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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太过用力,墨凌尘把无邪拽回来之后,她倒在他身上。
这一幕,颇为尴尬。
苍兰惊得瞪大眼,宋盼兮似笑非笑。
无邪慌张地站稳身子,窘得柔腮绯红流霞。
他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她摇头,“没事。”
人头攒动,午门就跟下饺子似的,人挤人,想要走动都很艰难。
帝卿绝站在不远处,看见这一幕,雪颜冷冷,周身似有风雪飘飘,萧瑟凄冷。
宋盼兮看见那身银袍在倾城的日光下银光闪烁,立即道:“右相大人在那里。”
无邪心神一颤,心虚地望过去,帝卿绝看见方才那一幕了吗?
他面容冷肃,好像有点生气了。
墨凌尘理直气壮,才不怕帝卿绝呢,方才他是救无邪好不好?
无风、无影开道,帝卿绝轻易地走过来,眸光落在无邪的身上。
“右相大人应该在监斩台才是,怎么过来了?”宋盼兮笑问。
“张御史、刑部尚书监斩,本相无需在监斩台。”帝卿绝淡淡道。
“右相大人坐在监斩台,对逆贼是极大的威慑。”她端庄地笑。
“不会发生意外吧。”苍兰担心地问。
“不会。齐王已经死了,再也翻不出浪花。”墨凌尘宽慰道。
无邪避开帝卿绝的目光,眼观鼻、鼻观心,有点忐忑。
帝卿绝揽着她的香肩,把她往自己身上揽了揽。
她尴尬万分,众目睽睽,他们都看着呢。可是,她知道,挣脱不开。
苍兰嗤嗤地笑,墨凌尘摸摸鼻子,明白他的心思,他这是宣誓主权。
宋盼兮目不斜视地望向中间那十几个囚犯,不动声色,妒忌在心里疯狂地生长。
周边的百姓热烈地议论,不是猜测齐王府获罪的“真正”原因,就是讨论上凰长公主接连诛齐王府、太尉府九族,究竟有什么企图。还有百姓揣测,上凰长公主剪除反对她摄政的重臣,她便可以继续摄政,再过几年说不定就篡位……
这些揣测落入无邪等人的耳朵里,他们只是一笑而过。
日光明晃晃的,有点晒。
无邪望着萧晋东,前不久,他还在东晋国参加四国峰会,为国争光。而今,他即将身赴黄泉。
他满面绝望,看不到半丝求生的渴望。
或许,他已经认命了。
时辰到了,张御史扔了火签令,一蓬蓬热血飞扬而起,一颗颗头颅掉落在地。
齐王府,就此覆灭。
无邪那颗悬得高高的心,终于落回原位。
齐王反扑了,帝卿绝安然无恙,宋盼兮所说的并没有发生。
无邪在想,她是不是可以安心地留在他身边?
只是,宋盼兮必定不甘心吧。
翌日,无邪、宋盼兮与墨凌尘送苍兰离京,来到南郊。
苍兰下跪朝他们叩拜,“三位的大恩大德,苍兰没齿难忘。苍兰会日夜向佛祖祈福,保佑三位平安喜乐。”
宋盼兮扶她起来,温婉而笑,“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不过墨国师、帝右相出力最多,你感激他们是应该的。”
无邪把一个行囊递给苍兰,“里面有两身换洗的衣裳、干粮与一些银子,你一路保重。”
“三位帮我这么多,我不可以再要你们的……”苍兰不肯收。
“这没什么。你一个柔弱的姑娘一路南下不安全,带着盘缠上路比较方便。”宋盼兮劝道,“快点拿着。”
“到了给我们写信报平安。”无邪笑道。
“好。”苍兰的双目闪着泪光,哽咽道,“你们都是好人,一定会好人一生平安。”
宋盼兮拍拍她的手,“你也是好姑娘。别哭了,启程吧,这一路务必保重。”
无邪看着她登上马车,朝她挥手,“保重。”
苍兰坐在马车上,从小窗探出头来,泪流满面,哭道:“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马车渐渐远了,墨凌尘道:“走了,我们回城吧。”
三人登上马车,宋盼兮柔柔地问:“齐王府覆灭,应该不会有余党吧。”
墨凌尘一本正经地摆手,“齐王在军中的势力不小,朝中也有他的同党,难保有些人执迷不悟,蛰伏在暗处伺机报复。还要清理几日。”
“为了剪除后患,的确还要清理。看来右相大人还要忙几日。”
“帝卿绝什么时候都忙。”
无邪魂游天外,没有听他们闲谈。
……
五日后。
帝卿绝踏进御书房,屈身行礼,“殿下召臣前来,有何吩咐?”
上凰长公主搁下奏折,淡淡地问:“萧贼余党清理得如何?”
“清理得差不多了。臣拟了名单,殿下可酌情处置。”他取出一份名单,呈上去。
“好。”她从苍雪手里接过名单,放在一旁,挥手让苍雪退下。
他安之若素,心知道殿下应该有重要的事跟他说。
上凰长公主离开御案,缓缓道:“这些日子发生了不少事,有时候本宫在想,霍太尉、齐王为什么犯下这么多死罪,是不是满朝文武大多数人都或多或少地作奸犯科?这些又毒又烂的脓包,本宫是不是要一一清除,还朝堂清明澄澈?”
帝卿绝沉沉地问:“殿下为什么想这么多?”
“本宫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这些。本宫还在想,太尉府、齐王府诛九族,究竟对不对。”
“不清除,殿下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现在想来,太尉府、齐王府接连覆灭,是否过于巧合?”上凰长公主盯着他,美眸微凛。
“殿下在怀疑什么?莫非怀疑臣?”他剑眉微动。
“本宫不得不怀疑,去年,左相府覆灭,今年,太尉府、齐王府也接连覆灭,帝京的世家望族只剩下国师府、宋国公府。接下来遭殃的是不是国师府和宋国公府?”
她定定地看他,再无之前的和颜悦色,凤颜冰冷。
帝卿绝淡漠道:“若殿下认定左相府、太尉府、齐王府的覆灭与臣有关,大可将臣收押天牢,从严审查。”
她陡然怒喝:“你以为本宫不会吗?”
这般疾言厉色,是从未有过的。
他伸出双手,“臣束手就擒。”
“为什么?”上凰长公主声嘶力竭地质问,“本宫这么信任你,你为什么这么做?”
“……”他容色淡淡。
“你以为可以将本宫玩弄于股掌之间吗?你以为本宫毫无所觉吗?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做?”她痛心疾首地吼道。
“臣不知殿下为什么会这样认定臣。”
“是!无论是上官左相、霍太尉,还是齐王,他们作奸犯科、咎由自取,他们应当为他们做过的事付出代价!可是,满朝文武,为什么偏偏是他们?”她的美眸闪着泪光,激动,愤怒,伤心,满面绯红。
“在你的谋划下,世家望族一个个地覆灭,而本宫是你的刽子手,是你手中的一把利器。”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揭开世家望族的毒疮,要他们自取灭亡?”
“你不要以为本宫什么都不知道,不要以为本宫查不到你的身世。说!”
上凰长公主揪住他的衣襟,仰着小脸愤恨地瞪他,美目盈盈,泪光闪闪。
帝卿绝冷淡地问:“那殿下查到了什么?”
她松了手,好似四肢乏力,“记得那年本宫在行宫避暑,本宫带着苍雪去行宫北侧的山涧游玩,遇到刺客。你好似横空出世,救本宫一命。本宫三次留你在宫里,你才勉强答应……你留在本宫身边这些年,本宫一直在想,你为什么不喜欢本宫,为什么不碰本宫一分一毫,为什么不近女色,为什么查不到你半点身世……”
他静静地聆听,雪颜冷漠。
“本宫思来想去,只有两个可能,其一,你刻意抹去自己的身世,让人无从查起;其二,你的身世不似常人那般,出乎人的意料,还会令世人大吃一惊。还有,你睿智得可怕,太过冷静自制,让所有人望尘莫及,就连本宫也自愧不如。你这样的人,没有任何软肋,非常可怕。”
“而你留在本宫身边,为了本宫做尽一切,究竟是为名还是为利?都不是。你视名利、财宝为浮云,你没有任何渴望,你没有任何追求的东西,你完美得让人害怕,你的心思深沉如海,让人无从揣测。本宫几乎每日都与你商讨政务,可是这些年来,本宫越来越看不透你。你是一个谜,一个让本宫深深着迷的谜。”
“这一年来,你变了,忽然对一只小兽情有独钟,为了那只小兽屡次破例,甚至改变了性情,有了一点人情味。近来这些事,本宫想了又想,这不是巧合,而是有人牵线操纵。”
“帝卿绝,你告诉本宫,你不仅仅是冲着那几个世家望族,还冲着本宫来的,是不是?”上凰长公主冷静了一些,目光犀利如刀,“你究竟想要什么?下一个你要对付的,是不是本宫?”
“若殿下想听故事,臣便告诉你一个久远的故事。”帝卿绝的语声清凉如水,“很多年以前,前朝有一位皇后出身武将世家,她嫁入皇室之时,皇帝陛下血气方刚,不仅贪玩还容易受人唆使,整日与妃嫔、宫娥夜夜笙歌,不思朝政,政务由皇后的父亲独揽。没多久,这位半生戎马的国丈权倾朝野,独揽朝政,得到半数大臣的拥戴,皇帝陛下已经变成傀儡。即使他想夺回大权,也没有本事夺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