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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是才进府不久的丫鬟,说是个哑巴,分到厨房里来干活。人看上去瘦瘦小小的,长得也很普通,一看就知道是很好欺负的那种。起先大伙还都欺负她,将什么活都往她那里扔,反正她也是个哑巴,不会找人告状的。谁知道这事竟是被大夫人身边的喜鹊撞了个正着,于是将他们一顿呵斥,这下所有人都才反应过来,这哑巴竟然是喜鹊的熟人。所以都不敢再欺负她了。
不过大家凑在一起说小话的时候,倒也从未避讳过她,听见了又能如何?反正说不出来,听见了还不是听见了。
这哑巴的名字到底叫什么也没人关心,都叫她“小哑巴”,那小哑巴听见人家这样叫她也都没什么表情,大家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
过了一会,另一个人也走开了,那小哑巴这才抬起头似是不经意的朝那边看了一眼,可那双极好看的眼睛里却是闪过一丝冷意,那样的眼睛配上这平淡无奇的脸却是让人觉得有些可惜。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入秋后天气也是越来越冷,夜里起来若不披件衣服还真是受不住凉意。
三更的梆子已经敲过了,同屋的人都睡着了,那小哑巴却慢慢坐起来,披了衣服出门。不过她却不是往茅房去,而是朝着后花园去的。好在相府家大业大,一路上都是掌了灯的,倒不至于黑灯瞎火看不清路,不过饶是如此,小哑巴还是抓紧了衣襟,手心也全是冷汗。
绕到一座假山后,那里早有一个小心翼翼不住往外探身子打望的女子,见到小哑巴来,面上一喜慌忙冲她招手,小声道:“这里这里。”
小哑巴四下望了望,这才过去。
“这更深露重的,小姐怎么不多穿一件,还穿这么单薄。”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喜鹊。
“无妨,我这一路走来倒也不觉得冷。”小哑巴突然开口,声音竟格外好听,再仔细一听,这声音可不正是顾弦歌的声音吗!
“那也不行,小姐身子本来就不大好,还是要将惜自己才行。赶明儿我再给您送两套厚衣服过来。”喜鹊说着,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披在弦歌身上,后者刚要推拒,就被喜鹊打断:“小姐,别推了,长话短说。最近相爷身子一日比一日差,看来过不了多久就会不行了。”
“嗯,这就好。你现在有机会进裴肃屋里吗?”弦歌问道。
“还好,我毕竟是大夫人身边的人,偶尔替大夫人往相爷屋里送羹汤什么的,还是有机会的。”
“现在裴肃那老狐狸应该会越来越怕冷,这个给你,等裴肃屋里开始燃炭盆的时候,就将这个扔进去。千万小心别被人发现。”
“是。”喜鹊接过她手中的东西,仔细的收进怀里放好。
“还要麻烦你想办法去裴肃的书房找几张他的字给我,我有用。”
“字?”
“是,有批注的书也可以。”
“行,我尽力。”喜鹊顿了顿,道,“还有,昨日穆将军来探病了。”
“穆远?”弦歌皱眉,这时候穆远本该避嫌离得远远的才是,怎的现在反而往裴肃这里凑呢?
“不大清楚,我悄悄打探过,听说穆将军走的时候他的侍从手上好像拿着什么东西。我猜,会不会他们私底下达成了什么交易。”
“有可能,朝廷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现在穆远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他不可能无动于衷。裴肃查了这么久,不可能一无所获,想来穆远拿走的,很有可能就是证据。”虽然弦歌并未将那证据给萧湛,但是她也适当的放出了一些蛛丝马迹让人发现,她绝对不相信裴肃一点都没查到。
想到这里,弦歌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小姐?”见弦歌若有所思,喜鹊小声唤了一声,将她的思绪打断,“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当然是一个个的来,等这裴肃死了,接下来,自然就是那穆远了!”弦歌眼中闪着寒光,语气也透着刺骨的冷厉。
那日,弦歌和萧湛大吵一架不欢而散,萧湛想要弦歌手中的证据,但她怎么可能会如了他的愿?虽然她知道,此事由萧湛来操控是最妥帖且见效最快的方法,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让他来帮自己!更不想再作为别人手中的棋子任人摆布,所以她找到了喜鹊,她要用自己的方法来报仇!
哪怕是搭上自己的命!
裴家、穆家、宋家、袁家,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当然,裴家自然是第一个拿来开刀的。
皇上既然让裴肃去彻查萧家的案子,若是裴肃出了什么意外,一定会引起更大的舆论,百姓定然会将裴肃的死归咎于萧家的案子上,这样一来皇上就有足够的理由彻查,到时候弦歌再将证据慢慢放出来,那么自然可以一网打尽。
这个方法虽然太过迂回,不过弦歌想亲手手刃仇人,迂回不迂回也无所谓了。
那些失去的,她总归都要亲手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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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相已经下不来床了。
原本不过是个染上了风寒,谁能料到竟然会严重到这般地步?甚至齐帝都亲自派了太医来替他诊治,可是丝毫不见起效不说,反倒越来越严重了。一时间,整个相府可谓愁云惨淡。
来探病的人也都络绎不绝,几乎要将相府的大门踏破,可是大多数连裴肃的面都没能见上,都只是由裴家主母见了一面,说了一些客套话就只好乖乖打道回府。
“李婶,老爷的参汤熬好了吗?”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李婶见道来人忙不迭的站起来迎上去:“哟,这不是喜鹊姑娘嘛,熬好啦熬好啦!我这还在想你该来取了。”李婶说着忙将食盒递过去。
喜鹊接过,道了谢这才离开。离开前还不忘和弦歌打了声招呼,“阿欢,上次你让我帮你描的花样已经描好了,你忙完手上的活就来我屋里找我吧,我拿给你。”,后者冲她笑笑点头。
等喜鹊走后,李婶才凑到弦歌旁边笑道:“小哑,不,那个 ”李婶想了好一阵子竟没有想出这个小哑巴到底叫什么,于是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跟着喜鹊喊:“阿欢姑娘,你和喜鹊姑娘关系好像很好呢?”
弦歌没什么表情,就这么盯着她。
“也没什么,就是想请你跟喜鹊姑娘说说好话,我有个侄女也想进相府来做事,不过我人微言轻,说什么都不顶用。若是你去跟喜鹊姑娘说说让喜鹊姑娘在大夫人耳边美言几句,说不定这事就成了呢?”
弦歌未置一词,比划道:“这事我做不了主的。”可那李婶看不懂她在比划什么,只当她答应了,忙喜笑颜开的道了谢转身去干活。弦歌当真哭笑不得。
弦歌看着旁边削好皮的萝卜,心里冷笑。
或许别人不知道这裴肃的病为何会越来越严重,可是她却一清二楚。
裴肃的并其实本就是小毛病,他吃的药也是没问题的,可关键就在于他的饮食,自从弦歌进了相府后,裴肃的饮食她都动过手脚,但并非下毒,而是将他吃的东西都加了点别的。比如经常煲的汤里都有萝卜,原本清淡的菜色中多了好几道辣的,饭桌上时不时会多些苋菜,还有裴肃现在极爱吃的红烧肉,弦歌都悄悄在里面加了罂粟壳一方面提升菜的味道,另一方面让裴肃欲罢不能每顿必吃。这样厚膏肥腻的菜色搭配补气养身清热解表的药时,自然是药效全无,甚至还加重了裴肃身体的负担,病情自然越来越重。
而这些日子,弦歌还在他的吃食里加了些别的东西,想来过不了多久,这裴肃便会一命呜呼了。
想到这里,弦歌的心情竟然轻快了几分。
弦歌一直忙到晚膳过后,跟着另一个丫头一起将碗都洗干净摆好,这才筋疲力尽的回屋。弦歌却是朝着喜鹊房里走去。
喜鹊好歹是大夫人身边的丫头,自然有单独的房间,见弦歌来,她忙拉着她坐下,问道:“这些日子可是累坏了?我瞧着你脸色一直不大好。”
“没事,想来也累不了多久了。”
“要不我再去跟下面的打个招呼,让她们多关照一下你?”
“不必,我在这个当头进府已经够引人注目了,若是你再去说,岂不是更让人注意了吗?”
“小姐思虑周全,是喜鹊鲁莽了。”喜鹊说着,从褥子下拿出两张字,“这是在老爷书房找到的。”
弦歌接过看了看,这才笑了,找喜鹊要了纸笔,然后模仿着裴肃的字写了满满一张认罪书。
喜鹊识字不多,只能勉强看个大概,问道:“小姐这是打算让裴相认罪?”
“没错,有了这个,才好进行下一步。”弦歌放下笔,满意的对照了一番,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弦歌离开时,喜鹊又塞给她两套厚衣服,弦歌推拒不了,这才接了。
后面连着十来天弦歌晚上都会不经意的转到裴肃的院外,探查情况,毕竟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过倒是让他发现了一个规律——每到亥时,裴肃门口都会交接班,这时候会有大概半盏茶的空档。而裴肃院子后面有一处可以翻进去,那里被树影挡着,只要不走近了看根本看不出里面能藏人。若是趁着这个时候从那里翻进去,这样根本就神不知鬼不觉,哪怕是她就在里面将裴肃杀了,都不会有人发现。
点已经踩顺了,弦歌准备付诸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