浑身都似铜铁,刀枪不入。唯有心里割一刀,流了血,才知道痛。痛过,才会长教训。语言攻势或者武力,都不是解决的办法,只会更加凸显你们的无可奈何和懦弱可欺。”
王春娇渐渐不哭了,抬头看着季菀,其他人也跟着看了过来。
王春花郑重道:“阿菀,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刚说的都是实话。坦白讲,你娘以前害我娘流了孩子,我做不到对你们心平气和。但我是个大夫,本能便是救死扶伤。况且祸不及子女,我跟你们无仇无怨。若非担心贺家丧心病狂迁怒到村里人,我也不会替你们出这个头。陈家想闹,可以,但不能在我家的地盘上。今天你们要住在自己家里,他们便是闹翻了天,我也不会多问一句。”
季菀语气平静,没丝毫起伏,只是在叙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罢了。
王春花扯了扯嘴角,“我知道。”
外面又有了动静,这回是陈家人自己起了内斗。栅栏关上了,院子里又有人守着,季家的丫鬟仆从盯得紧,陈家人想走也走不了。僵持了半晌,陈老大就受不了了,嫌丢人,嚷嚷着让丁氏掏钱。
丁氏不乐意,说身上没带钱。田氏跟婆母统一战线,死活不掏钱。
周围的人看笑话,陈大爷父子三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低声斥责丁氏,丁氏立马抹着眼泪道:“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哪来的钱?周氏那个狐媚子,有钱了架子也跟着涨起来了,教得女儿目无尊长,成心要逼死咱们一家子。将近一两银子,我哪里拿的出来?不如让我去死了算了…”
又是寻死觅活。
除了这一招,丁氏还会用其他手段吗?
季菀嘲讽的笑,王春花也满眼讥诮。
“四妹,你去告诉姥姥,但凡是真正想死的人,都不会大张旗鼓的在人群堆里说出来。不声不响的就死了,倒也干净,省得给别人添麻烦。”
王春娇便去了,就站在门口,大声将姐姐的话转述给所有人听见。末了又道:“姥姥,您整天都喊着要死不活的,可不也活得好好的吗?想给我们家安一个杀人凶手的罪名,好歹也得流点血不是?这如果说两句话,就得背负人命,我们伤的伤残的残,那您得背负多少条人命,您说是吧?”
季菀立即对王春娇刮目相看。
果然人都是逼出来的,没到绝境,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大。
丁氏显然没料到平日里胆小怕事的王春娇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
季菀已经给王家人包扎好了,看向院子里神色各异的陈家人,笑了笑。
“看来丁大娘是真的没带钱,也罢,黄妈妈,曾婷,曾柔,你们就辛苦点,去一趟陈家。他们家砸了我家东西,既收不回本,咱们只好效仿,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你要干什么?”
丁氏声音尖锐,恨不能从季菀身上剜出两个洞来。
季菀压根儿不理她,曾柔已经打开了栅栏,眼看着就要出去,丁氏立马扑过去,“死丫头,不许去。”
郑清一把拽住她,“丁大娘刚才还要死要活的,现在力气倒是大了。怎么,要杀人灭口?哎哟,陈家可真是了得了,光天化日众目睽睽,恁得无法无天,当这世上的公道都由你陈家来判…”
“够了!”
陈大爷面上实在不好看,绷着脸咬牙切齿道:“我回去拿!”
“不许给…”
丁氏尖叫起来,“季家那么有钱,还要来讹诈我们。老天爷,你怎的瞎了眼,让这些狗杂碎那么得意猖狂,却要开坑害我们穷苦人家,可怜我儿二十岁还未娶妻,最小的孙子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她季家为富不仁,有钱了也不知道接济穷苦乡里,却反过来要我们的命…老天爷,你开开眼吧,一道雷劈死这群没良心的东西…”
周围的人脸色沉得跟锅底似的,便是陈大爷脸色也是青白交加,一把将她拂开。
“你再闹,就别再进我家门。要死要活,都随你。”然后大声道:“开门,我回去给你们拿银子。”
任是丁大娘再怎么样的胡搅蛮缠,也无用。这下子她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估摸着以后再不敢无事生非了。
季菀留下药,又叮嘱了些注意事项,正准备走,陈氏突然出声。
“当年传你娘克夫的话,并不是我说的。”
季菀一怔。
陈氏坐在杌子上,面色平静。
“我也是寡妇,知道丧夫的苦。若说你娘克夫,那我又算什么?我便是再不喜她,也犯不着把自己也搭进去。”
她没看季菀,语气淡淡的,无悲也无喜。
“你奶奶怨怪,你三婶子嫉恨,到我家里来坐一趟,什么过错都落在了我头上。”陈氏说到这里,看了眼季菀,自嘲道:“也怪我性子傲,又不得人心,本来与你娘就势同水火,便是辩解,也没人信。”
季菀没说话,带着几个丫鬟回家了。
陈家人闹得那么厉害,左邻右舍早传开了,季菀还没回来的时候,周氏就已听罗家隔壁媳妇游氏说了。
“大妹子,你们家阿菀真厉害。陈家人的耍混可是出了名的,尤其丁大娘和她那两个媳妇,谁见了都得绕着走。可你们家阿菀,三言两语的就把她们打发了不说,还让陈大爷掏了钱。丁大娘向来一毛不拔,这次抢钱不成倒舍了本,估计得气得吐血。”
周氏只是笑笑,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扯家常,眼看时间不早了,游氏见她没留自己坐下来吃饭的意思,讪讪的走了。
没多久,季菀就带着人回来了,对周氏转述了陈氏说的那番话。
周氏听后沉默半晌,淡淡道:“都是过去的事了,谁的过错都不再重要,也没必要继续追究。”
季菀瞬间悟了。
母亲是信了陈氏说的话,毕竟做了这么些年的邻居,多少还是了解些的。再说陈氏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她的丈夫死得更早,村里也有些闲言碎语。她深受苦楚,好容易平息了下去,怎么会因为跟母亲有嫌隙就再把自己陷入风浪中?
至于李氏,已经入狱服刑。这个仇,也算报了。
季菀很快将这事儿抛到脑后,“娘,我想着,虽然主宅那边的房子咱们不住了,但我已收了陈氏给的租金和药费。那房子暂时归他们住,毁坏的家具被褥什么的,该添置还是得重新添置。”
周氏点头,“还未入春,天气尚不和暖,他们一家子伤员,总要有个合适的环境才能好好休养。下午让曾福他们再去一趟镇上吧,家具还是委托你大伯帮忙。”
“好。”
元宵过后,季海就去县城给季平找了家武馆,送他去习武了。他习武晚,但常年做粗活,练出了一把子力气。再加上季海打猎,也懂得一些基本的拳脚功夫,从小就教过,他也算有一定基础。而且他根骨好,武馆的师父说,只要他勤加练习,日后必有所成。
季海这段时间没出去找活儿做,而是带着小儿子继续去镇上做买卖。
季菀想着,一辆牛车两家用,还是不大方便,尤其她每天要装的货多,所以和母亲商量后,决定买一辆马车。这样一来,以后搬去县里,出行什么的,也方便一些。
周氏同意了。
等宅子的事儿落定后,便买马车。
数日后,曾福曾禄去县里送货,带回了新消息。贺家被判入狱后,的确是拖了关系想把他们保出来,可不知怎的,很快就消停了,再不过问贺家事儿,连贺家那位不曾被牵连的贺姑娘,都没得到照拂。
曾福说道:“县里都传开了,那贺家有表亲在邻县做官,还亲自跑了一趟,请徐大人去醉仙楼做客。姑娘不是和醉仙楼有生意往来吗?醉仙楼斜对面恰好有一家点心铺子,我们哥俩经常去送货,也混了个人头熟,老板知道我们是义村的,悄悄跟我们说的。”
“不止如此,我们还打听到,那齐府的老爷,是松阳的太守。”
曾禄此话一落,季菀和周氏都是一怔。
太守啊,那可是松阳最大的地方官儿呢,贺家除非认识什么了不得的权贵,要不然是别想翻身了。至于那位邻县的官爷,怕是官途不保了。
季菀彻底松了口气,换好男装,带着弟弟妹妹去登门道谢,但没有去齐府。她有自知之明,齐家这次帮忙,一来是看在陆非离的面子上,二来作为地方太守,底下的官员妄图以权谋私,他有督促处置的责任。
但自家不过低门农户,一而再再而三的登门,怕是有攀附之嫌。
她去了醉仙居。
掌柜的见到她,第一眼竟没认出来,还是她主动开口,掌柜的才恍然大悟。
“季姑…公子。”
话说到一半,连忙改口,换了称呼。
季容跟着姐姐一样,穿的男装。她年纪小个头矮,身段还没长齐,看着就是哪家的少年公子。季珩懵懵懂懂的,仰着头好奇的打量四周,清澈的大眼睛,配上粉嘟嘟的脸蛋,既可爱又奶萌,瞧着便让人心生喜爱。
“掌柜伯伯,我今日是来谢你们东家的。”
掌柜的一怔。
季菀脸上带笑,从怀里掏出五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递给掌柜,“地契我收了,不便登门,劳烦您代为传个话,大恩大德,我们母子感激不尽。日后若有驱策,必当报答。”
打从第一次来醉仙居卖菜谱的时候,她就有所怀疑,这醉仙居的东家,八成跟陆非离也有关系。再后来那位齐府公子登门送犬,她卖猪下水,醉仙居二话不说就直接收了。若说第一次的醋椒活鱼做法新鲜又是汤菜能应季大卖,可猪下水,连普通百姓都不吃的东西,醉仙居至少得先推出后看看效果,再订才正常,却是当日下午就全数购买。
这实在是不符合一个商人的做法。
再将之前之后种种联系起来,又令曾福曾禄送货之时多多关注醉仙居,再打听几番,便也就了然了。
那齐家公子齐纠,果然是这醉仙居的幕后老板。
掌柜的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很快就镇定下来,想到东家的吩咐,笑着收了银票,道:“公子难得跑一趟,应是想一观新宅吧?”
季菀点头,“正是。”
“公子头一次来,怕是有些陌生,不若我使人带你去,也方便些。”
季菀感激道:“求之不得,多谢掌柜伯伯。”
陆非离提供的宅子的确不错,就和醉仙居隔了一条街,还是个三进的大宅子。这宅子的原主人也是做生意的,后来亏了本,欠了债,不得已,只能把房产田产全都卖了抵债。连同开在街角的一个手工作坊,也一并卖了。
季菀仔细观察了这宅子,发现内部结构相当精致清雅,园子里还种有果树,各院分隔开来,都有单独的小花园。这要么是主人买了地按照自己的喜好盖的房子,要么就是买来后重新改造过。
“姐姐,这宅子真漂亮。”
季容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气派漂亮的房子,瞧着那些屋檐廊柱,错不开眼。
季菀牵着弟弟,免得他乱跑,闻言笑道:“好看是好看,但空落太久无人打扫,园子里都长草了。你看花园西北角的那个亭子,草都爬满栏杆了。园林有些建筑,比如石桌,还有那圆拱桥,就得重新修建。回廊柱子得重新刷漆,窗纸最好重贴,帘子也得换,许多木制家具也得换,院子里那些被荒草掩盖的小路,再铺满鹅暖石,我还要在院子前头种一片药圃,啊还可以种菜。这个地方挂上竹帘,这里做练武场,明年阿珩五岁了,得请个武师教他习武。”
她仰头看着四四方方的院子,轻叹道:“这么大的宅子,起码还得买十来个仆人回来才行。家丁,护卫,前院洒扫,修剪花草,采买,厨房烧火的,搬运的…都是事儿啊。”
季容听得一愣一愣的,思维完全被她带着走,想象着这宅子按照姐姐说的那样改造,得多漂亮啊…
季菀则在心里盘算着,这么大的宅子,若非自己买地修建的,至少得八百两才能买下来。
“走,再去看看街角的作坊。”
她本来就有开作坊的打算,如果街角那个作坊规模大小合适的话,她就买下来。酱板鸭和腊肠并做一个作坊,反正时间也是错开的,还能节约成本和人工。
“姐姐,以后咱们家就只卖酱板鸭和腊肠吗?”
“看情况。”
季菀寻思着,有了作坊以后,就不用天天用马车装着货物去集市口叫卖了。早餐那些零碎的买卖,也都交给了大伯他们做。至于沙琪玛和炸牛奶,她暂时是不打算传授给他人的。
买了房以后还得整改,作坊也得改建,添置器具,然后再加上以后买人,平时日常开销…都是钱啊。
季菀决定,再买两头奶牛,多卖炸牛奶。
打定主意,回去后季菀就告诉了母亲,周氏自是全力支持。反正现在家里也有仆人了,什么事都无需女儿亲自动手。
“娘,咱们买房,是要去官府造册的,父亲不在了,我们又已分户独居。所以得用您的名字立户,我想着,过几日您还是得亲自去一趟县衙。”
周氏眼神有些飘远,良久才嗯了声。
“好。”
她看了看院子里正在陪小儿子玩儿的小女儿,脸上带笑,“以后别给阿珩买那么多零食了,他一有好吃的就猛吃,晚上又吃不下饭了。”
季珩是从没出过门的,去了一趟登县,见什么都好奇,看什么吃的都要买。季菀宠弟弟,自然是有求必应,给买了好些零食糖果。小家伙回来的时候就在车上一个劲儿的吃,吃饱了,这会儿便在院子里玩儿他的小木马。
他还小,季容怕他玩儿疯了摔着,便在院子里看着他。
季菀笑笑,“小孩子嘛,免不了贪嘴。反正现在咱们家也有这个条件,就让他吃吧,反正他也就图个新鲜。”
周氏不再说话。
当晚,季菀就将改造的图纸画出来了,以及需要添置的东西也都写出来,交给母亲过目。母亲曾是世家千金,住过的宅子不知多豪华富贵,园林布置,总是比自己有经验。
周氏看完后满眼赞赏。
“你画得很精细,布局也好,我没什么可补充的,就按照这图纸改吧。”
“好。”
改建宅子的事儿,就这么敲定了。
数日后,周氏带着身边的两个丫鬟和家丁去了县衙办房产移交的事儿,午时方回。
接下来,便是委托里正帮忙请工人。
季菀大概算了下,至少得三个月才能完工。
开春后,天气和暖了,不能继续再卖煎饼果子。天天将木炭放在牛车里走那么远的路,也热得很,便只能卖葱油饼。虽然利润较少,但可以增加产量,每日收入倒也可观。
季菀去年得了圣上赏赐五十亩地,开春后便租给了佃农,秋收后又是一笔收入。
王家那边,自从那次陈家的人去闹,反而赔了银子过后,便消停了下来。经过罗家的事儿,村里人也不敢打季菀家秘方的主意了。时间匆匆,眨眼便过了两个月。
这一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回京许久的陆非离。
季菀见到他,很是意外。陆非离也有些意外,几个月不见,小姑娘明显长高了,气色教之上次见到更好了,肤若凝脂,眉目宛然,面若桃花,让人眼前一亮。
“怎么,不认识我了?”
季菀回神,客套道:“许久不见,公子别来无恙。”
周氏则忙请他进屋坐。
陆非离笑道:“夫人客气,实不相瞒,在下此次登门,乃有事相求。”
“公子言重。”
周氏温婉道:“将军与民妇一家多有助益,但有吩咐必定遵从,何来‘求’字?”
季菀却抬头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那个高大的汉子,他目无焦点,想是患了眼疾。见此,季菀对陆非离此次登门的目的,已了然于心。
不过是求医罢了。
果然,进屋后陆非离便开门见山,那个汉子是他父亲手下将领,姓朱。前段时间在外做客,喝多了,上马车的时候不慎磕了头,本来只是小伤,养几天也就好了。可没想到,第二天一醒来,发现眼睛看不见了。郎中说,可能是因为头部淤血不散,导致失明。开了药,却没什么效果。
陆非离知道后,想起季菀医术不错,便带他来看看,说不定那小丫头有办法。
季菀听明白了前因后果,让那位朱将军躺下,用手按了按他头部几处大穴,问了些情况,然后对陆非离道:“郎中说得没错,他是因为撞上头部,淤血聚在一起,压迫了眼部神经,才导致了失明,我可以给他施针,大概十余日就能复明…”
“当真?”
朱将军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与黑暗为伍了,闻得此言,激动得立即坐了起来。粗犷的汉子,面上全是激动兴奋之色。
“我既开口,自然是真的。”
季菀语气平静却肯定。
朱将军几乎是热泪盈眶,“姑娘,你若能治好我的眼睛,我必当结草衔环,报答你的恩情。”
“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本是职责所在,将军无需客气。更何况…”季菀偏头看了眼陆非离,“将军是陆公子带来的,陆公子于我家的恩情岂止一桩?我救治将军,便就等于还恩于陆公子了。”
陆非离轻笑,不置可否。
“你一个女孩子,不便出门,左右村里人也都认识我,这几日我便带朱将军过来,也省得与你平添麻烦。”
朱将军感激道:“有劳世子…”
“世子?”
季菀震惊的看向陆非离。
他说自己在家中行三,那头上应有嫡出兄长承袭爵位,示意季菀从未想过,他竟是公府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