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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千城面色正有些激动,却发现盛菲菲只是看了眼这边便转过了头。此刻便好像唯一的救生浮木被人从胸中抽走,一时之间喉咙好似被人抓了一样,恨不得逃脱枷锁出来。一路看往的狱卒都是有些经验的,看着李千城这样子又怕生什么异动,只拿鞭子抽那枷锁,“老实一点。”
苏氏和李千然不知道出什么事儿,只看着他那边,李千城很快低下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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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珠与管平的婚事定在了下月初一,说近不近,说远却也只剩下十多天了。
盛菲菲看着面前硕大的尚书府牌匾,从前的盛国公府因为祖父去了,牌匾也被皇室收回。她父亲盛茂虽有世袭的功名,可却并没有按照国公之名继承下来,如今朝廷新派下来的宅子,不如从前的一半儿大,也不再是国公府,而成了盛府。
母亲阮氏日日在家中与父亲吵架,从前瞧得上自己的,瞧不上自己的那些个贵女们,也通通没了往来。这段时间除了三叔帮着盛家的旧人找好仆人安顿,也在没旁人了——盛菲菲仍不喜欢盛明珠。
可她记得李千城和苏氏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她满心的为着他们好,可一旦大夏将倾,他们便将自己抛下。说不上感悟出了什么,盛菲菲只觉得自己不能跟他一样,在不喜盛明珠因着三叔的份儿她也会忍让。
想起刚才看过的李千城落魄之相,也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如何,一直哽在心头的什么东西渐渐消了。盛菲菲觉得自己心胸好像比之前开阔了不少,起码进到屋内,看到盛明珠,她再也没有以前的气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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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规矩,家中有女儿快要成婚,姐妹们都会拿来自己心仪或是亲手做的东西来添妆。长辈也是——盛明珠正和母亲在试成婚时的新衣,便听外人说盛菲菲来了,很快又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盛明珠看着不远处站着的人。
“二小姐来了?”芸娘倒是笑迎了过去。
盛菲菲进了屋子,又看着一旁的盛明珠。她穿一件儿嫣红的嫁衣,脸上妆容未施,模样却依然俏丽。将手里头的帖子递给了芸娘,“这是我们大房的添妆——”又从翠竹的篮子里拿出了另一个小盒,“这是我从前喜爱的首饰,给三妹妹的。”
盛明珠原本对着镜子坐,闻言倒是狐疑的看了眼盛菲菲。她坐在那里,将东西给了芸娘,又寒暄几句,到底也没跟盛明珠说什么,很快便离开了。倒是盛明珠看着她走了,多看了许多眼,“奇了怪了,我这二姐姐,今儿个好像转了性子一般。”
芸娘敲了敲她脑门,“不大的姑娘,从前看的不清楚罢了。”
刚才盛菲菲好言好语的,又给自家女儿添妆,芸娘也懒得说她是被自己个儿亲娘耽搁了,“如今盛国公府的牌匾没了,盛家分家了。大房一家倒好,起码还有世袭的爵位,就算铺子被从前的大夫人糟践了,每月也有俸禄可以吃。你二叔一家便不知道怎么办了,蒋姨娘娘家人不在此处,你二叔又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
盛明珠拿起桌旁的耳坠,笑了笑,“二叔那里到不用多担忧,他跟大房一家子不一样。”
镜子里头她没上妆,一身红衣,耳坠子也是红的,便衬的面目也有些妖娆。盛明珠看着镜子里头的自己,原本眉梢眼角的稚气也被这份喜庆的红色给掩盖了,她看上去真和个大姑娘一样——明明夏日和灵珠疯跑在并州老家的记忆还留在脑海里,如今自己却已经穿上了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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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不紧不慢过着,很快到了成亲那日。
盛明珠昨天夜里跟芸娘睡在一起,成婚前夜总要教导她一些闺房秘事,导致今儿一起来眼眶子都是黑的。穿好一身大红色的嫁衣之后,喜婆便洗干净了手,要给她绞面,盛明珠看着那两根绷的紧紧的线,有些怕疼。
“不开脸儿行不行?”
喜婆还未说话,便被一旁的芸娘阻止了,“这怎么能不开,小小姑娘不懂事儿。”罢了又去看她妆篮上的东西齐备否。盛明珠不说话了,只由着那喜婆在自己脸上动作,一阵儿微笑又细密的疼痛过去后,她刚睁开眼睛,便被人叮嘱,“闭眼。”
“还未施妆。”
喜婆一双巧手在她脸上涂抹,很快一张小脸被涂得雪白,又上了口脂,不知有多少道工序,盛明珠才慢慢睁开眼睛,眼前就是铜镜,可里头的人——眉头又短又黑,唇被涂成了三角唇,腮帮子旁边还点了痣。
十分的眉毛都只剩下了三分!
“好丑。”盛明珠皱了皱眉头,忍不住抬手想擦了腮边的痣,却被喜婆阻了,“这是多子多孙的象征,不能擦的。”
一旁芸娘也觉得有些丑了,便问道,“嬷嬷,我瞧着旁人家成婚的妆容,不是这样的。”
芸娘请的喜婆原是宫里头的嬷嬷,十多年前被放出宫之后嫁人生子,如今也多子多福,请这样的人来做喜婆一般都是图个寓意好。那喜婆却好像说道什么自豪的事一样,顿时眉飞色舞,“这夫人可就不知道了,这妆容可是拓跋成婚时女子的妆容。如今办婚事时兴这个,用汉人那老一套,未免让小姐被人笑话。”
芸娘看着镜子里头的姑娘都瘆牙,可喜婆这么说了。
毕竟如今是大魏的天下,便遵大魏的规矩也没什么。盛明珠皱着眉头看镜子里的自己,不得不叹一句这大魏的喜婆嬷嬷一双好巧手,天仙一样的美人都能化成这个样子——不过等盖头盖上之后她也没什么想法了。
左右今儿一天都没她照镜子的功夫,盖头一天也不揭,路人看不到她,不丢人。
唯一能看到的管平,从前也看过她的容貌。换句话来说——她今儿唯一能丑到的人,也就只剩下自己的新婚丈夫了。
这头磨磨蹭蹭的,那边的迎亲队却已经走了。
魏祀的王爷府在最热闹的大街上,迎亲队伍来来往往吹打着唢呐。江润言靠在床榻上都能听见,她已经怀了五个月的身子,十分显怀了,外头吹吹打打的令她有些心烦,便招手让侍女进来,问道怎么回事儿,又让下人出去处理。
“王妃,怕是不成。今儿个是管大人和尚书府那位县主娘娘成婚——”
“成婚,婚事未曾取消吗?”江润言皱了皱眉头,看着那侍女。
侍女不知她为什么这样问,只奇怪的摇了摇头。江润言便摆了摆手,让她下去,又揉着额头,靠在窗口,前些日子母亲与魏祀商量对付盛国公府,如今那诺大的盛国公府倒了,军权也没有了。
她以为管平不会在同她成婚了。
就算还有盛谦再朝堂上,可一个文官,对他来说毫无裨益。可他还是娶了盛明珠——江润言闭上眼睛,只觉得心口上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一样。嫉妒像一团无形的线,疯狂的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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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帝的身子已经很不好了,真正的强弩之末。
原本的婚事本是定在管府,他要去管府给新人主婚。可如今却连简单的抬腿儿都做不到了,索性管平也是父母双亡之人,又让管平和盛明珠会管府之前,先来皇宫里头。又特意让王福给上书房点了红灯笼,也算是沾了沾新人的喜气。
魏帝躺在病榻上,小太监正在挂红灯笼,王福在一旁看着。
“行了,就这样罢”,魏帝微微趁着头,眼窝处有些青黑。那些小太监压根不敢看陛下这幅龙颜,垂着头侍在一旁,王福手里提溜着一盏,到魏帝身边,“陛下别太心急,从共外头到这里且有短时间呢。”
魏帝手拿着那盏灯笼,有微微的火苗透着薄薄的纸,暖意渗了出来。
“王福,你跟朕多久了?”
王福想了想,“很久了,陛下和昭仁皇后大婚那日。”
魏帝愣了一下,是很久了。他又抬着眼睛,看着外头的月色,那时一轮圆月,泛着浅浅的寒芒。王福以为帝王将死之时,和旁人不一样,如今看来,多多少少的,又差不多。他仰头看着月,一脸的病容,如今正等着他的那份遗憾。
外头梧桐树高栖,星月朗照。
管平一身通红的喜服,盛明珠头上的盖头未起来,被宫女扶着进来,两人又共同拜见了病床上的魏帝。盛明珠跪在地上,看的见他同样深红的袖摆,就有些奇怪今日的进宫之程。
魏帝说是主婚,身子不适,当臣子的也没必要非来入宫。
魏帝笑眯眯的说了些什么,旁边的嬷嬷又摸了把金花生给盛明珠,“祝夫人多子多福,早日为管大人开枝散叶。”盛明珠垂头接过。又被喜婆扶了起来,管府还有许多客人,管平正想找个理由走,便让嬷嬷扶着盛明珠出去,自己正要告退,却被魏帝拦了下来,“你等一等。”
盛明珠还未出去,闻言立在门口。管平看了眼魏帝的神色,又看着王福,他点了点头。
便招手,让嬷嬷扶她出去,自己则留在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