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伏法之地诉衷情(下)

黑色地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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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婚第二夜, 别蜂起躺在狭窄的贵妃榻上,手臂枕着后脑勺暗暗期待着这次的银雁城之行。

    江笠还未入寝, 正坐在油灯下, 借着烛光读一卷书简。

    就见他脸颊雪白,衣衫空落,间或捂嘴轻声咳嗽起来。

    弱不禁风的臭小子,穿的也太单薄了吧!别蜂起皱了皱眉, 从床上一跃而起,想找件厚衣服给江笠披盖御寒。

    “江轻舟。”别蜂起一脸郁闷。

    江笠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了?”

    “看来,我暂时去不了南方了。”别蜂起无奈地觑了眼床上的“自己”。两手一搭, 表示自己也很绝望。

    ……

    竞陵城藏书阁

    书架成排,将宽阔的空间切割成十几个等宽矩形。

    阳光穿过书简之间的间隙,在藏书阁中投射出成千上万道光束。光束中可见尘埃隐约起伏, 渺远空明。

    江笠就站在这起伏的尘埃中,认真地查阅检索。他在给别蜂起寻找解决离魂之症的方法。

    依旧是一身素衣,外搭狐裘披风,举手捧书卷阅读时, 神情认真, 安谧美好, 宽大的广袖柔顺地垂落下来, 露出一截瘦削苍白的手腕,又平添几分飘然出尘。

    别蜂起一看书就犯困。潦草地翻了两三卷藏书后,他只手托腮,蹲在窗框上看着江笠发呆。

    这小书生认真的样子真好看。不知疲倦地翻阅那些厚重的书简,都是为了他吗?

    想到这点,别蜂起那颗坚硬的心不由一软。他还从未为谁软过心肠。

    自己的离魂之症唯有“江轻舟”意外知晓,但“江轻舟”需要他帮忙,应该不会出卖他。而且——他想相信他。

    这小子才十七岁吧,无依无靠,大概还有寄人篱下的孤单感。以后应该对他好一点。别蜂起默默对自己说道。

    夕阳西下,二人并肩走出藏书阁。

    “看来一时半会是找不到解决方法了。”别蜂起长长喟叹道,又很自然地拍了拍江笠的肩膀,反过来安慰江笠,“你也不要担心,总有解决办法的。还有你要找的那个侍卫,我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往银雁城查访了。”

    江笠默不做声。离魂之症一日不除,他岂不是要每天晚上都跟别蜂起绑在一块?

    见江笠一言不发,径自朝马车走去,别蜂起不由眉宇一皱。他臂膀一伸,把江笠整个捞回来。

    “还没说完呢!喂,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南边吧?”别蜂起露出怪蜀黍一般的邪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弄来,只要你肯陪我去南边。”

    别蜂起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他本意是不带江笠同行的。但是,比起解开月龙丹副作用之事,他更迫不及待想去应银雁城的十年之约。眼看着他的离魂之症暂时是无解了,所以他只能捎上江笠一起去。

    他料想江笠应该不想跟他一起去,因为舟车劳顿,对江笠这种身虚体弱的人来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江笠瞥了眼肩膀上那只手。

    “赴约比自己的身体更重要吗?”

    别蜂起挠挠耳朵,略显腼腆地笑道:“说到就要做到嘛!我不想被那小子看不起!”

    “你这样惦记着,”惦记着他随口一说,敷衍了事的一个约定,“万一对方根本没放在心上呢?”

    “那我就提醒他啊!”

    江笠再次默然。

    别蜂起以为江笠要默拒,讨好道:“喂,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可以答应你!真的!”

    江笠终于给出回答。

    “不必,我答应你便是。”他笑容温和,犹如春风破冰。

    别蜂起一愣。

    “你……不谈条件?”

    “不谈。”江笠目视前方层层下坠的夕阳,漆黑的瞳眸映照着一层璀璨的余晖,他迎着霞光轻声说道:“因为,我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别蜂起莫名的感到一丝窒闷。

    人活着,怎么能够没有想要的东西呢?

    他忽然有种冲动,想对江笠的过去刨根问底,想知道江笠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江笠。

    可是贸然询问,也太唐突了。

    “你这小子!年纪轻轻的,怎么活得这么六根清净!”别蜂起笑哈哈地揉了揉江笠的肩膀,“来,大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别蜂起领着江笠跑到竞陵城最大的酒楼海吃了一顿。等天黑之后,二人回到芜地堡,就听说堡里来了位客人。

    “米商蔡茂才?”

    别夫人坐在大厅首位上,手抚着自己的鬓发道:“蔡老板要运送粮食去秦陵城,没想到遇到大雪封山,他担心那几十车粮食搁坏了,就想低价出售给咱们,也好挣回些本钱,不至于徒劳而返。恰好你爹跟你哥哥早上刚出门,你们看如何是好?”

    别蜂起一听,心里立刻有了计较。

    “娘,这姓蔡的可是远近驰名的大奸商,素来无利不起早!我看咱们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小舟,你怎么看呢?”别夫人看向江笠。

    江笠坐在旁边,不疾不徐道:“娘拿主意便是。”

    小舟这孩子,果然还是太谨小慎微,拿自己当外人啊!

    别夫人愁眉苦脸道:“事发突然,娘一个妇道人家也拿不定主意呢!”

    别蜂起摆摆手:“娘,你不必担心,我现在飞鸽传书给南边的朋友,让他们了解下今年的米价不就好了!”

    别夫人顺从地点点头:“是这个道理,那你赶紧去办吧!”

    别蜂起便应声出去了。

    打发走了儿子,别夫人立刻变脸。

    哪里还有什么愁眉苦脸!

    她几步走到江笠身边,挨着江笠坐下,拉着江笠的手神秘一笑。

    江笠好笑道:“看来娘早已智珠在握。”

    他早料到别夫人绝非方才表现的那般无措,否则别立天哪能将芜地堡交给她打理。

    “知我者,小舟也!”别夫人豪爽一笑,大方承认道,“米价娘早在之前就让人问过了,新米一斤三两,陈米一斤一两五文。蔡老板的新米价也是一斤三两,但考虑到帮咱们省了一大笔运输费用,所以还是划算的。明日堡内讨论时,你便这么说,说你早几天就让人问过米价了,未雨绸缪,知道吗?”

    江笠愣了愣。

    他以为别夫人是想考核他,没想到是……

    别夫人拍拍江笠的手:“你这慢悠悠的性子,娘真是担心!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初来乍到,就要立威,要让人服气你!懂吗?”

    江笠低下头,那总是像面具一样黏在脸上的笑容终于渐渐淡了。

    这份温暖,是属于江轻舟的,真是让人妒忌啊!

    ……不!

    江笠已经死了,江笠的爱恨情仇,早已都是黄土一坯!

    他现在不就是江轻舟吗!

    江笠脸上缓缓露出一丝纯良的笑容。

    “娘,您放心,这事就交给我跟蜂起处理,您就看着好了。”

    别夫人想了想,还是选择相信江笠。

    她对江笠谨慎叮嘱道:“今日娘跟你说的,可千万别给小起听到,否则又要怪娘偏心了。”

    江笠用眼角余光扫了眼窗外,低头笑道:“好,不让蜂起知道。”

    别蜂起抱臂站在门外听完全程。

    一灯如豆。

    江笠伏案写完一纸信笺,就见别蜂起吊儿郎当地晃悠进屋,一屁股在自己身边坐下。

    江笠推了推他:“让让,你挡着我的光了。”

    别蜂起一下整个人趴到桌上。这下江笠连写信的位置都没有了。

    江笠笑道:“你这是怎么了?”

    别蜂起垂头丧气地抬眼看他:“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咱们是被狸猫换太子的一对无辜婴儿,其实你才是我娘亲生的。”

    方才别夫人神色有异,还急着打发他走,留下江笠说悄悄话。他又不是傻子,哪能看不出别夫人别有用心。

    原来是开小灶……嘁!

    江笠哑然失笑,拍拍他的肩膀道:“就是你长得急了点。”

    别蜂起与江笠同年,比江轻舟年长八岁。

    别蜂起的回答是故意把桌子摇得咣咣响,不让江笠好好写字。

    “好了,别摇了。”江笠好笑地踹了他一脚,“你想想,其实咱们才是同盟啊!咱们有共同的秘密,而且,”江笠凑近别蜂起,压低声音,“咱们的秘密,比娘前番说的,更加神秘……”

    别蜂起转了转眼珠子,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非常正确!我们才是盟友!”

    江笠晾了晾信笺,搁下狼毫,将信收进广袖。

    “别蜂起,你去蔡老板那借一袋大米我瞧瞧。”

    “好,马上去‘借’!”别蜂起一阵风似的就卷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别二公子扛着一袋贴着蔡字的大米回来了。

    江笠屈身打开米袋,抓了一小把捻了捻,又放在鼻子下嗅了气味。

    别蜂起抱臂蹲在对面,见江笠若有所思,便调侃江笠:“小书生,你还懂这个?”

    江笠道:“凡衣食住行之物,皆略知一二。”

    若说别蜂起是玄王,可能还有人心存怀疑,但若说江笠是玄王——一个弱冠玄王?一个体虚病弱的书生玄王?开什么玩笑!

    便有人说这位李二公子很可能是欺世盗名之辈。恰好江游云也在那里,稍一鼓动,这些人便闹哄哄地奔江笠这边来了。

    江笠听完赵侍卫长的转述,却是笑了起来。

    别蜂起惊奇道:“都兵临城下了,你还有心思笑?不错,就冲你这态度,我很想把芜地堡托付给你啊!”

    “二公子呢,你可愿把自己也托付给我?”江笠温柔地注视着别蜂起。

    别蜂起心口蓦地炸开一朵粉色小花。只觉江笠一对睿智沉稳的眼眸在烛火映照下美得惊心动魄,便连江笠说话的口吻,喟叹的声音,浅笑的神情,一颦一笑,都美得让他心醉神迷,不知所措。

    明知道江笠可能不过玩笑之语,他也忍不住暗暗欢喜起来。

    他喜欢“托付”这个词。

    没错,是喜欢。

    别蜂起装模作样地转身去烧水,心里暗暗甜如蜜,多少水都稀释不了的甜。

    江笠淡笑着将目光投向窗外。

    院子里这群好事之徒的心思,他如何不懂?

    这两天他跟东道主沈少昊走得太近,不少人眼红心痒了!这群人打着拜访玄王之名向他讨教玄攻,若他是真玄王,那他们败在他手上,也不算丢脸。若他是假玄王,那他们肯定要趁机拆穿他的伪装,借此博取名利,获得沈少昊青睐。

    炉中泉水烧得咕噜冒泡,江笠取下茶具开始泡茶。茶是武陵山的青玉茶,泡开时宛如水波碧玉,有袅袅清香。

    “这茶陵城之旅如此有趣,当浮——一杯茶!”

    江笠捧起茶盏正要送到嘴边,不想别蜂起突然伸出手来一把抢走,一仰脖子喝了个精光。

    “这是我的茶。”江笠佯怒道。

    别蜂起将茶杯丢给身后的赵侍卫长,俯首凑近江笠,邪气一笑:“你指哪,我打哪,我一个玄王给你当枪使,你说,我当不当得起你的一杯茶?”

    江笠勾唇一笑:“那就当得了。”

    “待会咱们重点招呼一下那个叫江游云的小子,好不好?”

    “为什么?”

    “我看他不顺眼!”如果不是这小白脸无事献殷勤送什么破琴,他至于被冷落这么多天吗?

    “那……好吧。”

    “现在就去揍这群王八蛋?”

    “不。你以为我走的是亲民路线吗?反正还有一天,先晾一晾他们。”

    “万一他们直接冲上来呢?”

    “不会,沈少昊崇尚礼数,这些人就是急怒攻心,也一定憋着不敢乱来。”

    “媳妇,你可真坏!”

    “彼此彼此。”

    这两天沈少昊独“宠”江笠,众人都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少人都暗暗猜测,江笠走了沈少昊的后门,掌握了拍卖会的第一手资料了!

    江游云的想法则简单许多。若江笠是真玄王,他就承认江笠配得上沈少昊,如若不然,他定要拆穿江笠的伪装,不许他专美于前!

    围堵在江笠门前的这群人中,有看热闹的文人,但还是玄者居多。动静闹得大了,又陆陆续续引来了些不明就里前来看戏的百姓。悦来客栈一时风云无两。客房爆满,桌椅不够,前院挤不下去,连后院都被凑热闹的民众占领了去。

    众人翘首以待,等着看一场惊天动地的大厮杀,或精彩绝伦的过堂戏。可惜等了一整天,江笠愣是不出现。任凭他们怎么请求,怎么叫嚣,怎么着急。哪怕有些贩夫走卒在某些人有意引导下叫骂起来,江笠就是不回应。

    “这缩着不敢出来,不是玄王风范啊!肯定是个骗子!”

    “李公子,你在犹豫什么,若你真是玄王,这些人敢这般冒犯你,你怎么忍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