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六十七句

临渊鱼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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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淼淼蓦地抬眸。

    嗯嗯嗯???

    他刚刚叫她什么?!

    认出来……了吗?

    两人的眼神隔着微凉的空气轻轻撞上, 她像被什么烫着了,匆忙移开视线, 心底已是天翻地覆, 面上却强装镇定,笑容清浅:“霍、霍师兄,好久不见。”

    霍斯衍依然看着她, 眸底深处似有一丝异样情绪翻涌而上, 浮光掠影后, 他又恢复了一贯的淡定之色:“好久不见。”

    是啊, 真的好久好久了,恍若隔世。

    想不到他居然还记得她。

    唔, 估计是对她以前给他写过的三十封情书印象深刻吧?

    当时年少懵懂, 不知害羞为何物, 凭着满腔热血和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毅力,送早餐、送水以及人为制造各种偶遇,情书一写就是三十封, 放眼整个虹城一中,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她谢安淼淼喜欢霍斯衍?

    火力那么足的攻势,要是拿下这朵高岭之花也就罢了, 可问题是……

    没追上啊。

    这绝对是妥妥的黑历史, 淼淼想想都臊得耳根微热, 说来也是矛盾,起初以为他没认出她还倍感失落,如今知道他记得她,又希望他还不如什么都不记得呢……她望向外面,雨帘细密,再次萌生了夺门而出的冲动。

    “走吧。”

    霍斯衍推开门走出去,反手挡着门,见身后的人没动静,他回头看了一眼。

    淼淼回过神,哦了一声,同手同脚地走过去。

    檐上的雨水断珠似的落,水面砸开一圈圈波纹,那丛月季下,遍地红花青叶。霍斯衍撑开伞,伞扣脱了两粒,他把翻卷起来的伞边抚平,重新扣好伞扣。

    淼淼在他身后默默看着,修长白皙的手指搭着深蓝色伞布,动作间,说不出的赏心悦目。以前她就很喜欢看他握笔写字,手好看,字也好看,看得入迷,有时会忍不住厚着脸皮去戳一戳摸一摸什么的,要是得逞了,回家能偷偷乐上半天。

    那时的快乐总是这么简单纯粹。

    可淼淼清楚,那个不知世故勇气满满的少女早已消失,眼前这个也不再是当初眉眼青涩的少年,而是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了。

    时间这个大坏蛋啊。

    淼淼收起诸多感慨,留意到霍斯衍撑伞用的是左手,她自觉地走到他左边。

    深蓝色伞缓缓移入雨中。

    咖啡馆的柜台前,借伞给霍斯衍的服务生小妹伸长脖子张望着,蓝色伞渐行渐远,她才收回视线:“果然帅哥都是美女的啊。”

    柜台后的同事笑道:“你又知道他们是一对?”

    “当然!”服务生小妹语气笃定,“他们戴的可是情侣表呢。”

    她之前给男人隔壁桌送咖啡,听到那两个女生商量着想跟他要联系方式,大概他身上生人勿近的冷淡气质太明显,女生们矜持着,商量半天都没有过去。

    后来又有一个女生进来,直奔男人那桌,还悄悄从身后捂住他眼睛,猜猜我是谁什么的,不就是情侣间的情趣吗?

    “那表还挺好看的。”服务生小妹拿出手机,点开浏览器,输入关键字,页面跳转,她扫了一眼,不禁咋舌,“好吧,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她幽幽叹出一口气,收好手机,看向落地窗外:“雨应该快停了吧。”

    不料,雨越下越大,一颗颗砸在伞面上,不算大的空间里,淼淼有心想和旁边的男人保持距离,可稍微移一点点,胳膊就露在伞外了。

    霍斯衍似乎也有所察觉,他不动声色地把伞往她那边移,肩线挺括的衬衫很快湿了一片。

    淼淼只好又慢慢地挪了回来,伞太小了,尽管她小心翼翼,还是避免不了某些接触,有时是她的裙角擦过他的长裤,有时是他的长裤摩擦她的裙子,手臂也会若有似无地碰到。

    每走一步,心悸就多一分。

    好没出息啊。

    淼淼暗暗鄙视自己,余光无意间瞥到霍斯衍手腕上的月相表,俨然和她现在戴着的是同一款,她下意识地把手往身后藏了藏。

    “小心。”

    啊,小心什么?

    来不及了。

    淼淼一脚踏进了地面刚积的浅水坑里,水花四溅,她脚底漫上一股清凉,不用看也知道鞋子已湿了个透彻,连霍斯衍的裤脚和皮鞋也受到了连累。

    虽然知道要道歉,可刚张唇却是一串笑声先蹦了出来,她赶紧捂住嘴巴,黑色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看起来很是无辜:“对不起。”

    眼角关不住笑意,全跑了出来。

    霍斯衍把她的反应全看在眼里,却没点破:“没事吧?”

    “……没事。”

    两人继续往前走,淼淼湿了鞋,脚步却异常轻快,眼见停车场就在前面,她看着路尽头的主干道,有那么一瞬的犹豫,但还是停了下来:“我开车来的,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

    “霍师兄,谢谢你。”

    “不用客气。”

    淼淼朝他挥挥手:“再见。”

    “再见。”

    淼淼转过身,钻进车里,熟练地把车子倒出来,缓缓往外开,她从后视镜看到霍斯衍还撑着伞站在原处,不知怎么忽然觉得他看起来似乎有些孤寂落寞。

    怎么可能?

    他一直都是那么出色、那么意气风发的人啊。

    车子碾过减速带,激起一片水花,震颤平复后,淼淼后知后觉地扯了安全带系上,再次看向后视镜,上面倒映着的除了景物,再无其他。

    A市这么大,两千多万人,再见的几率有多大呢?

    淼淼刚开上主干道,霍斯衍随后也上了候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车子,司机是特地过来接他的。

    “琛叔,情况怎么样?”

    琛叔没想到好些年没见他还记得自己,脸上露出些许的惊喜之色,又迅速被忧虑重重覆盖,眉头也紧皱着:“不太好。”

    “老爷子一大早起来身体就不舒服,吃过中饭就突然晕了过去……”

    几分钟后,车子抵达仁川医院。

    琛叔刚解开安全带就听到后座的关门声,回头去看时,那道颀长身影已经飞快闪进了电梯,他连忙追上去,停在已经上升的电梯前:“唉,还没说是几楼呢。”

    霍老爷子在六楼手术室,为了不让无关人员打扰,特地包下了整一层。通道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见有陌生人过来,其中一个伸手拦住,面无表情地说:“先生,这里不可进入,请你立刻离开。”

    “让开。”

    清清冷冷的声音,混着一丝沙哑,声线稍低,并无半分强势,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之意。

    黑西装男人这才正眼瞧来人一眼,心底盘算着,霍家家大业大,旁支甚多,虽然不知他是什么身份,但人就在眼前站着,光是气场就隐隐压了他们几分,想必和霍家关系匪浅。

    可张管家有吩咐,要是贸然放人进去,恐怕大有不妥。

    “先生,请你……”

    “衍少!”

    张管家听到这边的动静,急忙忙跑过来,连拐杖都忘了拿上,他跑到霍斯衍近前,啊了一声,又后退两步,隔着老花镜细细地端详了一番,像是在确认什么,不住地点着头,脸上难掩激动,甚至还失态地上前握住霍斯衍的手臂:“衍少,你回来了啊!”

    霍斯衍点点头,表情并无太大变化。

    不远处,见张管家态度如此恭敬,刚刚拦着霍斯衍的年轻男人反应过来什么,压着声音问:“谁啊?以前都没有见过。”

    另一个男人没有回答,而是暗自寻思着,衍少?难道是……那个衍少?

    他不由得再次看了过去。

    张管家情绪平复了不少,简单说了霍老爷子的情况,一旁的家庭医生适时地插话:“是心源性晕厥。”

    霍斯衍沉声问:“心电图检查结果怎么样?”

    “室上性心率失常。”

    “心率多少?”

    “每分钟180-240次,收缩压下降到10.7kpa,晕厥时间一共3分15秒,其间有短暂性的意识复苏。”

    霍斯衍又问:“QRS波形如何?”

    家庭医生不自觉地挺直腰杆,他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并非寻常的霍家晚辈,而是很有可能也在医学上有一定造诣:“QRS波形呈现束支阻滞图形,r波间期小于30ms……”

    霍斯衍再问了几个问题,医生一一作答。

    张管家见霍斯衍衬衫、裤脚和头发都湿着,想来是听了老爷子手术的消息匆匆赶来,他眼里浮现一丝欣慰之色。

    就算爷孙俩九年未见,可这血脉亲情,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哪里是说断就能断的呢?

    手术还在进行着。

    霍斯衍和医生聊完,沉默地靠在墙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张管家走过去跟他说:“衡少在美国度假,知道消息后立刻调了专机回来,估计晚上就能到了。”

    霍斯衍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没有接话的意思。

    张管家也就不再说话了。

    等了半个小时左右,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摘掉口罩走出来说手术顺利,张管家悬着的心总算落地,发白的指尖捻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东南西北各虔诚一拜后,大喜过望地去找霍斯衍,可他已经不见人影了。

    ***

    淼淼回到家,雨停了,天边又重新挂上一轮烈日,她进屋,把车钥匙丢回客厅茶几上,懒得上楼回房间,直接在沙发躺下。

    眼睛闭着,却无半分睡意。

    渐渐的,窗外已是日暮西垂的光景了。

    淼淼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给谢南徵发了条信息:“哥,问你个事呗,今天在咖啡馆遇到的那位霍先生,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谢南徵估计手头上的事解决了,消息回得很快:“以前在美国时,在同一个实验室待过。”

    淼淼:“他也是外科医生?!”

    谢鹦鹉:“以前是,以后不一定是。”

    淼淼:“什么意思?”

    谢鹦鹉:“字面意思。”

    淼淼:“那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谢鹦鹉:“怎么?”

    淼淼:“……我就随便问问。”

    不知不觉,太阳落山了,西边晚霞绚烂地堆着,大半片天空呈现出蓝灰色。

    淼淼等了很久,才等来谢南徵回复的两个字:“没有。”

    她的眸色霎时暗了下来,门口光线也跟着一暗,从公司回来的安榕贞走进来,淼淼抬头看去,无精打采地和妈妈打了招呼。

    安榕贞放下公文包,跟女儿聊了几句,进厨房,碰了碰正在淘米做饭的丈夫手肘:“淼淼怎么了?”

    谢戚明往客厅看一眼:“不知道,之前还对着手表傻笑,这会儿又抱着手机发呆。”

    洗米水快溢出来了,安榕贞关掉水龙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是啊。”谢戚明说,“得找些别的事分散她的注意力。”

    安榕贞说:“先做饭吧。”

    暮色沉沉,灯光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