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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朔比沈遇小两岁。
沈遇也曾经年轻气盛过,匪气十足。
他被威远侯扔进军营,看似莽撞,可每一次行军布阵,都十分有章法。有勇有谋,武艺高强,很快坐上千总的位置。自然引起人不服,他就是其中之一,但凡不服沈遇的人,最后都被他打服,再不敢生出异议。
韩朔看着他不到一年的时间,与南安王不断立下军功,从千总步步高升,到从五品武略将军,大好前途。
突然之间,凌楚岚病故,紧接着凌家遭逢变故,沈遇上下打点,为凌家洗刷冤屈。因此,他受到牵连,被褫夺官职。
待凌家沉冤昭雪,官复原职,他却离开京城,从此再无消息。
时隔六年,他再次回京,第一件事便是与他切磋武艺。
当初被沈遇一脚踢断的肋骨,似乎也隐隐作痛。
韩朔知道,沈遇这是要给沈晚君出气。
“大舅兄……”韩朔话刚刚出口,沈遇转身,朝将军府的练武场而去。
他略作迟疑,很快面色冷沉的跟上。
沈遇离开军营六年,而这六年自己却在军营中锤炼,杀敌立功,武艺不凡,真的与沈遇过招,未必会输!
他方才走上练武场,沈遇已经腾空而跃,快如闪电,一拳击出,力可碎石,击向韩朔的脑门。
韩朔脸色一变,提脚往左跨一步,抬手生生挡了沈遇一拳,掌风袭向沈遇的胸口。
白薇和沈晚君赶来的时候,看着沈遇矫若游龙,进退迅疾,与韩朔在一起打斗,她们看着两个人赤手空拳,跃前纵后,虚实莫测,根本看不见谁赢了,只听见拳拳击打肉体发出的沉闷声。
“咔擦”一声,沈遇抓住韩朔的手臂一拧,肩关节脱臼。
韩朔闷叫一声,胸口挨了沈遇一拳,结结实实甩出一丈开外。
他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咳嗽几声,手指揩去嘴角的鲜血,微微刺痛,嘴角显然也被沈遇一拳打裂,下颔都似要脱臼一般。
韩朔想站起来,痛苦的皱眉,他抬起的头倒在地上,眯着眼,看着沈遇逆光而站,黑峻峻的眼眸锋芒锐利,朝他抬步走来,一股寒凉之气从他背脊上蹿上来,他下意识往后挪两步,胸口的刺痛让他额头上渗出冷汗。
“大舅兄……”点到即止!
“朔儿!朔儿!你这是怎么了?”常月盈搀扶着老夫人,匆匆赶过来,一眼看见倒在地上,脸上淤紫的韩朔,老夫人胸口痛,倒三角眼瞪向沈遇,“又是你!又是你打了我的朔儿!沈遇,你不给个说法,我就要到大理寺去告你殴打朝廷官员!”
沈遇云淡风气道:“我和韩朔切磋武艺,比武场上拳头无眼,韩朔你多担待!”
老夫人气血往上涌,哪里会不知道沈遇是故意的,为的是给沈晚君出气。
心里更痛恨沈晚君,一个下不了蛋的女人,白白占了正妻的位置。还唆使她的兄弟上门来揍人!
她哭嚎着,捶打韩朔,“你这个孽子,我就说了,你别娶沈晚君那个女人,她的面相就是个福薄克夫的命。你偏偏不听我的话,将她娶进门,不给你生儿育女,她还有脸待在将军府,霸占你正妻的位置。不会下蛋的人,她算是个女人吗?还找娘家人打上门来,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天理!”
老夫人是真的恨韩朔不争气,下手没个轻重,一拳头砸在韩朔受伤的肋骨上,痛得韩朔面色狰狞。
“休了她!你给我立马休了这个灾星!”老夫人恨恨的剜沈晚君一眼,大有秋后算账的意味。
沈晚君听得多了,无动于衷。
她目光冷淡的看向韩朔。
韩朔武艺比不上沈遇,他也有故意卖惨的心机,想要惹沈晚君心疼。可看着沈晚君漠然的看着他,眼睛里平静的毫无波澜。只有在听见他母亲叫他休她时,眼中漾起一圈涟漪,他心中苦闷,又生出恨意。
她嫁给他,一颗心从未在他身上,始终想要逃离。
他不会给她机会,不会成全她!
即便相互折磨,他也要将她绑在身边!
“母亲,我爱阿晚,您心中若有我这个儿子,这种话不要再说。”韩朔咳嗽几声,扯着胸口痛,保不齐被沈遇打成内伤。
老夫人气得仰倒,可又不敢逼迫韩朔。
“你是个死的?还不赶紧过来搀着朔儿起身!”
老夫人扭头,将怒火发泄沈晚君身上。
“一个大男人,要一个女人扶着起身,丢不丢脸!”白薇冷笑道:“将军?堂堂一国将军,就是这等本事,别不是捡了别人的军功,才爬上这个位置?”
韩朔有能力,但是他能坐到如今这个位置,更大的原因是他捡了自己父亲的便宜。
老夫人却不是这么想,这个儿子是她的骄傲。白薇这句话,戳进她的肺管子,当即就要怒骂。
“您年纪大了,肝火别这么旺盛,我不过说句实话罢了。你平时可得修身养性,否则有个好歹,可别赖上我,被我给气死的。”白薇这句话,气得老夫人肺都要炸了,眼前阵阵发黑,往后倒去。
白薇看着老夫人浑身哆嗦,翻着白眼儿,“我就是这么一说,你还真的装上了,要讹诈我?”
老夫人这回真的被刺激得厥过去。
“老夫人,老夫人……”常月盈焦急地大喊,“郎中,快去请郎中!”
韩朔没见过白薇这般嘴毒的人,活生生将他母亲气晕了。
白薇朝他露齿一笑,笑容灿**阳光还刺眼,“你母亲骂人时中气十足,听不得好话,这一点可不好。正常说句话,都能厥过去,今后有个三长两短,可别赖上和她说话的人,冤不冤啊!”
韩朔目光冰冷地射向常随。
常随战战兢兢的将韩朔搀扶起来。
“大嫂,多谢你关心,我平日对母亲多有疏忽,会请郎中给她调理身体。”韩朔转而看向沈遇,“大舅兄,你的身手大有长进,看来离开京城,并没有丢下功夫。你与南安王关系匪浅,请他活动活动,说不定你能重新回军营,以你的身手不用一年的时间,便能够官复原职。”
沈遇懒怠理会他,轻飘飘瞥向常月盈。
常月盈向来怕沈遇,脸色一白,眼神躲闪着他。
沈遇径自走向沈晚君,“阿晚,别怕,有哥哥给你做主,在哥哥面前不必委屈自己。无论你想做什么,哥哥都能让你如愿。”
沈晚君鼻子一酸,心中盈满了感动,哥哥还是当初的哥哥,纵使他们六年未见,可这份血脉亲缘仍在,时间没有冲刷掉他们之间的亲近,反而让他们兄妹关系更为浓厚。
她摇了摇头,泪珠从眼眶中甩出,“我……我很好,哥哥……你不必为我担心。”
当初凌家出事,哥哥被褫夺官职,早出晚归,整个人迅速的削瘦下来。
哥哥在她心中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她看不得他低声下气去求人,吃闭门羹。
韩朔说他能救出舅舅,条件是她嫁给韩朔。
为此她毫不犹豫的答应。
韩朔走了南安王的路子,给凌家正名。
她遵守诺言,嫁给他。
在沈晚君心目中,他们之间夫妻情分不在,剩下的只是交易。
沈遇很失望,可更多的是心疼。她有自己的坚持,想必有苦衷。
白薇拉拽着沈遇的袖子,让他不必再多说,等寻个时机,她再好好和沈晚君谈一谈,问出她不愿意和离的症结,他们再对症下药。
她冷眼看向韩朔,之前他胸有成竹,笃定沈晚君不会和离,看来之间有什么隐情。
沈遇看懂白薇的意思,“你好好照顾自己,凌家还在,有什么事情,可以找舅舅,你不需要忍受委屈。”
沈晚君喉口哽咽,说不出话来,只得点了点头。
韩朔拖着腿走到沈遇跟前,“大舅兄,你们兄妹先叙旧,待会好好喝一杯。”
白薇嗤笑一声,目光扫过他的胸口。
韩朔抿紧唇角,不再多说,带着人离开。
白薇给沈遇递一个眼色,他心领神会,转身离开。
“阿晚,我们回屋里歇一歇。”白薇挽着沈晚君的手臂,方才发现她瘦的厉害,根本就不正常,她在将军府过得非常不好,“我没有来京城的时候,听阿遇说你是个很坚强,不愿在旁人跟前展现脆弱。你的这种性格我很喜欢,我也是这样的人,将所有的心事沉甸甸的压在心底,但是活得太累了。事情积压的多了,总有要爆发的一日。你看前边装垃圾的木桶,装满了就要倒出去,我们心里的事情装的多了,也需要发泄,这样心里才会轻快。”
“你不愿意让别人为你的事情操心,你若是过得很好,你的亲人便会很安心。你若是过得不好,将自己的苦楚小心翼翼的隐藏起来,他们是你最亲近的人,你隐藏的再好,也瞒不住他们的眼睛,只会在一旁暗自心急。”白薇并未想过一下子得到沈晚君的信任,将心事全都吐露给她,“我听舅母说,你很少回凌家,他们很想念你。”
白薇前面铺垫的话,令沈晚君心中很触动,可有些事她并不愿说出来。
她心中甚至在编造一个答案,在白薇挖根究底的时候,敷衍过去。
谁知,白薇话题一转,只是问起寻常的事情。
她愣了一下,比起问她为何不愿意和离的事情,这件事很好回答。面对关心她的白薇,她心中歉疚,不能将和离的原因告诉他们。因而实话实说道:“边关兴起战事,老夫人不愿意让韩朔去征战,所以想要我找外祖父说项,在朝中活动,将韩朔的职务调动一下。外祖父如今年事已高,经历过一次动荡,明哲保身。我当时拒绝老夫人的提议,她并未死心,准备将她的女儿嫁给表哥。每次我回凌府,她都让人跟着……”
沈晚君苦笑一声,“韩彩衣的性子与老夫人如出一辙,我如何会让这样的女子嫁给表哥?”她担心长此以往,会让老夫人得逞,索性与凌府保持距离。
正是因为这件事,老夫人痛恨上她,为了给她添堵,在她有孕时为韩朔纳妾。
她并未放在心上,以为韩朔会拒绝,可没有想到韩朔点头答应了。
在韩家遭受的委屈,她告诉凌家也无济于事,他们同样如哥哥一般让她和离。
韩朔常在她耳边说:“沈晚君,你再厌恶我,也是我用凌家的平安换来的妻子,你就算死,也是我韩朔的人。”
他说凌家的确有一份不利的证据,费了很大的劲头,才为凌家平反。她如果离开韩家,他便会亲手将证据呈递给御史。
白薇心中思索,只觉得沈晚君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最主要的原因没有说。
沈晚君捂嘴咳嗽,出来走动许久,又被太阳晒了,沈晚君身体十分虚弱,眉眼间拢上疲惫之色。
“你身体不适,先回去床上躺着。”白薇送沈晚君进屋,将她交给含绿,退出来,与等在外面的沈遇,一同回凌府。
坐上马车,沈遇问,“她说了吗?”
“没有。”白薇对他们的情况并不清楚,“沈家只有阿晚一个人吗?”
沈遇不再隐瞒,担心她遇见威远侯府的人,“威远侯是我的父亲。”简短的道出当年的事情,母亲仙逝,尸骨未寒,威远侯大张旗鼓将继室迎娶进门。凌家出事,威远侯落井下石,袖手旁观,他与威远侯断绝父子关系。
白薇从寥寥几句话中,得出当年的情势严峻,许多人都明哲保身,不愿与凌家有牵扯。
“最后是如何平反的?”
沈遇见她好奇,沉声说道:“我与高老说动南安王,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