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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病倒了。
明明前两天秦姝和他视频时，老爷子看起来还很硬朗，精神矍铄的，还催促她快点生孩子，没想到突然之间就病了。
于秘书打电话告诉秦姝的时候，秦姝正在上班，当下也顾不得许多，急忙跟杨特助请了假，把手头上的事情交给于晴后就匆忙赶往军区疗养院。
上了年纪的人，平时身体再好都不如年轻人，也受不得半点小毛小病，有时候一个小感冒都能致命。
“于叔，爷爷怎么会突然生病的？”秦姝一进门就问于秘书。
于秘书看得出她很担心，原本到嘴的话又压了回去，只说：“昨天受凉了，有些发烧。”
秦姝担心凌老太爷，没留意到他的神色有异，快步走进老爷子的卧室，医生正轻手轻脚地给他量体温。
她下意识地放轻脚步，走到病床边，见老爷子枯瘦的手上扎着针，双眼紧闭，白发微乱，脸上布满皱纹，看起来和其他普通老人没什么两样。
他老了，再也不复往日的风采，曾经军功赫赫的将军，如今面容苍老，无力地躺在床上。
上次老爷子骗她生病了，她从东城连夜赶回来才发现是虚惊一场。
秦姝多么希望这次也是一场虚惊，没想到老爷子是真的病了。
她看着老爷子过于苍老的面容，眼圈一红，轻轻握住老爷子的手：“爷爷，我来看您了。”
老爷子眼皮微动，慢慢睁开眼，眼珠子转向秦姝这边，说了一个“好”字，又沉睡过去了。
秦姝低声问医生：“烧退了吗？”
医生摇摇头。
秦姝又问：“烧多久了？”
“昨晚夜里九点多到现在了。”医生说这句话的时候叹了一口气，同样忧心忡忡的。
老爷子是有重大军功的人，又牵扯到多方利益权势，他的命比金子还贵。
上面甚至下过死令必须要让老爷子活到多少岁，所以被派到老爷子身边的医生就很有压力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要是老爷子出点什么事，他们都脱不了干系，肯定会被军委那边没完没了地审查，即使老爷子是寿终正寝也必须反复审查后才能封存档案。
这一圈审查下来，再厉害的人也得去掉半条命。
秦姝端来热水，拧了毛巾，一遍又一遍敷在老爷子额头上，试图用这种老旧的方法让他退烧。
虽说不是严重的高烧，但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于秘书进来过好几次，见秦姝神色疲倦，便让她去休息，他来守着老爷子。
秦姝放心不下，执意要待在老爷子身边，于秘书拗不过她，也知道她骨子里倔得很，就没再劝了。
等到晚上九点多，也不知道是针水的作用，还是热毛巾的作用，老爷子总算退烧了。
“小姝。”凌老太爷清醒过来，声音还很沙哑。
秦姝连忙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待老爷子喝完水，又问他：“爷爷，您肚子饿吗？想不想吃点什么？”
老爷子定定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许久才出声：“我想吃你做的鸡蛋羹。”
“那不行。”秦姝立刻否决，“爷爷，等您身体看起来，想吃多少鸡蛋羹都没问题，但现在您只能吃最清淡的。”
人一旦上了年纪，消化系统就会退化，何况老爷子还在生病，秦姝是绝对不允许他吃鸡蛋羹的。
老爷子也只好妥协，看起来还有点委屈，就跟小孩子似的。
都说人越老越像小孩，看来这话说得没错。
于秘书和医生见老爷子精神好些了，也都松了一口气。
秦姝早就让厨房那边熬好了白粥，特意让厨娘熬得软一些，这样才容易消化。
老爷子喝完粥后说想休息，让他们都出去，秦姝这才有心思仔细问于秘书突然病倒的事情。
两人坐在客厅里。
秦姝问：“于叔，爷爷怎么会受凉的？”
于秘书欲言又止，想了一下，说：“昨天筱筱陪老爷子去散心，不小心受凉了。”
秦姝更加纳闷：“身边不是有警卫员跟着吗？难道他们不知道给老爷子加件衣服？”
于秘书说：“老爷子不许警卫员跟着。”
秦姝一下子明白过来，老爷子肯定是有什么话要和安筱筱话说才不让警卫员跟在身边的，于是她就没再问了。
然而于秘书却说：“小姝，这次老爷子生病，受凉是其次，心病才是最主要的。”
“心病？”秦姝不由地皱眉，“爷爷什么心病？”
于秘书是看着秦姝长大的，算是她的长辈，他本来想老爷子既然没说，那就把昨天的事瞒下来。
但总不能让秦姝一直蒙在鼓里，何况老爷子也是心病需要心药医。
于秘书简单把昨天安筱筱过来的事情说了一遍。
秦姝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爷爷……他知道了？”秦姝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于秘书心疼她，但还是点头说：“你也知道，老爷子心心念念着你快点怀上孩子，想亲眼看见你为凌家开枝散叶，如今……”
他没说下去，可秦姝不用听也知道怎么回事。
恐怕老爷子是失望极了，这才会一下子病倒的。
秦姝心里很不是滋味，愧疚的同时也生出一丝惶恐，忍不住把手攥得紧紧的。
她突然很想凌墨寒，想他在身边，可凌墨寒还在外面执行任务，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忽然间，秦姝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筱筱怎么会拍到我那些病例单的？”
于秘书摇摇头：“我不清楚，只有老爷子才知道。”
看来昨天老爷子不让警卫员跟着，应该是在询问安筱筱怎么拍到病例单的。
“我去看看爷爷，您早点休息。”秦姝低声说了一句，站起身朝楼上走去。
卧室里亮着一盏暖黄色的琉璃灯，那还是以前秦姝送给老爷子的。
她鼻子发酸，轻轻走过去，老爷子忽然睁开眼。
“小姝，怎么还不去休息？”老爷子有些不满。
秦姝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却不知道她这个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睡不着，想过来陪陪您。”她在床边趴下，眼泪偷偷掉在被子里。
老爷子明明什么都知道，但一个字也不说，生生把自己憋得生病，秦姝难过极了。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说：“爷爷，您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话听起来似乎没头没尾，可老爷子听懂了，轻轻摸着她的头，慈爱地：“于秘书跟你说的吧？”
“嗯。”秦姝点点头。
老爷子没说什么，浑浊的眼睛里仿佛失去了往日的锐利，变得黯然无光，看得秦姝又是一阵难受。
这种事本身没有对错，但理智上能理解是一回事，情感上难以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纵然凌老太爷一生历经生死荣辱，在庞大的家族继承和延续面前，他不可能只局限于简单的亲情，这对所有凌家人来说是不公平的。
秦姝也很清楚，所以一开始才会和凌墨寒提出离婚，但现在她都没有回头路了。
她听见老爷子说：“如果我让你和阿寒离婚，你愿意吗？”
她怎么可能愿意！
“你和阿寒离婚，我会认你为亲孙女，把你的名字记入凌家族谱，凌家的财产你也有继承权，以后也没人敢欺负你……”
“爷爷，对不起，我不愿意！”秦姝抬起头，眼泪簌簌而落。
她以前很少哭的，尤其在凌家，怕被人看轻嘲笑，所以摔疼了，难过了，也不肯掉一滴眼泪，老爷子还说她这性子跟秦老太爷一模一样。
谁知长大后，每次哭得那么厉害，都是因为和凌墨寒的这场爱恋。
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我知道你不愿意，即使你同意离婚，阿寒也不会同意的。”
秦姝愕然。
怎么听老爷子的意思，似乎有点不太对劲？难道另有打算？
老爷子确实另有打算。
她和凌墨寒都是老爷子一手带大的，老爷子怎么会不清楚他们的性子，要是强行逼迫他们离婚，恐怕整个凌家都要被闹得天翻地覆。
老爷子已经不是年轻的时候，没那么多精力再去管这些事，万一韩家或者其他家族趁机使绊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秦姝抹了抹眼泪：“爷爷，您这话什么意思？”
老爷子说：“我打算从本家挑选一个孩子出来，过继到你名下。”
秦姝浑身僵硬，怔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凌老太爷。
她……要养别人的孩子？
可她还那么年轻，要是将来有自己的孩子了，这个过继而来的孩子又怎么办？
人都是有私心的，秦姝不敢保证自己能对所有的孩子一视同仁。
况且也不知道要过继谁的孩子，孩子的亲生父母会不会在孩子长大后从中作梗，这一切都是未知数，也是一个危险的变数。
老爷子可真是敢赌啊！
秦姝从老爷子的卧室出来时，看见于秘书还没睡，像是在等她出来。
“于叔，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秦姝挤出一个笑脸。
于秘书见她虽然眼睛通红，神色倒不至于太悲伤，也就放下心来，这才回房休息。
秦姝望着窗台黑漆漆的夜色，心里空落落的，心里也充满了迷茫。
以后真的要养别人的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