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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刚驶出安平乡不远,谁也没料到在接近五道口收费站又发生了意外。
前面的车辆已经排成长龙,不远处的警笛钻进耳朵。
“是发生车祸了吗?”
“我下去看看。”魏海月刚准备动作,南蔷就阻止了他。
“不用了。”她晃了晃手中的工作机:“我刚收到消息,前面发生了交通事故,受伤的还是我们的人。”
叶明真忙问:“谁受伤了?”
“刑侦三队的小队长,冯朗。”
“阿朗?那得下去看看。”叶明真对冯朗印象很好,那家伙请自己吃过好几次饭呢。
魏海月见缝插针把车停到了路边,“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吧。”
前方乱作一团,南蔷跟着叶明真挤进了人群。
她望了半天看见个眼熟的人,连忙拉住了对方的袖子。
“伍队,听说冯朗出事了?”
几个交警正在对出事的车辆进行检查,还有另外两名同志在询问驾车的司机具体细节。
伍观听到人声分出神来,瞧见来人有些惊讶:“阿南,怎么是你?”
“这不是堵在了附近嘛,接到消息说是冯朗受伤了就过来看看。
伍观叹口气:“阿朗的情况有些糟糕。”
现场情况不算太好,驾车的是位女司机,王某,24岁,驾龄两年,先前无任何交通事故及违章记录。
因为在平坦的道路上行驶却发觉车辆有些颠簸,王某觉得奇怪,就在收费站附近的空地想要停车进行查看,没想到车还未停稳,为了躲避从身后抄上来的一辆面包车,竟一头撞上了路边的护栏。
王某的轿车受到冲撞,滑行了一段距离后拦在了收费路口,安全气囊弹出保护了她,但那辆面包车却冲过升降杆的拦截飞快地逃逸了。
轿车横在路口,一些大货车过不去,这样就渐渐造成了拥堵。
很快,警车通过急救通道赶了过来。
他们先是救下了驾驶位的王某,她只是暂时性昏迷,被抬出来后不久人便恢复了意识,但紧接着警方竟在轿车下面发现了一只人手。
手的主人正是刑侦三队队长冯朗。
南蔷和叶明真站在一边跟着听笔录。
“你的车头有明显之前就撞击过的痕迹,你确定没有撞伤人吗?”
“没有,我真的没有。”
女人脸色惨白,语调带着哭腔,唇齿上下打颤发抖,历经生死之劫后的庆幸一丝也没有:“谁能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呢,这车底下怎么能钻出一个人来。”她目光呆滞一个劲地摇着头。
交警对王某进行了酒驾和毒驾的测试,发现对方一切正常。
叶明真听了同事的描述,从小车各个不同方位进行了查看,按照他们的说法,冯朗被挂的位置若非角度特殊,确实很难看出异样。
车头有撞击痕迹,但这痕迹与护栏上的摩擦并不相符,而且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无端被挂在车底呢?也所幸王某的小车底盘算高,否则冯朗只怕早就被她给拖死了。
“这不是第一事发地点。”叶明真有了想法,去问女士:“你的车是不是从安平乡过来的?”
女人眼睛睁了睁有些不可置信,交警还没盘问过自己从哪里来呢,对方怎么知道的。
“几个片区只有新泽在下雨,你的轮胎褶和车身上都带有安平乡特有的红土,泥土还是湿润的,证明刚粘上不久,另外······”
“另外我刚刚接到消息,我们这位同事最近都在安平乡调查一起案子,他很可能就是在那里被你一同带上路的。”南蔷走到叶明真身边,几个大男人围着王某,让她显得有些无助。
“别紧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警方会帮助你的。”
王某动了动嘴,不自觉地往南蔷身边靠:“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是去安平乡省亲的,车头也是在那儿撞上的。”
南蔷继续问:“你撞到了什么地方?”
“村口槐树的树干上。”
南蔷把视线看向叶明真,对方捻了捻指尖点头,肯定了王某并没有说谎。
从安平乡开到五道口大概有两个小时车程,按照最好的情况打算,也就是说冯朗已经被挂在车底两个小时了。
乡间道路泥泞,又多碎石砂砾,南蔷不敢想,冯朗身上的情况只怕不太好。
道路上传来救护车的鸣笛,众人赶紧让开,方便医护人员的操作。
叶明真将南蔷拉到车门一边,神色犹疑:“阿南,刚刚我没留意手机,有几个未接来电,现在才看到短信,是医院打来的。”
南蔷神色一变:“医生怎么样了?”
“醒了,现在由我们的人看护着,但是这边······”
南蔷叹口气,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了:“我刚刚接到李局的消息,冯朗其实是去安平乡暗中调查村民举报的罂粟种植一事。”
叶明真的眉头一瞬就蹙了起来,麻黄碱,罂粟,这个安平乡还真是一点也不太平。
南蔷想了一会儿,跟伍队打了个招呼,就叫叶明真跟她回到了车上。
王老伯和魏海月还和他们在一块儿,三人带着一个老头不太方便,还是先回局里的好。
“冯朗的伤势现在也说不清状况,我们先送老人家回局里,完了再去看他吧。”
冯朗被送去了离事发地最近的一家医院,魏海月跟在救护车后很快也驶出了拥堵。
“那个,是出什么事了吗?”
王老伯虽然看不见,也觉察到了空气里的沉重氛围。
南蔷许是心里有些烦躁,她握拳锤了一下玻璃窗,发出一声闷响,随后盯着后视镜里的老人道:“老先生,我想再问你一遍,那些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你不可能一点都不清楚吧?”
觉察到女孩语态里明显的变化,老人心中一抖,“我,我是真的不清楚啊,他们是什么人······当初那些人将狗交给我,只说是帮忙养着,阿旺很听话,我看不见,它还懂得帮我引路······那些人,他们说要在厨房放些东西,我是个瞎子嘛,厨房差不多就是个仓库了,我哪知道他们究竟放了什么,直到昨天······”
“昨天来的人中可有一个女人?”这老头絮絮叨叨并没有说到什么关键,南蔷只得又换了一个问题。
老人神情恍惚,“女人?是,是有个女人。”
“她可有开口说过什么话?”
王老伯摇摇头,“他们每次来时都尽量没有发出声响。”
“那你是如何知道来的人中有个女人的?”
老人似乎回忆了一下,“那个女人的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跟男人,男人们是不一样的。”
“奇怪的味道?你能大概形容一下吗?”
“像是······像是医院里常常能闻到的那种气味,但是好像又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医院的气味,叶明真眼睛一亮,连忙拍了拍南蔷的肩膀:“是消毒水?!”
这么说来,那本病历难道真的是被医院的工作人员偷走的?
***
再回到医院时已是晚上,警局的同事都在等候区候着,没过一会儿,有医生来叫他们。
“谁是冯朗的同事?他有话想跟你们说。”
伍队的人和南蔷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站起了身。
冯朗手脚因为长时间卡在车底的缝隙已挤压变形,皮肤下淤紫一片,背部大面积擦伤,后脑勺也因为碰撞和摩擦一片血污,有些地方甚至连头发也磨掉,只露出白花花的头皮和猩红的伤口。
叶明真顿时想起了原野吃火锅点菜时在他耳边念叨的话语,煮脑花,鸭血鸭肠······腹中翻滚,一阵恶心上涌来,张口就要开吐。
“你没事吧。”南蔷脸上关切,拍了拍男人的肩问道:“要不你先在外面等着,我和冯朗说完话就出来。”
主治医师冷淡地瞥了一眼男人,倒是对南蔷刮目相看。
“有什么话就快说,病人还很虚弱,需要休养治疗。”说完,他就拉着叶明真把他一道给赶了出去。
“伍队,南蔷。”
病床上的年轻男人微睁着眼,这一点点的缝隙已用尽了他此刻的力气,而不久前他们还曾一同战斗在案发现场,短短几月两人竟会以这样的境地再见面。
“你说。”
“安平······安平乡有人······偷偷种植······罂粟,确有······其事。”
冯朗的呼吸很难提上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而且······那里有一个小型的······小型的加工作坊······就地取材制毒,我······”
“你别急,慢慢说。”
“我险些被他们发现······只,只能借机躲到车下,他们虽然没有看见我······但只怕是已经打草惊蛇。阿南,你替我向局里报告此事······让他们立即派人去······多谢你了。”
“好,我会将你的发现报告给局里,你一定好好养伤,我们等你回来。”
南蔷从房间里退了出去,休息区不见魏海月和叶明真,倒是原野端着碗泡面哧溜哧溜地正吃着,“小野?你怎么来了,你海哥和叶明真呢?”
“昂,叶哥出去抽烟了,海哥刚刚还在这儿呢。”
***
病房外,走廊尽头的一处露台,魏海月拨通了余婷的电话。
那边过了很久才接起,嘈杂的乐声通过听筒汹涌而来,一波高过一波的音浪夹带着年轻的灵魂四处乱撞,酒杯碰击,就像青春的回响。
“嗨,老同学,这么晚了打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电话那边女人的声音渐渐变得明晰,随着门打开又关上,嘈杂褪去,四周变得寂静。
很显然,她换了个地方接电话,而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简直完美。
“你知道安平乡有人种植罂粟的事情吗?”
“怎么了?”
不正面回答,也就是说余婷大概知道这件事。
“警方已经开始着手调查,我希望这件事最好与你们无关。”
那头在笑,娇音叠叠,“魏海月,你把我当做什么人了,还真敢干那违法乱纪的事啊?”
魏海月心里其实也认为余婷不敢,否则她也不会不清楚蓝青手中的货有问题,而大费周章地演戏了。
“我们这种场所,别的没有,小道消息确实挺多。”余婷停了停,继续道:“巧了,前不久我就听说,蓝青在安平乡包了一块地,当时还有人笑话他要当农民企业家呢,谁知道竟然是······”
又是蓝青。
“我回头去找他一趟。”
余婷不放心,“按照蓝青的性格,你主动送上门去,他必定会问起我们的关系了。”
魏海月听到背后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原本也没打算瞒他,越是缜密的借口才越容易让人疑心,我知道该怎么做,放心吧。”
“哎······”
电话挂断。
“怎么了,一个人在这儿?”
魏海月回过身来,神情自然:“透透气,你的同事怎么样了?”
“情况虽然不太好,但也不算特别糟。”
魏海月点点头,只要还活着,就不算太糟。
他想了一下,把衣兜里另一支手机递给南蔷,屏幕亮着,是一则短信。
“1、家贼难防。2、适可而止。”——K先生。
“这是什么?K先生又是谁?”
魏海月接过手机又翻出另一条,再次递给南蔷。
和不久前黑掉监控录像的是同一个人?她的眉头蹙了起来。
“这后半句看起来像是一条警告,可前面的家贼是什么意思。”
南蔷没多思考,立刻拨通了叶明真的电话,“你在哪儿?当初谢阳桥被打的事情还记得吗,花店监控被黑掉后曾有人给魏海月发过一条短信,现在看来,或许还有后续。”
叶明真狠狠吸了口香烟,然后舔着嘴唇又将那道如幻的白雾缓缓吐出,他敛着眉深思。
“可是有一点很奇怪,先不说家贼难防,对方要魏海月适可而止,究竟是指的哪一件事呢,因为不管是医生还是冯朗这边,从头到尾都是我们俩在负责,魏海月或者其他人都还没有来得及插手过吧,对方为什么要发短信给他?”
南蔷站在原地停了一下,“我们不妨做个大胆的假设。对方或许原本就是一个很熟悉我和魏海月的人,K先生不仅认识魏海月和原野,而且也知道我,他很清楚我和他们的关系,所以才会做出这一系列的动作来。”
南蔷没做停顿,继续道:“所以在我们动手调查田琛案的时候,他故意发了信息给魏海月,以此扰乱视听,让我们都对他无从下手,猜疑身份。”
“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人,那么我们就一直被袒露在明处,他在暗中观察着一切,而且这个人还能随时对我们提点警醒,这可能吗?就像在身边放了一个随心来去的隐形定时炸弹?一个人如果真的拥有了这样的能力,这也太可怕了,我们又不是生活在科幻世界。”
他们眼下做事不能再讲什么如果,再做什么猜测,一定要找出突破口。只有拿出证据,将线索理清楚,那个唯一的结果才不会这样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