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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大燕都城原野。
顾月卿坐在马车中,一手撑开车窗帘子往外看,一手抚在弧度更明显的肚子上,沉静的神情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赶了约莫半个月的路时,到达北荒七城边缘,因毒瘴弥漫无法通过,严玉便领她绕了道,所以前前后后算来这番赶路已过去两个月,再有一月余孩子便要生了。
好在赶路的速度并不快,且只要条件允许,严玉都会给她准备最好的膳食和住处。但终究是赶了近两个月的路,顾月卿身子又重,这番瞧着其实有些憔悴。
自入大燕,便多是风沙和草地,极少能看到葱郁的树木。许也是地域的缘故,大燕的街市并不似其他国家一般繁华热闹。
百姓的衣着打扮,虽是与他国有相似,却也有着不小的差异,至少在他国不用头巾蒙着脸。
不过此番到了原野,毕竟是大燕的国都,比之此前路过的地方明显繁华许多。
坐在马车另一边的严玉见顾月卿久久看向车窗外,想了想,还是问:“倾城公主便不好奇我为何将你带来大燕?”
顾月卿放下车帘,抬眸朝他看去,“本宫若问,你会说?”
这个问题自踏入大燕严玉便时不时会询问一番,当然顾月卿从未应过他。这两个月,若非必要,顾月卿不会多说一句话。是以她这番突然应一应,很是让严玉意外。
收了脸上略微惊诧的神色,“若是此前,我自不会说,但现在……既已到原野,便是我不说,你很快也会知晓。”说着这句话时,严玉的眼底隐着一道顾月卿看不懂的情绪。
对上顾月卿难得的探究眸光,严玉的笑有些复杂,“其实,我还有另一个名字,燕珏。”
燕珏?
顾月卿并未听过,甚至在万毒谷缜密的情报网探到的消息里,也没有这么个名字。
不过姓燕……
这倒是有点意思了。
在大燕,可是自来只有皇族能用上这个姓。
见她的神色依旧一派平静,严玉……哦,现在该称燕珏了,燕珏觉得很是挫败。
她是心性原就如此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还是喜怒不形于色?
“严玉是师父在捡到我时给我取的名,因着那时我身上恰戴着一块玉佩,师父便取了一个‘玉’字,至于姓,依照师父的说辞,大抵是取严于律己之意。”
也不管顾月卿感不感兴趣,燕珏索性一次说个痛快,“至于燕珏这个名,还是燕浮沉,也就是如今大燕的王坐上太子之位后才有的。”
“当年大燕王寻到我并告知我身世,我还觉得是在做梦。我一个自幼被人扔下的孤儿,突然有一天有人来告诉我,我是个出生高贵的王子,那种心情……”
“若换作旁人,定是激动兴奋,我却更多的是排斥。我自幼只在意与武学相关的东西,并不想有任何人任何事来打扰我专研武学,然突然冒出的新身份让我知道,我平静的日子即将被打破。”
顾月卿懒懒往马车上靠,燕浮沉亲自去寻的人?
照着严玉的说辞,他应与燕浮沉皆是前大燕王之子,可照着当年燕浮沉的行事风格,那些与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不是皆先后死在他手上了么?唯一活下来的前太子都被他监禁了。
这样的他,在坐上太子之位后还会去寻一个可能与他争夺王位的人……
委实叫人意外。
见她的神情似有细微的变化,燕珏的兴致便来了。说来也奇怪,本来在此前他并非话多之人,甚至只要能不说话他便不说,可这两个月的相处,竟大多都是他在说。
不过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就算他先开口她也不见得会应,可想而知,若这一路他也保持沉默,那场面……
“你定然很好奇他分明对其他人如此决绝,却为何独独对我一人例外。”
她自然是好奇的,不过还未到必须去探究到底的地步。
“不知倾城公主可有听说过大燕殷家?”
殷家?
多年前大燕最大的家族便姓殷,据闻当时殷家当家人是大燕百官之首,不过,二十五年前殷家被灭了满门……
难道是那个殷家?
见她这副神情,燕珏便知她是知道的。
像是叙述别人的事一般,语气听不出起伏,“二十五年前,大燕的王后便姓殷,哦,据说那姓殷的王后是我母亲。”
不知为何,她从他无所谓的笑里看出了一抹凄哀。
不过这下倒是更让她意外了。
没想到他竟是大燕王室正统的王子。
可这又与燕浮沉有何关系?
不待她多想,他便继续:“世人只知燕浮沉的母亲是一名歌姬,却不知她原是殷家最小的女儿。”
“据说是自幼身子不好,从未在外露过面,殷家满门斩首时,殷家便寻了个与她年岁相当的婢女替代,这才让她侥幸逃脱。后来流落花楼成了清倌,又凭借出色的容颜和独一无二的舞姿得大燕骠骑大将军看重,将其献给燕闽,这才有了后来的燕浮沉。”
燕闽,即是前大燕王。
燕浮沉的母亲为大燕一名大将进献给燕闽的歌姬,此事顾月卿是知晓的。
殷家最小的女儿?
她记得殷家最小的女儿叫殷灼,而燕浮沉的母亲花名桃夭。
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若桃夭便是殷灼,这许便是“桃夭”此名的由来。
这样说来,严玉和燕浮沉不仅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们的母亲还是亲姐妹?
难怪燕浮沉杀了所有人,却独独将严玉寻回。
“所以,你这番掳来本宫,是奉了燕浮沉的命?”
燕珏有些飘远的心绪被她一句话拉回,没想到她会突然这般问,愣了一愣忙摇头,“并非。”
“笼统算来,我与燕浮沉也不过见过两面而已,交情还未深到能为他去冒这般险的地步。”
对上顾月卿询问的目光,燕珏一笑,“倾城公主不必追问,我暂不会告知你。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断不会伤你。”
两人说着,马车已在一座大宅前停下。
“到了,倾城公主请下马车。”说完便当先掀开车帘跳下去。
顾月卿慢慢起身,待走出马车,看到大宅的匾额上写着“珏王府”三个大字。
珏王府?她怎不知大燕何时多出了个珏王?
许是看出她的疑惑,燕珏笑着道:“可是惊疑于为何你万毒谷都未探到半分有关珏王的消息?不必奇怪,这个称谓虽是早在燕浮沉继任王位时便有,知道的人却不多,而这块匾额也是一个月前方挂上。”
顾月卿了然。
原来是这样,难怪原野突然出现这样一座府邸,她却未接到消息。一个月前,她就被他困住,与外界都断了联系。
避开他伸过来的手,顾月卿自行扶着马车边缘轻轻跳下。
她的举动让燕珏微惊。
若是从前的她大着肚子这样跳下倒没什么打紧,可此番她内力被封,与寻常女子无异,甚至比寻常有身孕的女子更娇弱。
见她稳稳落地,他才松了口气。
若她有个好歹,他可不好交代。
这时,正打开大门的老者看到停靠的马车,转而看到燕珏,眼底一喜,“王爷回来了!”
忙打开大门快步走出,跪地,“老奴参见王爷!”
燕珏却没有多少热情,淡淡颔首,“嗯。”
此人据说是当年跟在他母亲身边的,对他母亲极是忠心。
不过看到他,燕珏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一个方满半岁便被扔掉的孩子,生命中除了武学还是武学,莫要说一个老奴,就是亲生父母站在他面前,他也不见得能有多激动,反会觉得是他们来扰了他的平静。
抬头看向府邸上的匾额。
这座府邸他来住过一次,是燕浮沉继任王位时。
除却与他的新名字有些瓜葛,其他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
“王上一月前便着人来知会老奴,道是王爷将归,老奴日盼夜盼,终是盼到王爷归来了。”老者说着泪水就不停的往下流,满脸的激动。
反观燕珏,一派淡然。
“嗯,起来吧。”
“谢王爷。”起身,待看到站在燕珏身侧的顾月卿……尤其是看到她隆起的肚子,老者一惊,连哭都顾不得了。
“王、王爷,这位、这位是?”
“你唤她……唤她月姑娘即可。”若叫旁人知晓这是天启摄国公主、君临皇后,怕是要翻天。
“月姑娘?”老者疑惑出声,又上下打量顾月卿,见燕珏不欲多说,才将心中的万般疑惑压下。
但看向顾月卿的眼神却很是奇怪。
这样的打量让顾月卿不悦。她自来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可如今她是有夫婿之人,此人将她看做燕珏女人一般的眼神让她尤为不喜。
她的不悦太明显,以燕珏的敏锐自是很快便觉察到。抬头恰看到老者那样直白的眼神,狠狠拧了拧眉,“月姑娘是本王的贵客。”
一句话,全然透着他的不满。
老者心下微惊,贵客?所以不是他想的那样?
自觉失态,忙道:“月姑娘莫怪,老奴许久不见王爷,又从未见王爷将谁请到家中做客,一时太过惊喜,是以……失礼了。”
“本王只在这府中住过一晚而已。”燕珏拆台。
老者面色微僵,自行化解尴尬,“王爷和月姑娘一路舟车劳顿,先进府吧。”
燕珏并未搭理他,而是看向顾月卿,“月姑娘,请。”
顾月卿淡淡瞥他一眼,“不知大燕珏王打算困本宫多久?”顾月卿可不觉得她的身份有什么见不得人,左右怕旁人认出她身份的又不是她,所以自称依旧如前。
燕珏脚步一顿,回头看一眼惊得愣在当场的老者,眼底的警告让老者忙垂下头。
心中的震惊却半分未减。
本宫?寻常人可不会这样自称。王爷这是带回了什么人?
燕珏给了他一记警告的眼神便收回目光,老者再不能探到更多。倒是看着燕珏的背影时,眼底布满愧意。
若非当年他将王爷扔在药王山下,王爷也不会对他、对整个大燕如此生疏。
可当时殷家遭难,王后在危难之际将王爷托付给他,他带着王爷逃出时已身受重伤,委实没有能力再护着王爷,不得已才将王爷放在药王山下。
幸得有药王恰路过将王爷捡回并收为弟子,不然王爷许早已……
只是这番王爷带回的这位“月姑娘”可会给王爷招来什么麻烦?若他方才未听错,这姑娘说的是“困本宫多久”。
所以她是被王爷强行掳来的?
不成!王爷好不容易认祖归宗回到大燕,好日子才开始,他断不能让可能扰王爷安宁的隐患存在!
正好王上此番在皇城,他待会儿便着人给王上传信!凭着王上对王爷这位兄长的看重,应会将这“月姑娘”的底细查清楚。
“月姑娘不必着急,等时机到了,我自会放你走,总归不会叫你等太久就是。”扫一眼她的肚子,“会尽量在你的孩子降世前放了你。”
让别人的女人在他的府邸产子,他可没这样的怪癖。
纵然他并未将此处看作他的家,却到底是在他名下的府邸。
顾月卿深深看他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向前走,也不知信没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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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