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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野站在原地,双手撑腰,微微佝偻着背,背对着许寻笙,没有转过来,低低喘着气。
许寻笙站在他身后,心底就像堵着漫天厚重云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突然间,岑野转过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便往小区里头跑。
许寻笙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是有些恍惚。这些天他太冷漠,以至于此刻突然出现,突然靠近,令她觉得眼前的男孩熟悉又陌生。明明刚才挨了些拳头,脸上手上还有血渍,他却像突然加足了神奇的马力,拉着她一声不吭一直跑。
他的手很柔软,也很热,还有汗,握得很紧。他没有回头,于是在一盏盏路灯下,许寻笙只看到他的头发随着奔跑一动一动,那背影高而瘦,还很倔强。
不知怎的,跑着跑着,夜里的清风拂面,两人的脚步声此起彼伏,许寻笙忽然就不生气了。这些天压在心里的那些坏情绪,好像就一扫而光了。畅快的感觉,就像身旁干净的夜色,慢慢浸入心怀里。再抬头看着这家伙,那种熟悉的温暖的感觉,又渐渐靠近。
他呢?此时的感觉,是否和她一样?
到了她家门口,他的脚步慢下来,上台阶时,他的手慢慢松开。许寻笙也就立刻把手抽回来,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她踏上台阶,掏出钥匙开门。他就站在一旁,双手插裤兜里,眼睛也没看她,看着一旁。
可他这副样子,却叫许寻笙心更软了。
“你没事吧?”她问。
于是他整个人好像立刻就松下来了,懒懒地说:“老子能有什么事?他们的拳头软得跟蚊子咬似的。”
许寻笙却有点不太好受。刚才其中一人,一拳揍在他身上,他那瞬间痛苦扭曲的表情,她其实都看到了。
她推开门,说:“你不该打架的,他们有两个人,叫保安就好了……”话音未落,一只手臂从后面伸过来,按在她身旁的门框上,男孩的声音低哑坚定:“他们那么骂你,不打老子还是男人?”
带着些许热气的嗓音,就轻拂着耳朵,有些细细的痒,竟跟一只有灵气的虫子似的,一下子钻到许寻笙身体深处去。她下意识别过脸,避开他,径直走进屋子。他几乎是立刻也跟了进来。
岑野拉了把椅子坐下,好几天没有和她同时在这个屋子里了,此时他竟然有种“老子胡汉三终于能够回来了”的淡淡欢喜。眼瞅着她走向柜子,取出医药箱,拿过来放在他面前,她用手把垂落脸颊的一缕头发,顺到耳朵里,低头在里面翻找。岑野就一声不吭盯着她的动作,心里竟也是舒舒服服的。感觉就好像在某方面禁~欲了好久的人,他~妈的突然被放出来了。
“对不起。”他开口道,“舒颜是因为我找你麻烦的。明天老子就去警告她,不会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
“没关系。”她头都没抬一下,“我不在意。”
岑野的心情顿时又有些复杂。她说不在意,就是真的不在意。既不会计较因为他的烂桃花带来了麻烦,更不会把诸如舒颜这样的女孩子,放在眼里。这让他为这个女人感到很舒心,又隐隐有些失落。他想,老子现在怎么奇奇怪怪的,真是有病了。
许寻笙找出支跌打膏,却犹豫了一下,然后递给他。岑野也静了一下,接过,说:“谢了。”过了几秒钟,到底没忍住,药膏在手里抛啊抛,说:“现在不肯给我擦药了啊?”
这话也不知是意有所指,还是没心没肺。许寻笙心弦一颤,神色不变地答道:“你的伤都在身上,怎么擦?”
岑野便不吭声了,将药膏放进口袋,又摸出钱包,把准备好的钱递给她,终于还是笑了出来:“唔,章的钱。”
暖黄的灯光下,男孩的脸白皙而朦胧,眉眼仿佛也染着光。当他一笑,窗外那深沉的夜色,仿佛就再也浸不进来了。他眼睛望着你,那里头很深很深,藏着温柔,藏着歉意,也藏着总是清澈的亮光。
许寻笙的心里真是再也没有半点脾气了,只剩下舒心畅意。她垂下头,伸手从他手里,抽出两张,说:“这就够了。”
岑野说:“你开什么玩笑?”
于是许寻笙也抬头笑了,那笑容轻轻慢慢绽放开,终于带着他熟悉的小得意小温暖:“我上次就是故意吓你的,200是成本费。我给朋友刻章,没有收钱的。”
他静了一会儿,脸上还带着收都收不回去的笑,盯着她的眼,说:“哦……你可吓死老子了。”
他的语气慢悠悠还有点小委屈,许寻笙的心也随着他的声音,轻轻晃了一下。嘴角的笑好像也变得难以压抑。那种感觉又回来了,两个人在一起,清澈得如同月光溪水叮咚般的感觉。
两人又都静了一会儿,似乎在这样一个夜晚,彼此都不知道还要说什么才好。这时,岑野忽然没头没脑说了句:“对不起。”
许寻笙低头看着刚刚被她打开的烤火炉,金黄金黄的光,仿佛都要浸进人的手指里去了,很暖和,很宁静。
“没关系。”她轻声说。
紧接着,一张几乎被捏的皱皱巴巴的门票,递到了她面前:“寻笙哪,明天晚上,去看老子拿冠军。”
许寻笙首先看到的是他的手,然后目光才落在门票上,接过,仔细将它整理了一下,边角都弄得平整,然后轻轻放进口袋。做这一连串动作时,她都没有抬头,却能感觉到他一直盯着自己。不知道那嘴角,是否有带上了平时那得意又懒散的笑容?
“走了。”他忽然说。
许寻笙一怔。他说完就起身,动作很快。许寻笙跟上去,走到门口时,他人都已经出院门了。然后就看到他扯起连帽衫的帽子,戴在头上,双手紧插裤兜,抬头走远。明知许寻笙就站在门口,他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头看一眼。
许寻笙忽然就意识到,尽管刚刚发了疯似的保护她,尽管道歉和好了,他也笑得好像没有一点隔阂了。可他就是和以前有哪里不同了。什么东西在他心里沉下去了。真实的他,是任何人都触碰不到的了。包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