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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圣殿中又一阵冷风吹过,再次熄灭了所有烛火。所有人都一动不动,一颗心紧绷着。
渔樵山上天光寂暗,林间有猿猴长啼,凄厉悠长,有夜莺宛鸣,如泣如诉。这一刻,法门寺四面竹林所有的竹叶沙沙作响,风过竹林,仿佛是某个人的哭声,悲痛得令人不忍闻听。
昏暗的佛殿中,慈悲的佛脚下,停放着棺椁,宇文昙不知是中邪,抑或是艳鬼上身,还在那里诉说着他的心事。
“那时候,为了迷惑赫齐念的大军,我向外放出自己伤重不治的消息,每日在中军大帐中装作昏迷的样子,其实在你的照料下,我已经好了很多。可我不想这么快醒来,还想得到你更多的照顾,我喜欢闻你发间栀子花的甜香,喜欢你若有似无的轻暖气息吹拂在我的脸上,我真想一直这样昏迷着,不用醒来。
“每一次你熬不住困,晕倒在我的榻边,我就会把你抱上来,藏你在怀里,这样我更清楚的看到你的睡颜,还可以偷偷吻你的唇。直到你快睡醒的时候,才把你放回去,又恢复成晕倒之前的跪姿。
“那是最开心的一段日子,可我还是醒了过来,还是变回了那个对你冷颜相向,一看见你就会撵你走的毓王。我看见你眼里亮晶晶的光泽一点一点淡去,我看见你转身走开时半空中划过一道晶莹,我知道你在哭,知道你又伤心了。
“可我也知道,你的伤心只是暂时的,只要等有一天我不再背负包袱,再去回头找你,哄你,你就再也不会伤心落泪了。可当时你还不能走,还得再多帮我一次,因为皇兄派了钦差来收缴我的兵符。
“圣旨难违,但赫齐念的大军虎视眈眈,兵符我不能交出去,更不能是一场败仗之后交出去,否则之前的心筹谋尽付东流。于是我告诉监军李周渔,兵符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就被盗了,李周渔圣旨在身,不欲张扬,限期让我十日内寻回。
“就这样,我把你捆起来当成嫌犯拷问,同时为自己挣得了十天反败为胜,击退北齐大军的时间。当时你惊慌失措,不停地向我解释,发誓说没动过兵符,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可李周渔从旁看着,我什么都不能跟你说,你知道得越少对你越安全。
“你求我,让我不要放过真正的贼人,怎么对你都没关系,但一定要把兵符找回来。尽管刑具大部分都是假的,可布做的皮鞭还是在你娇嫩的肌肤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刺痛了我的眼。我攥紧双拳,强忍着不冲上去救你,尽管害你的人也是我。
“好在计划进行得很顺利,一场及时雨一样的捷报传回西京,皇兄撤回了收缴兵符的圣旨,李周渔离开,他答应为大营中发生过的事保密,只要兵符能悄悄找回来。
“当把昏迷中的你从刑架上放下来,轻轻拥进怀里的时候,我看见你流着泪笑了,那一刻我多想吻你,吻干你的泪珠,吻在你每一道伤痕上。可是我不能在这时候心软,不能让你接触太多真相,更不能把你带进我的棋局中央,那里面没有光亮,那是你从未领略过的黑暗。
“你昏迷在榻上,当季玄问我,为什么那样对你的时候,我听到你突然变重的呼吸,知道你已经醒来。
“我心里煎熬着,像有一把锯子在左右扯动,左边是你,右边是军情。军情如火,一日三变,我不能冒那个险。而你能等,反正你是喜欢我的,反正你会一直站在那儿,反正我要做的就是走过去而已,所以不用着急。
“我如是想着,于是我违心地撒了谎,我说,‘有的人你对她越好,她越是得一想二,还不如从头里斩断这种可能。’我知道这话会让你伤上加伤,可我还是硬着心肠说出口了。第二日布阵回营,中军大帐里已没有了你的踪影。
“我让季玄跟去保护你,并找借口说,‘她是一颗有用的棋子,不容有失!’你瞧,我已经说谎说上瘾了。在遇见你之前,我不是一个喜欢说谎的人,遇见不如意的事和意料之外的人,我只需要沉默就够了。
“季玄回来告诉我,你晕倒在街头,他将你送进药铺,藏于暗处探听到你有身孕的消息。我既开心又担忧,我想快点看到你,可更大的危机出现了,所以我还是不能靠近你,不能把一个怀着孩子的你卷进权谋的旋涡。
“权谋与你之间做选择,我又一次选了前者,弃了你。只是我未曾料到,那次竟是终局,是我最后的一次抉择。那次之后,你再也不属于我了。
“还好,还好你的魂魄又回来了,还好你不似我这般狠心,舍不得丢下我不管,琴儿,琴儿,琴儿……”
宇文昙一遍遍叫着这个名字,仿佛这是天地间唯一的词汇。
此时此刻,殿中静谧无声,连呼吸声都不闻。
除了季玄、季青二人之外,其他人都是躺着的。宋氏和居嬷嬷,韦棋画和韦妈妈,还有两个守夜的小沙弥,他们都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睡得好像死过去一般。
宇文昙所说的话涉及的秘密太多了,绝对不能有一丝外泄,否则直接会对王爷的大事造成影响。
可是季玄二人万万也料不到,王爷的心上人居然是韦墨琴,从头到尾都是!
一直以来他宠着韦棋画,捧着韦棋画,真正喜欢的却是妹妹韦墨琴!
季玄尤其不敢置信,他随宇文昙的时日最久,打从他是个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就跟在宇文昙身边。那时候的宇文昙还是一个十二三的稚嫩少年。
这么多年过去,因为外表俊俏得太过分,还因为他尊贵的身份,手握的权势,有太多莺莺燕燕想成为他的女人。季玄冷眼旁观,其中也有许多挺不错的选择,既能帮到宇文昙,又有诱人的姿色。
可宇文昙从未被诱惑过,他的眼底太干净了,再美的女人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庸脂俗粉,与权势挂钩的联姻,他都不屑一顾。虽然他想要滔天的权势,但他只会用自己的双手去拿,不会出卖自己去换。
就算真的要换,他情愿在战场上多挨十刀,换取他想要的东西,而不是靠一张漂亮的脸孔,一生的姻缘。
直到韦墨琴闯入宇文昙的生命,让他不得不妥协让步了。
至少在当时,季玄以为宇文昙是不太情愿的,是被迫娶了韦墨琴,因为当时董太妃病得很重,握着宇文昙的手说了三遍,“她是个好孩子,让她帮你。”
宇文昙听从母命,娶了韦墨琴,这么多年都只把她当成王府里的摆设,和一盆花,一壶茶没什么不同。
自认为对宇文昙无所不知的季玄,也是今晚才头一次知道,王爷对故王妃的爱竟然这么深。
一开始季玄甚至觉得王爷是被鬼迷惑,才做出奇怪的举止,说着颠三倒四的话。可一句一句听下来,词句清晰,说的全是他们最深的秘密,绝对不是出自一个迷糊不清醒的人之口。
“怎么办?”季青皱眉,“王爷变成这样,咱们的计划是否还要继续?”
季玄问:“你的伤势无大碍吧?”
“小小内伤,王爷没下重手,”季青道,“调息一晚就可以了。”
季玄摇头道:“山上的官差身手太差,你又受了内伤,现在临时回京调西京十四少也来不及了,计划只好搁置。”
“唉,”季青望一眼棺木,低声感叹,“没想到王爷对她用情如此之深,爱得这样苦。”
“是啊,可惜人已经死去,她永远不可能知道了。”
“可她的鬼魂还在,”季青忆起之前神情恐惧、晕倒当场的董阡陌,“那一片撕下的衣袖就是证据,证明她曾经走出过棺材,还袭击过董四小姐。”
“此事的确是个迷,可要说这世上有鬼,我还是不信。”季玄想缓和一下凝重的气氛,故作轻松地一笑,“这些年来死在我手上的鬼不计其数,若是每一个都回来找我,还会偷东西,那我连裤衩都不保了。”
话音未落,一直灭着的烛台突然蹦出一道火星,不只点亮了烛台,还点着了佛龛前的鹅黄帐幔。帐幔是易燃之物,很快扩大火势,把周围的香烛、香油之物全数引出明火。
“不好!”季玄沉声交代,“季青,你去叫人救火,我先把人都救出去!”
季玄冲到松木棺材前,怕宇文昙又疯症发作,不肯出棺,索性出其不备的一记蜻蜓点水指,飞速点了宇文昙的三处大穴,将他扛出去。
救完了宇文昙,又依次救出韦棋画、宋氏、韦妈妈、两个小沙弥,最后是居嬷嬷。
其他人都还昏迷不醒,季玄上前查看宇文昙,发现他的双目已经恢复了清明,应该不会乱来了,遂解开他穴道,低头请罪道:“属下无礼,王爷恕罪。”
岂料,看上去平静自然的宇文昙刚一获自由,低声念叨了一句,“琴儿还在里面,你为什么不救她”,突然就展动身形冲进了火场,直冲正中央那口棺木。
季玄急忙去追,可刚到三圣殿门口,左边一扇大门就呼啦窜出丈许火苗,拦住了去路。
火势一发不可收拾,风势助长了火势,吞噬了这座庄严华丽的佛殿。转眼之间大殿之内已成火海一片,浓烟滚滚,阻隔了视线。季玄两次试着冲进去,都不得其法,大喊“王爷”,也没有任何回应。
季玄一着急没闭好气,吸进了一道浓烟,咳嗽不止。季青还没有回来,四周连一个和尚都见不到,季玄简直怀疑宇文昙因为伤心爆发而神志不清,竟是要留在里面给韦墨琴殉情了。
待要冒着被烧死的危险,再往里冲第三次,却听旁边响起一道声音——
“我来,你心绪已乱无法闭气,不能再去。”
这声音沉着冷静,自有一种安定人心的意味。季玄回头一瞧,原来是藻郡王的朋友,贺见晓。
季玄不放心他去,待要阻止,贺见晓却只留下一声吩咐,“你快去厨房找水,我进去救人!”白衣一闪即闯入一片地狱火海之中。
火焰焚烧着,烧红了整片夜空。
“轰隆——”
下一刻,整座佛殿轰然塌陷下去。
宇文昙,贺见晓,这两个人一个都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