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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菀又问起过程。
原来重阳节那日,郊外踏青。萧瑞险些被崔心妍给讹上,无奈中途离去。但其他人,却还在自顾自的玩乐。
齐纠是奉命去相亲的,但那天在场的世家闺秀,高门贵女那么多,若有能看中合意的,也不见得非要娶那长宁伯府的姑娘。
既然决定要娶妻,他自也要收收心,不会再去沾花惹草,寻觅美人。
齐二公子从来都是不缺爱慕者的。就他那张脸,走出去也得迷倒一大片闺秀。而且现在众所周知,忠勇伯府改朝换代,二房一家子乃至老夫人都搬了出去,府中清净得很。齐纠又是独子,也入了仕,将来便是铁打的继承人。
没有小妾姨娘,没有叔叔婶婶,也没有小姑妯娌。
嫁过去就是独一无二的少夫人,风光无限。再则齐家家大业大,多少簪缨世家都不及的富贵,以后走出去,不知得多少人艳羡。
莫说京城里鲜少有人知晓他从前的风流情史,便是知道,也不会在意。
男人嘛,哪有不好色的?看看那些个世家公子哥儿,谁没两个通房丫鬟?可齐纠风流归风流,却未曾收用入府,可见是个有分寸的。
这些条件一同算上,自然有层出不穷的闺秀对他投去爱慕的眼神。
可惜齐二公子阅美无数,轻易不会动心。
世家闺秀们,都知矜持二字,毕竟如崔心妍那等不顾脸面的,少。再则,大庭广众之下闹了那么一处,丢尽了脸后,谁还敢重蹈覆撤?所以尽管心中倾慕,跃跃欲试,也不敢太过靠近。
好在这样的场合,男女之防不如平时严谨。扔鲜花香囊的,不算太出格。
是以齐二公子一路走过来,满身都是花香。
这京城的姑娘,还真是热情。
齐二公子摇摇头,干脆走到河边,这边人少,也能清静清静。
站了会儿,便看见十步开外,有个穿粉白色衣裙的姑娘正蹲在岸边放花灯。
他有些诧异。
这又不是上元节,放什么花灯?而且放花灯也是在晚上,眼下可是青天白日的。这姑娘的爱好,有些奇特啊。
想了想,他不动声色的往前走了几步,躲到一棵柳树后,省得被旁人瞧见以为他俩私相授受。
那姑娘看着十五六岁,身形瘦弱窈窕。从齐纠的角度看过去,只瞧见了她的侧颜。眼睫垂下,目光宁静,红唇微抿,似有无限心事。
她盯着那花灯越飘越远,眼神也似随之飘走。
“姑娘。”
站在身后的小丫鬟轻声道:“咱们该走了,今日出门前,夫人特意叮嘱了的,让您…”
那女子神情漠然,眼神似有嘲讽,侧眸道:“我都来了,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丫鬟诺诺,语气里也尽是无奈和悲伤,“姑娘的委屈,奴婢都知道。可夫人说得也有理,那忠勇伯府的齐公子,乃独子,您若能嫁过去,将来便是伯爵夫人,比府里所有姑娘都风光…”
粉白衣裙的姑娘轻笑一声。
“说那么多,不过还是为了七弟罢了。卖了我,就能给她儿子换一个爵位,多好的买卖?当然求之不得了。”
躲在暗处的齐纠听见这话,眉头又是一扬。
七弟,伯爵夫人……
不会这么巧吧?
事实上就有那么巧。
没错,这姑娘便是长宁伯府的嫡女阮未凝。
小丫鬟噤声不语。
阮未凝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是一声笑。
“兴许我该庆幸,比起大姐二姐,她至少还给我寻了个伯爵府。”
“大姑娘和二姑娘都是庶出,当然不能和姑娘您比的。”
“没有娘的孩子,嫡庶又有什么分别?”
阮未凝语气悠悠,带着淡淡惆怅和低落。
是了,母亲说过。长宁伯夫人,也是继室续弦,所以嫡次子年纪才那么小。
听这对主仆的意思,长宁伯夫人为了和庶子争爵位,要用原配所出嫡女联姻。难道不担心这姑娘嫁给自己后,恃宠生娇,不顾家族兄弟了?毕竟听她的口气,和这位继母的关系,并不好。
“姑娘,您别这么说。”
小丫鬟小声说:“老爷还是疼您的,不然早两年也不会反对夫人将你嫁给她的娘家侄儿了…”
“一个只会吃喝玩乐贪花好色的酒囊饭袋,对阮家没有任何助力,父亲当然看不上。”
阮未凝神情如故,眼神透着股看透世事的漠然,“留着我,不过就是瞧着我生了张好皮相,拿去换取更大的利益罢了。祖母偏宠庶出的二哥,父亲不敢反抗,心中又属意嫡子承袭家业。晓以大义劝服,否则你以为她如何会甘心让我入伯府?”
小丫鬟无言以对。
阮未凝目光飘向河面的花灯,语气掺杂了些苍凉。
“其实你说得也没错。无论父亲对我是否还有慈父之心,最起码,他还是看重我这个嫡女的。至少比起府中其他庶女,我能给他带来更高的利益,他如何会不顾惜?也罢,反正身为女子,本身就是没多少选择的。婚姻,只是其中之一。”
她再次看了眼已飘到河中心花灯,以花灯为中心,河面散开层层涟漪,她的目光,似乎也因此泛起了波澜。
“秋彤。”
她忽然开口,“你说,忠勇伯府的公子,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奴婢不知。”
丫鬟秋彤低声道:“不过听府里的下人说,齐二公子生得俊逸非凡,貌若潘安。姑娘若嫁给他,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
齐纠听到这里,忍不住一笑。不过他控制得很好,没让那对主仆听见。
这时阮未凝转过头来。透过柳枝罅隙,齐纠看清了她的容貌。眉如新月,眼似星辰,温雅沉静,竟是难得的好容色。
她嘴角弯起一抹笑,“什么郎才女貌一对璧人?父亲如意算盘打得好,却没想过,人家一个伯府的世子爷,年轻有为,凭什么就看得上我一个没了生母兄长,为家族所利用的一颗棋子?娶回去,岂非是麻烦?”
齐纠靠在树上。
这姑娘倒是冰雪聪明,玲珑剔透。
正想着,阮未凝又道:“你可知我刚才放花灯的时候,许了什么愿?”
秋彤疑惑摇头。
“不知。”
阮未凝又是一笑,神情飘远,“我许愿,宁可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也不愿做他人手中棋子傀儡一生。”
齐纠目光微凝,脸上玩味儿的神色慢慢消散。
秋彤大惊失色。
“姑娘,您可千万不能这么想。您大好年华,怎能…”
阮未凝目光静谧,“若我母亲兄长还在,父母给我议亲,是慈爱之心,嫁给谁我都没意见。可若只是被人操控的棋子,后半生便再身不由己。因为无论我多排斥,都改不了我姓阮的事实。我永不可能忘记生我养我的阮家,无法抛弃放弃。世家女儿,承了家族的荣耀,就得有相应的付出。这一点,我从来明白。所以若只是联姻,我自心甘情愿。可若我的婚姻,只是来换另一个人,来夺属于我兄长的东西,且后半辈子都得被他们拿着家族兴衰当把柄拿捏。那我活着,岂非形同傀儡?”
秋彤怔怔的看着她,无言以对。
阮未凝道:“我知道,今天出门之前,父亲叮嘱你,要好好看着我,一定要与齐家公子来一场偶遇。他指望着我以美色诱惑,达成目的。”
秋彤瞪大眼睛,眼里闪过慌乱,立即跪了下来。
“姑娘,奴婢没有…”
“你自小与我一起长大,忠心耿耿,这一点,我从不怀疑。”阮未凝神情依旧没有半分起伏波澜,“父亲用你的弟弟逼迫,对吗?”
秋彤张了张嘴,“原来姑娘都知道?”
“对不起,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从没想过背叛您。奴婢就这么一个弟弟,老爷以他性命相要挟,让奴婢今日定要帮姑娘与齐二公子成其好事…”
阮未凝并未有任何意外之色。
“他让你怎么做?”
“老爷说…”
秋彤咬着唇,道:“男人贪色,姑娘这般美貌,只要那齐二公子见了,必然动心。而且,夫人也早和忠勇伯夫人透露出想要联姻的意思,齐二公子必定会对姑娘多加关注。可姑娘性子桀骜,大概不愿屈服。所以让奴婢从旁协助,将姑娘的贴身之物,转交齐二公子,此事也便成了…”
阮未凝嘴角牵起一抹不出意料的冷笑,还未说话,就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你准备将你家姑娘的什么贴身之物交于我?是手帕,还是发簪,亦或者其他?”
主仆俩不曾料到会有人偷听,齐齐变色,下意识的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