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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日本来的学者团队一共十六个人,隐隐以一个姓平山的中年男人为首。南国雕漆在国际上远不如北京雕漆、福州脱胎漆的名号响亮,更何况贺家山上一派田园自然风光,不见大片厂房,甚至没有见到现代机器,这些日本人你看我我看你、难免都流露轻慢之意。
陪同前来的岑南柳家雕漆厂厂长柳明低声向容主任抱怨:"看吧,我就说带来这里不行!昨晚我跟这帮小日本喝酒,一个个轻狂得很!你不给他们看几百平米的厂房、几千万的机器,镇不住他们!"
容主任是知道贺家山情况的,他倒是完全不担心萧大师镇不住场子,他担心的还是近期网络舆情,找了个机会,他悄声提醒萧晨:"你个人感情问题的事儿得处理好啊,红豆鎏金漆可是我们打算申请国家级非遗的重点,你可不能因小失大。"
萧晨笑笑没说话,一旁贺小雪连忙上前应酬容主任,几句话解释了萧晨的无辜、担保了事情很快将会迎刃而解,又诚恳热烈地对容主任一贯关心表示由衷感谢,短短一番话说得如此精彩漂亮,一旁以长袖善舞闻名于业界的柳明都啧啧称赞,半是揶揄半是挑拨地对萧晨说:"我原本觉着贺家山上有用的只有萧大师这双手,今天才见识到,原来还有贺总这张嘴呢。"
萧晨跟在日本考察团身后慢慢走着,目光都没给柳明一束,只语气淡淡地说:"柳厂长的见识一向浅薄得很。"
"……"柳明咬牙切齿瞪向萧晨,这小女娃,不管是手艺还是嘴皮子,这些年就没能赢过她一次!看了眼萧晨身侧寸步不离、仿佛保镖打手的戚鹤尧,柳明深呼吸、咽下这口气。
参观工棚的日本考察团这时停在了做胎底的木工那儿,平山拿起一把老式狭手锯,嘴巴里叽里咕噜说着日文,一旁除了最年轻的一个瘦高小伙子,所有日本人都跟着笑。
"什么这么好笑?"萧晨几步跟过去,双手闲闲反握身后,她微笑着友好地问。
日本人带来的翻译笑得说话都断断续续,萧晨打了个响指、打断了翻译,她身后戚鹤尧立刻分开人群而来,站在萧晨身边,英俊挺拔的年轻男孩子流利准确地翻译出刚才平山那段日文:"他说用着这种原始工具、贺家山是雕漆工艺文物展览场所。"
萧大师随手打个响指召唤徒弟,就能翻译如此流畅的日文,这气势实在是不一般,连死对头柳明都一脸骄傲。
"平山先生,"萧大魔王居然没有操起她的电锯,反而友好地伸出手、与平山握手,"来自日本京都平山堂对吗?"
戚鹤尧冷漠却精准如同机器人一般翻译了萧晨的话。
平山说是的,萧晨放开他的手,微微一笑。
瘦削的女孩子,看起来二十出头,平山他们谁都没把这位所谓的南国雕漆传承人放在眼里,此时被她逼到正面用仰视的目光淡淡望着,不知怎么平山有种被压迫之感--这么暖和的天气,空气里为何仿佛有刀锋冷意?
下一秒萧晨转身操起那把长尖刀造型的狭手锯,平山他们集体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这才有点明白刀意是从何而起。
这位年轻的南国雕漆传承人,仿佛一把宝刀,触碰到雕漆有关,她的锋芒立刻出鞘。
木工桌上摆着一块做案几桌面的长木料,萧晨抬起腿一脚踩住尾端,姿态豪迈潇洒,她看也不看、手中如挽刀花一般耍了两下狭手锯,锋利锯条刮破空气,发出一种特殊的清吟声。
一旁日本人中间最年轻的那个瘦高男孩,清秀的一双眸中闪过一丝得逢知己的精光!他将自己那双满是老茧、指纹都已无法识别的手握成了拳头,深呼吸、兴奋地盯着萧晨的举动。
那块长木料是一块楠木,在场都是行家,都明白那是木纹多么坚硬的料子,所以眼看着萧晨用那把狭手锯轻松开出两毫米的笔直长槽、工棚内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这中国女孩是什么样的神奇存在?!这样毫无辅助甚至连铅笔画线都未曾、用一把老式木工锯开出精准到完美水准的细长槽!而且是在一块坚硬的楠木上!
萧晨随手轻松地开了三条细长槽,在一室呆若木鸡的人面前抬起狭手锯,她随意一吹锯条上的木屑。
"京都平山堂,"萧晨缓声开腔,语气轻慢地说,"领了九十多年手工制作日本皇室御用漆器的荣誉了吧?平山先生却不认得这么好的一把狭手锯。"微微笑着的女孩子,声音轻轻的,却令平山额头冒起了汗:"也难怪,平山先生一双手,半个老茧都没有,压根就不是个手艺人。"
萧晨放下脚也放下锯子,微微一笑,她眼神流转,再也掩饰不了轻蔑之意地望向平山:"所以我原谅你不懂--用机器干活的叫工人,而我们贺家山上只有工匠,机器没有热血,工匠、有一颗匠心。"
一旁原本同步直译的戚鹤尧,在翻译最后一句前愣了一瞬,他看了面色不虞的柳明一眼,慢慢地傲然地将萧晨掷地有声的最后一句话翻译了出来。
日本考察团集体陷入了沉默。而容主任和贺小雪虽然平时都是顾全大局的人,这时却对萧晨这番吊打平山没有半个字阻止。
国外人管瓷器叫China,管漆器叫Japan,这说明国际上普遍认可瓷器是中国制造的最好,但漆物是日本的工艺精湛。可是,日本的漆艺是中国唐代传过去的,日本人再如何发扬光大、后来居上,漆器的根在中国,漆器的魂在中国,漆器最灿烂的时代也一定会回到中国。
因为中国有传承至臻手艺和炙热匠心的大国工匠,比如--萧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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