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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林曦年的话,谢桓修困惑更多了。
直到下学他都没想出个结果,唯一的可能就是因为季辕。
但……
“夫子,他是怎么做到的?”
季辕的事情,谢桓修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他偶尔会离开东乡,说是回老家看看,但他老家在哪里没有人知道,而且像是除夕、中秋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季辕几乎都是在东乡度过的。
如何去挖季辕的身世,谢桓修计算了好几天,还没等他想好,季辕写给他的信先到了。
来信很简单,连署名都没有。
“孺子不可教也,吾心甚痛。”
谢桓修总觉得这信写的有那么点……不正经……
不像是季辕的语气,但的确是他的笔迹。
谢桓修回想了下,最近除了因生病旷了几天课,再没做什么可以称作“不可教”的事,只是夫子怎么知道的这么快?
他几天没去书院这事,除了谈子谦外没人问过,就连林曦年也都没多问上一句。
他暗自猜想,必然是谈夫子帮他找过借口,不然以林曦年的性格,怎么会不问他这几日去了哪里,为什么会旷课?
谈子谦对他向来比别人更纵容,但有时也更苛刻。
凡是不耐细思。
谢桓修眼眼神滴流滴流转了两圈,笃定两位夫子的是认识的!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能从谈子谦的口中套出话来。
季辕那里谢桓修暂时是不考虑了。他不可能现在回东村,想要从季辕嘴里打听出什么,靠书信是绝对不可行的,只能是看似不经意间,探出点蛛丝马迹。
同样,对谈子谦也只能用这个办法。
这两日,谢桓修暗搓搓的在寻找机会,但一直不得手。正在他急得坐不住椅子的时,谈子谦喊他午间去帮他整理书房。
一下学,谢桓修腾的窜起来,跑了出去。
将问他是否需要一起帮忙的林曦年留在原地,而窗外传来了谢桓修的声音“不用啦——”
林曦年笑着想,最近还真是活泼啊。
谈子谦尚未娶亲,以书院为家,有处属于他的小院落。
整个麓山书院都是精心设计过的,别看谈子谦这院子实际面积不大,但采用了借景手法修筑,同书院的景致融为一片,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上去,非但不觉拘束,赏心悦目极了。
谢桓修都曾想过,要不以后也留在书院算了,也跟院长讨这么个小院落。
他这次来没心情欣赏院中景色,内心盘算着怎么才能从谈子谦口中套出话来。
谈子谦有个不好的习惯,看书喜欢随便抽,抽出哪本是哪本,换下本的时候再随便一塞,等真要找哪本书时,便成了大海捞针。
因此他的书架,每隔两三个月就要整理一次。
谢桓修对此也是轻车熟路,谈子谦的藏书很杂,经史子集自不必说。孤本,拓本他也有收集,时下刚出的话本,就连教人行周公之礼的书,他都有。谢桓修这方面的“启蒙”书籍,就是在谈子谦这里看到的,只不过他没什么实践机会,就被人给实践了……
是以,比起书院的藏书阁,谢桓修当然更喜欢谈子谦的书房,也乐于给他收拾书架,每次都能整理出有意思的书册来。
往往这时,也是谢桓修话最多的时候,他常常会与谈子谦讨论,或请教平日里所没涉及的问题。
不过,这次谢桓修一改常态,成了钳嘴的葫芦,一声不吭。
“谢桓修,你这是不高兴过来给我整理书架?平时说说说个不停,这会连个音都没有。”
谈子谦坐在一旁,看着来回搬书的谢桓修,逗趣道。
谢桓修将一摞书放在了桌上,叹声道,“夫子,你是不知道,我这心烦着呢。我季夫子前两日给我来了信,好没道理的将我骂了一顿,我思来想去也不知是为了哪一桩,我最近也没做错什么呀。”
谈子谦心下笑,难道前几日无故旷课的不是你?嘴上却一副关切模样,“你不常常说你季夫子是最好的夫子么,他怎么会冤枉你呢,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而不自知?”
谢桓修无辜又一脸天真的模样看着谈子谦,道:“哪有做错什么。夫子,你说难道我最近表现的不好,与同窗相处和睦,学习认真刻苦,那里做的不好。”
谈子谦强咽下一口茶水,这谢桓修真是脸皮越来越厚了,夸自己夸的面不红,心不跳的。
“哦?那前几日无故旷课的是谁?”
谢桓修又将一摞书放在了书桌上,凑到谈子谦身前,笑中带着几分讨好意味,“我那不是生病了么。”
谈子谦直觉得他笑的闹眼睛,抬手打发他,“搬书去。”
谢桓修十分听话的,起身搬书去了。
谈子谦书多,不过谢桓修手脚麻利,没一会书架上的书搬了下来。再一本本归类,当他要将一本《水经注》放回书架时,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谢桓修不能说是过目不忘,但记忆力却高于常人。谈子谦这里的书,他绝大部分都看过。哪怕像是《水经注》这种经典子集,他即使读过也不会放过谈子谦的。
只因,谈子谦读书时常会在书页空白处,写些感想、批注、甚至是当时的心情等等,并不拘泥。看他的书,总会发现一些有趣,或是新的见解,对谢桓修而言也是一种启发。
谢桓修迅速翻了翻手中的书,按照记忆中的模糊印象,寻找那处不同的笔记。
“郦公所言,莫不引人心驰神往,只常有困惑,书中所言,真为几何。终有一日秦定亲自逐一验过。”
下方还有谢桓修更熟悉的八个小字——“小儿狂妄。吾愿陪之。”
字迹会因年纪、心性多少会有改变。谈子谦的字迹变化,谢桓修通过他书籍上的批注有所了解,熟悉。
谢桓修第一次翻看这本《水经注》时,也对谈子谦所说的“小儿”有所好奇。
他十分清楚的记得,他第一次借书的时,谈子谦特别严肃的告诉他,书可以看,但绝对不可有任何涂抹,或是损坏。
所以这本也是谢桓修唯一看到的一本,有其他人笔迹的书。那时谢桓修也是初来乍到,虽然谈夫子对他和颜悦色,但他却没有向谈子谦打探的胆量。
时间一久,谢桓修也忘了这件事。
如今看来这里只怕也是大有文章。
谢桓修一直拿苏秦做榜样。对他的事也多加探听过,虽多是传言,却也有几分真消息。
麓山书院曾有“双骄”一称,其中之一指的正是苏秦,而另一位则是与他同科的谈献。有人说他们因才华不相上下,两人关系并不好。也有人说,当年苏秦辞官而去,是为了谈献。哪种说法更准确,谢桓修也说不准,但此时他却准确的将谈子谦的姓,与书上的这个“秦”字联在了一起。
“双骄”高中之时未及弱冠,自然没有取字。而此后不到半年,两人均消失在世人眼前。没人说得清他们去了哪里。
可谢桓修的直觉告诉他,谈子谦就是当年的谈献!
入院学习多年,他只知谈夫子字“子谦”,但他的名完全没有听过。
书院其他夫子的名,谢桓修也不是全清楚,不过多少知道一点点,或听过。有时夫子们为学问争执起来,情急之下会喊对方的姓名。
可叫谈子谦,不是打趣的唤他为“谈夫子”,或是“子谦”,最多也只是“谈子谦”。
他的名,完全被隐匿了,没人提起过。
如果,谈子谦真的是谈献……
那,这个“秦”,定是苏秦!
想到这个可能,谢桓修拿着书卷的手,微微颤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