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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江别离脸色阴晴不定，看着这少年，说不出一句话来。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空口无凭，你方才说的一切，可有证据？”
“自然有证据！”张余生从空间戒指内取出数道文函，心中长叹一声，洛离直到最后一刻，都还在替自己着想，若不是他留下了这些东西，自己要指证宇文拓，可要困难重重了。
江别离小心翼翼接过那一堆文函，待看清内容后，他瞳孔猛地一缩，又紧接着看向下一封，几秒后，又翻到接下来一封，他越翻越急，心中寒意越来越盛。
看到最后，他才猛地放下文函，急促的转头看向东方芷心：“公主，事关重大，我要立刻将此事启禀圣上，清扫宇文拓残余势力，届时，还请您为老臣佐证。”
“这是自然。”东方芷心松了口气。
却又听江别离突然道：“还有关于张余生的事情，我道歉，届时我会将他的功绩一并启禀皇上，论功行赏。”
江别离这才看向张余生，盯了他良久，才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多谢！”
张余生就是一愣。
说完，这位不败王难得的老脸一红，干咳一声，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堂。
一众大臣看到这一幕，皆是一脸愕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以为自己听错了。
“噗呲！”东方芷心第一个没忍住，竟是当场失笑出声。
江雪盈也嘟起小嘴，摇头笑道：“爹爹真是的，这么大年纪了，这死要面子的性格还是没变。”
张余生也是摇头失笑，他第一次发现，这位楚江王，竟是固执得可爱。
直到这时候，荆楚侯才敢站出来收尾，他无比羡慕地望了张余生一眼，能得到楚江王看重，亲自向汉龙皇帝请赏，这样的待遇，可是连身为诸侯他也羡慕不已。
经过这一次事情，张余生日后的前程鸿途，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他干咳一声，整理好情绪，这时候，也正是他顺手卖张余生一个人情的时候了，他大手一挥，向一众大臣豪情万丈地说道：
“公主与楚江王说得对，张余生是我荆楚州的功臣，也是斩杀奸臣的大英雄，我荆楚州应该为诞生出这么一位少年豪杰，而感到荣幸！”
“楚侯爷说得是啊！”
“张公子正是少年英雄啊！”
“张公子，我们得替整个荆楚州感谢你！”
所谓墙倒众人推，反过来也同样如此，一众大臣都是眼见力足的老滑头，此刻更是丝毫不吝啬夸赞之词，将张余生众星捧月般拥簇在中心。
在场更有不少年轻武将，目光落在张余生身上，充斥着狂热的仰慕光芒。
他们以武道入官途，最是佩服张余生这等事迹。满月当空，一人一剑，斩杀奸臣，功成名就，这样的故事，无疑能被他们向往为传说。
张余生本不想领楚稷的情，正欲扭头就走，却发现楚稷悄悄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心中一动。
是的，如今荆楚侯为自己造势，一众大臣上前巴结拉拢自己，对自己来说，不也正是一个结交荆楚高层权贵，重振张家名望的机会吗？
为了张家，这样的机会，是张余生无法拒绝的。
楚稷这老奸巨猾的人，这个顺水人情，倒是卖得完美而不着痕迹。
想到这里，他终究没有甩头离开。
江雪盈一双亮莹莹的眸子也全放在张余生身上，想到连父亲也认可张余生，她的心里，就无端涌上一阵阵甜蜜。
唯有东方芷心注意到，在大堂外的门前处，许依笙孤零零站在那里，一身素雅的白衣飘然出尘，美眸里闪烁出复杂的光芒，先前那一缕担忧，在江别离道谢的那一刻，也全然化作了欣慰。
她望着给众星捧月般围在人群的张余生，摇了摇头，似喜似悲，终究没有踏进大堂，转身悄然离去。
两人之间的那层隔阂，终究随着张余生越飞越高，而塌陷得越来越深，一如两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张贤侄。”楚稷犹豫片刻，还是拨开人群，走到张余生面前。
一众大臣见状，也都识趣的给楚稷让出一条道来，躬身退到一旁。
这里是荆楚州，不论宇文拓失势与否，楚稷在这里，都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一点，从不会变。
“楚侯爷还有事？”张余生望着楚稷，脸色下意识冷了几分，幼年心中的积怨，让他对楚稷始终有着一层本能的反感。
楚稷仿佛也看出了张余生所想，叹了口气，微笑道：“张贤侄现在可否有空，跟我去汉武城大街走上一遭？”
张余生就是一愣，不知道楚稷又打的什么主意，但众人面前，他终究不好家接二连三去落楚稷颜面，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楚稷见张余生同意，苍老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
既然是微服私访，楚稷也换了一身朴素的便装，除了那一身在权贵之位待久了的气质，光看衣着，走在人群里，但的确让人认不出他便是堂堂荆楚侯爷。
张余生跟在楚稷身后，暗自猜测楚稷打的什么主意。
今日风和日丽，汉武城的街市上，依旧如昔年般繁华，往来有年轻商人沿街大声叫卖，儿童嬉闹不绝，过往老人也给子女有说有笑的搀扶着，尽是一片欢声笑语。
人来人往，整座汉武城有条不紊的远转着，宁静而又安详。
楚稷领着张余生走了半晌，突然顿住脚步，回头问道：“张贤侄，你也游历过九省不少地方，不知比起其他八省，荆楚州又如何？”
张余生微微一愣，不明就里。却听楚稷又自顾自微笑道：“我知道，荆楚州虽然不够繁华，仍旧有无数贪官污吏，更有衣食不饱的穷苦人家。但是我楚稷却敢摸着这颗良心说，在我楚稷的目光能见到的地方，无一名贪官敢公然欺压良善
，无一人会病死饿死，绝不出半个冤假错案。我楚稷穷极一生，都在为了荆楚州的人民而努力。”
张余生沉默了。
他生在荆楚，长在荆楚，这十年来，在楚稷的治理下，荆楚的变化更是翻天覆地，至少周庄古镇那般惨案，放在荆楚州，是决然不可能发生的。
至少他能看出来，这些来往的老人、儿童，人人脸上，都流露着发自真心笑容。
也许楚稷曾经对不起自己，也许他为了平衡各大势力，选择了舍弃张家，但眼前的一切，张余生无法否认。
这些年来，他呕心沥血，舍弃了许许多多，甚至抛弃了落魄的张家，但那都是为了这整片荆楚大地。
是的，楚稷虽然不是一位好的长辈，但他却是一位好诸侯。
良久，张余生才长长叹了口气，脸上露出释怀的笑容：“楚侯爷，你我昔日恩怨，从此一笔勾销！”和煦的阳光下，一缕清风飘过，张余生心中那些往日久怨，也在这一刻，尽数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