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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的望日祭是在二十四节气中的小暑到大暑之间,这个时节也是制定新历法的时候。
历法的修改编撰也是要祭告天地的,但新历法制定后却不是在这里祭祀酬神了,因为日月坛只在望日祭、拜月祭时启用,平时都是封闭的。据说曾经有一场天火将这里烧了大半,因此不仅当时很多官吏获罪,日月坛也是重建过的。
重建后这里遍植紫阳花,这种花花色多变,初时白色、渐变为紫蓝或粉红。种这些花这倒不是因为它会变色或者它的寓意,而是因为大魏先祖开阳君名子阳,和紫阳花同音且只一字之差。
盛明珠欣赏着这些犹如一颗颗绣球的紫阳花时,太子与随行的官吏还在高谈阔论,说着说着话题就引导了定国侯管平身上。
“不知定国侯可还满意孤送的生辰礼?这再续前缘的妙处也只有定国侯明了哈哈哈……”太子也得到消息,定国侯对新进府的林姨娘宠爱日甚,他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面上对自己这个计策越发得意。
管平扯着嘴角笑,并没有拂了太子的面子。
倒是旁边几位老臣,对太子在日月坛这样的地方也不知庄重,有些看不过眼,狠狠咳嗽了几声。
太子看着几位老臣的脸色也是面上一僵,倒是收敛了一些,规规矩矩地率领百官朝着日月坛中央的祭坛走去。
这日月坛中的祭坛都是九龙盘柱,类似日轮满月的圆形祭台,其上会布置一个香案,香案上会摆上三牲太牢,首献的一般是天子。
正因为这样,太子得到首献可不得意。
再说,盛明珠跟着一起行大礼,进行完冗长的仪式,她已经腿麻了,腰也酸,还头昏脑涨。偏这时候有个小黄门一路小跑过来,朝着太子行了大礼,面上喜滋滋禀报道:“启禀殿下,天降祥瑞!”
因日古以来,圣君在世或者天命所归者会有天降祥瑞的事,帝王也乐意用这些祥瑞来显示自己受命于天,于是,地方官员往往喜欢上报祥瑞,来博得皇帝青睐,得到一个功劳。
太子听着奏报大喜,却没注意到七王爷魏祀和长公主对视了一眼,一副好戏开场的样子。
等小黄门把所谓的祥瑞献上来,盛明珠仔细瞧着却是盖着红布的两只大笼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而太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小跑上前,掀开了其中之一的红布。
众人一看竟然是白鹿,但是,那是只已经死去的白鹿,浑身是血。
太子的脸色瞬间铁青,小黄门也吓得坐在地上,抖得犹如筛糠。七王爷没说话,长公主倒是先惊声道:“这,这是大凶之兆啊!太子刚刚首献就出了这样的事,怕是……”
小黄门坐在地上抖了半天,听着长公主提了大凶之兆才反应过来似的,立刻补救道:“不不不,还有一只,是真的祥瑞啊,祥瑞!”
说到这里,那小黄门又急急冲到另一只笼子前,掀开了红布。却是一只甲鱼或者说鳖。见众人都看过来了,那小黄门又补充道:“是灵龟!”太子看着那只活蹦乱跳的“灵龟”这才缓和了脸色,附和道:“古有灵龟献书,这灵龟……”
长公主听着这话忍不住大笑起来:“哎哟,我的好侄儿,你五谷不分,稼穑不知也就罢了,这哪是什么灵龟,不就是一只老鳖吗?古有指鹿为马,今个儿,让我见识了指鳖为龟。”
太子被长公主这一说弄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还没发怒,又有人急匆匆过来禀报道:“太子殿下,不好了,日月坛里的紫阳花死了一大片。”
听完这些,原本还镇定的郭循已经慌起来了。他出列后跪地请罪,妄图免去这场罪责。而这郭循正是太子的党羽之一,负责筹备望日祭和管理日月坛的事务。
“臣,罪臣该死,请太子责罚!”他一个劲地磕头,时不时去看太子的脸色。而太子呢,第一次首献就让他丢尽了脸面,他现在恨不得杀人,看着办事不利的郭循,根本不给对方好脸色。
越想越气的太子抬脚就踹了上去,可把郭循踹了个四仰八叉,倒在地上也不敢吱声。太子连踹数脚犹不解恨,嘴里更是骂道:“混账东西,办个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郭循哪敢回嘴,只能把错都揽在自己身上。
太子这边发着火,长公主和七王爷却不是只来看热闹的。这事自然还是长公主挑头,她瞥了一眼兀自请罪的郭循,蹙眉道:“毕竟是开阳君的紫阳花,还是从重处理的好。我看这办事不利的罪名是跑不了的,太子全权负责望日祭就出了这样的事,不得小惩大诫才好堵住悠悠众口。”
长公主这话就是摆明了要有人担罪责,而且又点出了太子一派全权负责。现在摆在太子面前的就是,推出一个人去负责,要么是他自己,要么就是他的手下党羽。
丢车保帅固然可以全身而退,但经此一事,不说太子的威望再次下滑,手下的人也会因此寒心。这就是长公主和七王爷的目的,让所有人认清他们的储君是个草包怂货,不堪大位。
而长公主和七王爷早就盘算好了,不管太子怎么选择,他们都准备了应对之法。唯独没有想到,太子今天突然又聪明了一回,虽然只是明面上。
“既然这事是孤的人办事不利,孤也要避嫌,此事就交给定国侯处置。”太子见势不妙,立马甩锅,他还想着,管平爱见林清焰,怎么也要帮衬着他,才算是还了他送礼的人情。
眼看着太子和七王爷互撕,就被殃及池鱼的定国侯管平,再低头就看到郭循那双巴巴看着自己的三角眼,恨不得扑过来叫祖宗。
当夜,被硬塞了个差事的管平带着盛明珠刚回府就听说郭循的夫人先一步带着重礼登门拜访,林姨娘已经收了人家的重礼。
管平听着管家汇报重礼都有哪些就沉了脸色,对盛明珠道:“那家人怕是还有更大的把柄,我如今上了贼船下不来。”
郭循的老家在衡阳郡,本就是富庶之地,商贾云集。郭循本身俸禄不多,却拿出了那么多贵重礼物,除了贪还有别的解释?
管平还要和盛明珠交代什么,却见林清焰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满脸笑意:“侯爷回来了,适才郭夫人来找我叙话,一说起郭大人的事就哭,我想着左右不过是花的事,就替侯爷应承了下来,郭夫人也太客气了,还送了厚礼。”
管平皮笑肉不笑:“是啊,真是好大一份重礼。”
没等林清焰继续说完,管平就拂袖而去。林清焰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惹得管平不快。
这头盛明珠跟着管平回了正房,两个人屏退了左右,就连金枝也退了出去,夫妻两个说了好些话才歇下。
第二日便是望日宴,盛明珠操持着准备事宜,林清焰便在一旁问道:“夫人,我昨日是不是哪里说错了话,触了侯爷的霉头?今日望日宴,那郭夫人又来了,还说要拜见夫人,妾想着,是不是让人找个由头打发了?”
盛明珠冷笑,心里想着,请神容易送神难,收了人家的礼想要退回去更难,那郭夫人听说在做姑娘时就是个泼皮破落户,哪是好相与的人,郭循现在都不敢纳妾,还不是因为有个厉害的夫人。
盛明珠没说话,倒是来帮忙的沈蓉讥讽道:“林姨娘这么能耐,还需要找夫人问,自个做了主再先斩后奏呗。”
林清焰被刺得没脸,也只能陪着笑脸,她的势都来自管平,若是管平不搭理她,在这府里,她只能比盛明珠更难熬。
等望日宴的一切准备好,客人也来的差不多了。盛明珠正要去招待各府来的女眷,迎面就有个女人冲了过来,一把楼主了盛明珠的大腿,哭丧似的哀叫:“定国侯夫人可算是见着您了,我们家可是送了一大箱子的礼,我家老爷就是人傻了点办了件蠢事,定国侯夫人您慈悲,救救我家老爷吧。”
那女人几近撒泼耍赖之能事,仿佛巴不得把事情闹大了,引得一众女眷都看向了这边。
盛明珠还能听见四周的窃窃私语,都说定国侯府收了郭循的厚礼。人家家眷堵上门要说法,没想到定国侯也是个贪的,要了重礼却不办事。
跟在盛明珠后头的林清焰自然也瞧见了郭夫人,只是如今她巴不得把自己缩成个鹧鸪,风雨都让别人挡了去。
盛明珠被郭夫人抱着腿,一步也挪不动。看着这架势,今天若是不能解决这事,外面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泼皮破落户是吧?本夫人自然有法子整治你。盛明珠想好了法子,就和颜悦色地对着郭夫人道:“郭夫人请起,你这般缠着我,我也不能替我家侯爷做主,既然郭夫人提了送的那箱礼,我这便叫账房过来,夫人看着,一一核对点清了。”
郭夫人听着盛明珠这样说,也摸不清这定国侯夫人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