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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欢猛地站起来,不可置信地道。
原是越临希自越帝病重之后便开始暗自召集人马,意欲联合容氏、许丞相与禁军一同逼宫。
却不想禁军统领何焰是晏光耀的生死之交,一切都被晏光耀和越临雍等人洞悉,只待着越临希起兵谋反便可将其一网打尽。
这般惊心动魄的场景却被越临雍三言两语带过,晏欢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越临雍此次出宫便是提醒晏欢,越临希生了谋逆之心,不择手段,只恐要对晏欢下手,叫晏欢多做防备。
越临雍将手边的心腹侍卫墨七留下保护晏欢,便又进了宫。
墨七是个冷冰冰的人物,脸上的刀疤为他平添了几分狰狞,不过面相倒是英俊。
晏欢从墨七的口中得知越临雍从前竟派他来保护晏欢,多少次晏欢险中脱身,都是越临雍在背后默默保护着她。
晏欢从前并不知道,如今在一个外人口中听闻越临雍为她做的事,心里柔软成海。
越临雍这个傻瓜,为何做了这么多事却不让她知道?
如今皇城风云四起,只消一粒石子便能翻起惊涛骇浪。
容妃与越临希敲定今夜动手,万事俱备只欠最后一搏。
越临希离去之后,容妃召集了女官进来,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容妃桃花眼森冷一片,女官讶然,得令后迅速退下。
晏欢正与老夫人用晚膳,心里一直在思量着越临希谋反的事情。等从主院出来,天色都已发黑。
墨七原在身边跟着,不知为何不见了影踪。
晏欢急着脚步回清心院,不想半道之中横空出现一人,在晏欢还未来不及回应之时猛然出手将晏欢敲晕,而后扛着她急速离开。
安平二十二年,注定是要载入史册的一天。
这一天,逸王越临希谋反,以清君侧为名,半夜率禁军包围了整座皇宫。
病重的越帝与监国的敬王未作防备,双双被困在皇宫。
越临希兵不血刃便进入了越帝的寝宫,一路顺利得不可思议,叫越临希自己都不敢相信。
紫宸殿
越帝形容枯槁,躺在龙床之上,越临雍则站在一旁。
见越临希一身银铠,提着尖刀在禁军的簇拥下进了紫宸殿,越帝颤巍地指着越临希骂道“逆子!”
那声音说不出的哆嗦,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威严赫赫。越临希听闻不由得大笑出声“逆子?你又何尝真的当我是你的儿子。”
越帝气急,恨恨地瞪着这个谋反的逆子。
听得越临雍突然出声,“越临希,你居然敢煽动禁军谋反。”
越临希冷哼一声,“成王败寇,如今整座皇宫都在我的控制之下,越临雍你以为你能逃得出去?父皇,儿臣劝你快快写下诏书,退位让贤,我还可以留你一命。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越临雍的表现太过平静,从禁军进殿以来就未变过脸色,好似大局在握一般。这样的神态叫越临希打心里感觉不安。
越临雍突然抬头,朝越临希讽刺一笑。越临希悚然一惊,只觉大事不妙,刚想抬脚却听得殿外兵刃相接的声音。
糟了!越临希大惊失色,桃花眼闪过阴毒只想一不做二不休,命令跟随的禁军统领何焰和副统领容怀等人将越临雍和越帝,立刻斩杀。
却不想变故横生,容怀被何焰一剑刺死,而何焰带血的刀刃也架到越临希的脖子上。
“你这个叛徒!”越临希被桎梏在原地,对何焰怒目而视。
不想何焰竟冷笑出声“越临希你举兵谋反其心可诛,微臣从来都只效忠陛下,如何会对你这个卑鄙小人言听计从。”
一旁的越临雍拍手叫好“不错,多亏了何大人深明大义,不然如何能取信于你?越临希,这便是你自作聪明的下场。”
越临希幡然醒悟,自己的一举一动居然都被越临雍洞若观火。
越临雍就等着自己自投罗网,好落实谋反的罪名。
好一招瓮中作弊!到头来都是越临希自己作茧自缚!完了,一切都完了!
越临希恨意昭昭,直恨不得冲上前去撕开越临雍虚假的面具。只是脖子上架着刀刃,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越临雍好整以暇地走了过来,站在越临希面前,突然伸脚往越临希的腹部狠狠踹了一脚。
“狼子野心,举兵造反,实在该死。”越临雍面无表情地道。
越临希被踹得五脏六腑受损,半跪在地上直不起身。
越帝躺在龙床上,看着兄弟相残的戏码,浑浊的眼珠滚动了几下,而后化为无声无息的麻木。
禁军大多数都是跟随何焰的人马,容怀的旧部早被晏光耀率领的军队斩杀殆尽,如今皇城内外都是晏光耀的兵马。
越临希自诩的胜利,瞬间土崩瓦解。
就在这时,容妃提着一人出现在众人面前,晏晨大惊失色,从马背上跳下来,惊惶地喊了一声“小妹!”
“别过来,所有人都后退!”容妃的匕首架在晏欢的脖子上,因为太过用力,已让晏欢那白皙的颈部划出一道血痕。
容妃一身素稿,表情狰狞,显然已经失常。晏晨不敢拿亲妹妹的性命开玩笑,当即叫所有的士兵连连后退。
晏欢在晏府被人打晕,醒来时却成了容妃手中的人质。容妃手握着晏欢的命脉,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紫宸殿中。
“越临雍,你看这是谁!”容妃猖狂的声音蓦然响彻在紫宸殿。
殿里的所有人朝殿门口看去,发现了容妃挟持了晏欢。
越临希猛地地抬头,见到这一幕,极为震惊,控制不住地喊出了声“母妃,你这是做什么?”
他千算万算都没想到容妃居然会拿晏欢做质子,当初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动晏欢,不想容妃居然置若罔闻!
“做什么?”容妃轻蔑地看着越临希,仿佛在看一条不中用的狗“替你这个废物收拾残局,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太叫本宫失望了。”
容妃眼中的冷漠叫越临希心中的恨意铺天盖地,晏欢投注过来的眼神压得他几乎不能呼吸。
“越临雍,晏欢在我手上,我看你要怎么办!”容妃已经疯了,早已经歇斯底里。
越临雍看着晏欢脖颈的血痕,鹰眸一沉,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一脸阴霾地看着容妃。
晏欢对着越临雍摇头,发白的嘴唇轻声道“我没事。”
容妃此举,无疑是想用晏欢威胁越临雍。眼看现在的局面,越临希被囚困在地,外面都是晏光耀的兵马,想来越临雍已经大获全胜。若是晏欢在此时成为越临雍的软肋,晏欢势必不能原谅自己。
在心里盘算好了主意,晏欢表现得格外冷静。
眸子清亮地看着越临雍,似乎还隐隐透着笑意。
他们彼此都太过熟悉,越临雍能猜到晏欢此时的想法,这样的心思叫越临雍胸口一痛。
越临雍微眯鹰眸,对着容妃冷声道“你想要什么,冲我来。放开她。”
越临希身上一松,原是被人放回了容妃身边。他步履蹒跚着走到容妃身边,容妃却是连看他一下都不愿意。
“好,好得很,不愧是和越子丰一样的情种。”容妃猖狂一笑,笃定了越临雍的妥协。
“越临雍,我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自刎以谢天下。否则的话,晏欢的性命就难保了。”容妃的手劲又推动了几分,立马有血顺着晏欢的脖颈划下。越临希的瞳孔猛地微缩。
江山和美人,从来都是两难的抉择。越临希尚且可以为了江山,放弃挚爱。容妃又如何能够笃定越临雍会为了晏欢,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
晏欢微微皱眉,却是急切地对越临雍喊道“阿雍,你别听她的,我没事的。”
晏欢心里恐慌,生怕越临雍当真会做傻事。当看到越临雍当真将禁军的长剑抽出来时,晏欢骇得目眦尽裂。
容妃见状,突然仰天猖狂一笑,看着奄奄一息的越帝得意道“越子丰,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你的报应,我今天就让你最心爱的儿子死在你面前,你就好好享受这份痛苦吧!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通通还给你的!”
越帝眼中震怒,奈何身子瘫痪,只得指着容妃颤巍不止,口中破碎的皆是“毒妇,毒妇!”
“好,你放了她。”越临雍没有一丝犹豫,将剑刃对准自己的脖子。
晏欢看得心惊肉跳,不管不顾地嘶吼出声“越临雍,你如果敢这么做,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越临雍却是朝她轻轻摇头,眼中那般坚定,“傻欢儿,没有你,我要这天下又有什么意义。”
这样含情脉脉的对白,显然刺激了容妃,容妃眼中狂乱,口中暴戾出声“竟然你们这么恩爱,那就去黄泉路上做一对苦命鸳鸯吧!”
说罢高扬起手臂,将匕首挥向晏欢。
这变故来得太过急速,饶是越临雍也阻拦不及,越临雍暴喝了一声“欢儿!”
然而,容妃的毒计终究是没有成功,因为一个人推开了晏欢,挡在了她的面前。
容妃的匕首整个没入越临希的心脏,分毫不差。越临希闷哼一声,倒退一步后口吐鲜血。
“希儿?希儿?!”容妃似是不可置信,不敢相信越临希竟这样义无反顾地为晏欢挨了致命一刀!
这是她的儿子她的一切,就这样亲手被她毁了!
不!容妃撕心裂肺地嘶吼,却被一旁的禁军摁倒在地,发丝狂乱一地配合她那鬼哭狼嚎,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越,越临希?
晏欢被推到一边,一时有些发懵。等回过神时,越临希已经被容妃刺中了胸口。越临希嘴角染着血,微笑地看着晏欢。眼神纯澈的一如初见时的模样。
“小丫头,没事了。”越临希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吐露出了这样完整的一句话。而后朝着身后轰然倒去。
“欢儿,你没事吧?”越临雍飞奔上来,扶住了晏欢。却被她一把推开。
晏欢不顾一切地跑到越临希的身边,将他半个身子从地上提起,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
越临雍看着空荡荡的手掌,一时有些发怔。抿了抿唇,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一言不发。
“越临希,越临希”晏欢不停地摇晃着越临希,试图让他从昏迷中苏醒。
越临希唇角的鲜血越来越汹涌,那一剑刺破了他得心脏,饶是神医在世,也回天乏术。
越临希从混沌当中醒来,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孩。他伸手摸了摸女孩的脸颊,却不想手上沾满了自己的鲜血,已经把女孩的脸弄得脏污不堪。
晏欢的双目通红,狠狠地瞪着越临希。
越临希这个疯子,是想要她内疚一辈子吗!
不是说了老死不相往来,不是说了从此恩断义绝,为什么还要为她挨这一剑,她不会感激的,她不会感激这个三番四次利用她的人!
晏欢这么想着,可是看着气息奄奄的越临希,心中的恐慌却怎么也掩藏不住。不是的,她不想让他死的,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越临希,你不要死,你不要死”晏欢有些语无伦次,那手足无措的模样叫人心疼不已。
越临希嘴角勾了勾,支离破碎地道“傻瓜..我这一辈子..太累了…这样…也好.…”
“小丫头…如果,我们之间,没有那么多的误会,你会不会…喜欢我一点点…”
越临希的吐词已经十分艰难,却还是在执着于一个答案。晏欢咬了咬牙,在那灼灼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越临希眼中倏然一亮,像是有火焰死灰复燃了一般,叫晏欢几乎都要不忍。
越临希吃力地举起手腕,袖口滑落时露出两条交缠的琉璃朱结,他示意晏欢取下,而后将这两样东西交握在晏欢手中。
“这个…算是个纪念…莫要再丢了….遇见你,是我一生..最开心的事…只是可惜..我们终究有缘无分…”
越临希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眼中的生机黯淡最终消失不见。
容妃暴发出一身惨烈的嘶吼,被禁军狠狠敲了一脑袋。
晏欢怔怔地看着双目紧闭的越临希,他在她的怀里,已经没了呼吸。
脑海中,不期然划过初次见面的场景。
那时越临希从天而降,一身月牙白袍,手中折扇一枚,将晏欢紧紧地护在怀里,那样玉树临风,潇洒不羁。
明明抱得那么紧,口中却轻快地椰撸道“小公子,抱够了吗?”
时隔多年,越临希在晏欢脑中最鲜明的印象,莫过于那不染凡尘的模样。
可惜,很多事情不可能重来。有些人错过了,便是一辈子。
从此世间,沧海桑田,再未有一个叫越临希的男人。
晏欢再难自控,突然控制不住地呜咽出声。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角滑落,声音从呜咽逐渐转向哀鸣。
这是多年之后,她唯一一次掉过的眼泪。
越临雍走过来,将她揽在自己的怀里。让她在自己的怀中纵情大哭。
安平二十三,越帝薨,史称越文帝。
越文帝在位二十三年,平定中熙之乱,功德显著。薨逝后传位皇四子越临雍。
越临雍一生极富传奇,为越国千古明君。
新帝继位后,废黜三宫六院,后宫中唯有皇后一人,并执此一生,与皇后恩爱缱绻。两人忠贞不渝的爱情,随着新帝的功绩,在后世广为流传。
越国新帝登基仪式,随着封后大典一同举行。
那日碧空万里无云,连微风都带着暖意。
越临雍一身正红隆装,站立在越国皇城巅峰,看着一身正红凤袍的晏欢缓缓走来。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走越近,两人都褪去了初见时青涩稚嫩的模样,长成了顶天立地的样子。
年幼时冷宫中的那一眼,终究让两人的命运紧紧地牵绊在一起。
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相爱的两个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越临雍执起晏欢的手,端坐在龙椅之上。接受着百官的朝拜,底下无数臣民在欢呼雀跃,
“帝后万福金安,帝后万福金安!”
红罗帐暖,春宵一梦。
越临雍摘下晏欢头上的簪子,一时间青丝如瀑。
越临雍竟是看痴了,“欢,我终于等到这一刻了。”越临雍喃喃自语,眼眶微微发红,似是情动似是唏嘘。
晏欢看着两人交缠在一起的青丝,眼中氤氲着雾气,良久温情地道“我也是。”
曾几何时,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女,靠着晏光耀若有似无的庇护在晏府艰难求生。
不想命运竟待她宽厚,给了她重生,让她从一个将门庶女成长为京城富商,再到御上亲封的意安郡主,再是敬王妃,后来便是越国皇后。
这一生,能够重来实在是太好了。能够遇见心爱的人,是命运对她最大的恩赐。
她瞧着身边的男人,那熟睡中的眉眼,那般俊朗,是她在世上看过的最好看的样子。
她伸手扶上男人的脸,嘴角染起笑意,那笑意透过眉梢直达心脏,看起来那般幸福。
在日后漫长的岁月中,他们将携手共度一生。
男人突然张开眼睛,将她幸福的模样尽收眼底。
男人勾起好看的弧度,侧身将她拥在怀里,浅浅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听得男人温情款款地表白道,
“欢,我爱你。就算重来一百次,我也爱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