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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枫华摇摇头,抬手抚了抚额头。
晋儿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那个用柔软的小手,温暖了她的人生的孩子,千万不要有事啊!
凤枫华呆坐在椅子里,寒舞侍立在旁,不敢出声。
一阵风自大开的门吹进来,吹灭了本就昏暗的烛火。
连天似乎都能感受到人的心情,乌蒙蒙、阴沉沉的,连星光都黯淡无比,本就不圆的月更是不见踪迹。
凤枫华好似感觉不到冷似的,呆坐在原地,好似已变成了一尊雕塑。
莺歌出去了好久,都未曾回来。
寒舞心中担忧,却还是不得不劝着凤枫华:“小姐,天冷了,回房休息吧。若是莺歌回来,奴婢就让她去见您。”
她一向性格大大咧咧,可今日,却容不得她不担起重任。
鸢鸾去传晚膳,也是至今未归,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挤在了一起。
凤枫华只觉得,好像有一张巨大的网正在从天而降,要将她网在其中,让她挣脱不得。
她终于回过神来,却是摇了摇头:“你去把肖戟叫来吧!”
如今,整个琼宇阁里,她能信任的人屈指可数了。
凤枫华的脾气向来执拗的,没有人能说得动她。
既然她不愿意上楼,寒舞只得答应一声,去屏风上取了披风,给她披上,这才出了门。
夜风呼呼地吹着,将院子里的梨花吹进屋子里大半。
凌冽的寒风,似要将这世间的一切生机都裹挟而去。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风雨无情,以大地为砧板,以人为鱼肉……”无意识的言语自凤枫华的嘴中呢喃而出。
世间事,从来不得遂人愿的。
这一点,她早已知晓。
命运最喜欢制造无数障碍,欣赏人们面对它时的无能为力,欣赏着人类的妥协,以及妥协之后的颓败。
她从不愿妥协,不愿顺从,命运却似誓定要将她打倒打垮似的。
百里婉柔今日只问了她,是不是她让弄影将人带走的。
她没有问,为什么将晋儿带走。
她本以为,最多明日,晋儿就能回来,一如既往地活蹦乱跳。
可是现在,她却连他的人影都不知去了何方。
寒舞领着肖戟进来的时候,肖戟身上还是一身的寒气,面容一如既往地冷峻。
唯有在面对凤枫华时,他的眼中才渐渐有一丝温度,连脸上的笑容也真实了几分。
凤枫华“腾”地站起来,静静地看着他半晌,却一言未发,重新跌坐回椅子上,再没有任何言语,没有任何动作。
狐裘披风本只是披在她身上的,她这一动,白色的披风滑落下来,露出她单薄的身体,好似随时都能被寒风带走。
寒舞去点了灯。
肖戟缓步走过来,将披风捡起,重新披到她的身上,又为她系好绳结:“华华,别担心。”
温热的气息带着让人心安的清新扑面而来。
男子缓缓直起腰来,眸中满是温柔地看着她。
这一瞬,凤枫华有些恍然,眼前的这张脸好似突然换成了另一个人。
那双饱含深情的眼,好似并不属于这张普通的面容。
凤枫华心中一动,连忙垂下头来,不再与肖戟对视:“谢谢。”
她轻声道谢,便再不肯开口的。
莺歌终于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肩上扛着满身是血的鸢鸾。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让凤枫华有些反胃。
她强忍着不适,急忙迎了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凤枫华沉声问。
寒舞也迎了过去,快凤枫华一步地帮着莺歌扶起鸢鸾,朝屏风后通往房间的小门走去。
凤枫华跟在后面,不忘吩咐肖戟:“去请德安堂的武启法!”
肖戟微微蹙了蹙眉,想要说什么,到底没有出口,转身出去了,还不忘将房门关上。
鸢鸾喘着粗气,似是感觉到凤枫华的存在,微微睁开紧闭的眸子:“小……小姐……灵……”
话未完,她便已晕了过去。
莺歌和寒舞只觉得肩上一重,连忙提气,将鸢鸾扶到床上。
寒舞急忙出去打热水,准备金疮药。
凤枫华站在一旁,沉了眸子:“发生什么事了?”
她又问了一遍,这一遍的声音比方才更加沉了几分,含着隐隐的怒意。
莺歌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去了百草堂,可里面空无一人,东西到处散落,门被风一吹便倒了。奴婢进去找人,只看到鸢鸾躺在血堆里,奴婢这才将她扶了回来。”
“她可有说什么?”凤枫华蹙着眉心,心底那股不安的感觉越发深了。
师兄走得急,却也从未有过不告知她去处,甚至连方向都不说的时候的。
这次,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莺歌深吸一口气,面容冷凝:“她只说了三个字。”
这冷凝下,隐藏着滔天的怒火。
“有奸细!”莺歌似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三个字来,似是要用牙齿将那所谓的“奸细”咬碎了似的。
奸细?
凤枫华凝眸,视线转向床上的鸢鸾。
黝黑的眼中波光涌动,深邃如夜空,让人看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她沉静地立在一旁,白色的狐裘披风在烛光下晕上一层单薄的光晕,恍似人间仙子般美好。
白皙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可越是如此,却越是叫人胆寒。
莺歌知道,凤枫华生气了,而且非常生气。
她的愤怒从不外泄,而往往越是生气,越是内敛,越是内敛则怒火愈甚。
等到真正爆发出来的时候,只怕没有人能接得住。
这是一个多事之秋,真正多事的秋天。
而这一夜,也注定无法平静。
八月二十三,黄历上说,诸事不宜。
与八月二十二日形成对立。
呼啸的夜风,似要将整个世界都连根拔起。
院子里的梨树发出呜咽地哭泣。
世人皆知,秋雨无声,细弱游丝。
可今日这雨,却来得猛烈,甚而夹杂着沉雷闪电,不知吓醒了多少熟睡的孩童和成人。
儿童畏黑,成人惧鬼。
这一夜的潋阳城,哭声不断,此起彼伏,如鬼哭狼嚎。
肖戟冒雨请来的人不是德安堂的武启法,而是一个凤枫华从未见过的年轻人。
十八岁上下的年纪,一袭白色锦袍已被雨水打湿。
在这样的季节和这样寒风习习的夜晚,他仍不忘手执折扇,风度翩翩。
凤枫华蹙眉,没有让人进屋。
寒舞正在给鸢鸾清理伤口,上金疮药。
女子眼中满是警惕,一瞬不瞬地盯着来人。
“病人在哪儿?”年轻人进来便是这一句,紧接着才抱怨,“这鬼天气,好端端地下雨,这是要劈死谁啊?!”
听到这样的话,本该让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可对面的两个女子,一主一仆,却是同样严肃而警惕的看着自己。
男子拿折扇拂了拂衣摆上沾上的水滴,又拿如玉白皙的手指聊了聊额前的乌发,才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倾城绝色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