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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川侯这一回京, 秦凤仪心里欢喜的, 恨不能当下便张罗宴会以贺。
不过,景川侯多年未回京, 秦凤仪虽则很想留岳父在宫里长住, 也晓得要先让岳父回家, 毕竟, 李老夫人等人定也盼着岳父回家呢。故而,秦凤仪只是与岳父说了些思念之情,就放岳父回家去了。
秦凤仪没让岳父一个人回去,大舅兄李钊就在工部,工部衙门便在皇城旁边, 叫人不过是令内侍跑个腿的事儿。何况是这样的大喜事,内侍跑工部一说景川侯回京了, 李钊还以为听错了呢, 待再细问了一回,原来真是亲爹回来啦!李钊提着袍摆便赶去了中宫。父子相见,那啥,除了彼此都有些激动外, 碍于彼此性情原因, 特别寡淡, 一点儿都不符合秦凤仪的审美。秦凤仪还道, “大舅兄,你这么担心岳父,怎么见着岳父大人, 就没话了?”又对岳父道,“岳父你就不想大舅兄啊,他可担心可担心你啦~”
父子俩叫秦凤仪这么一搅和,越发没了激动之意,心情都平和了下来。李钊上前给父亲见过大礼,叙过寒温,便请父亲回家去见祖母和太太了,两人亦是很记挂着景川侯。
秦凤仪不忘叮嘱一句,“岳父你回家好生休息,我明儿过去看你。”
景川侯道,“明日我进宫便是。”
秦凤仪起身送岳父出宫,李钊道,“陛下娘娘留步。”
秦凤仪眯着大大的桃花眼,对大舅兄道,“你再啰嗦,我就一直送岳父到家门口。”
李钊简直是拿秦凤仪没法,尤其是看他爹与秦凤仪那手拉手的亲近劲儿,李钊都有种到底谁是他爹亲儿子的错觉。
待送走了岳父大人,秦凤仪直跟媳妇念叨,“真舍不得岳父回家,真舍不得岳父回家……”念叨的李镜脑袋嗡嗡嗡,李镜好笑,“明儿就见着了,看你这唠叨的。”又问秦凤仪,“你不去太后宫里与陛下说说话?”
“有大阳哪。”秦凤仪才不会去裴太后那里。
裴太后见着自己亲儿子,说了些母子间的思念后,母子私下说起话来,裴太后倒很实诚,裴太后道,“孩子们都是极孝顺我的,皇后每天早晚过来问安。我这里,什么都好。”
裴太后有些郁闷的就是秦凤仪对她的冷淡,裴太后叹道,“皇帝就是这幅性子,这也是人不能强求的,有皇后和孩子们,我每天见着便高兴。”
秦凤仪的性情,不要说裴太后,就是景安帝也没法子的。景安帝道,“待他什么时候想通了,也便好了。”
裴太后也是无法。
不过,景安帝既是回宫,自然要调和一下祖孙关系。
秦凤仪对景安帝的态度较以往是好转许多,但对于景安帝请他去慈恩宫吃饭的事,秦凤仪也没大给景安帝面子。秦凤仪把妻子儿女都派去了,就自己没去,他往岳家去了。
李镜劝他半日,秦凤仪仍是犟着一根筋,李镜到慈恩宫时气都没消,李镜忍下一口气,无奈道,“犟筋病又犯了,凭人怎么劝都不听,出宫去了。”
景安帝给秦凤仪闹的,秦凤仪性子没啥变化,倒是景安帝的性子柔软不少。景安帝也就是看着儿媳妇、孙子、孙女都懂事,对秦凤仪便也听之任之了。
秦凤仪高高兴兴的去了岳家,景川公府的门房倒也认得皇帝陛下,毕竟,且不说皇帝陛下颇有些微服串门的习惯,先前皇帝陛下还不是皇帝陛下的那些年,可是没少过来。只是,以往是欢迎姑爷,如今每每皇帝陛下过来,景川公府的门房都要受一回惊吓。
秦凤仪自己挺高兴,完全不觉着惊吓了门房,他高高兴兴的问,“岳父大人在家吧?”
门房“扑通”跪下磕了头,恭恭敬敬回道,“老公爷在家。”
秦凤仪抬腿便进去了。
李钊升爵之后,秦凤仪原想另赐新府第,李钊因是朝中重臣,又是外戚之家,很是低调,婉拒了秦凤仪另赐的宅子,只是将侯府规制改为了公府,仍是住在原府邸。故而,秦凤仪对于岳家依旧是熟门熟路。景川侯正在李老夫人屋里说话,听闻秦凤仪到了,景川侯实在无语,还说呢,“陛下有事,只管宣召,如何亲临。”
景川侯夫人倒是满脸带笑,显然对于皇帝陛下对于自家的亲近很是自得,笑道,“先时我与母亲也是这样说呢,奈何陛下就爱微服,陛下说,都不是外人,他也爱到民间来走一走。”
景川侯见媳妇数年如一日的实诚,心下亦觉好笑,这么说着,一家人起身,出去相迎。秦凤仪正当年轻,腿脚俐落,一家子刚到内仪门,秦凤仪已经到了。李家上下就要见礼,秦凤仪笑着扶住李老夫人,摆摆手,道,“祖母莫要客套,我过来瞧瞧岳父。哎呀,这几年可叫我想坏了。”
秦凤仪笑嘻嘻的看着景川侯,景川侯颇是无奈,“陛下万金之躯,白龙微服,到底不妥。”
“什么不妥的,我常出来啦。”秦凤仪道,“我还常去我爹那里哪。”这爹说是自然是忠义公秦淮秦公爷啦~
景川侯不好在这些人跟前说秦凤仪,毕竟,女婿好意过来,何况,秦凤仪是皇帝……只是,景安帝这么大老远的回京,秦凤仪阖该多在景安帝身边孝敬才好。
秦凤仪心情大好,便无人肯扫他的兴致。景川侯夫人有些奇怪,道,“皇后娘娘如何没一道过来?”
“她去慈恩宫啦。”秦凤仪道,“我过来瞧岳父。”
景川侯夫人倒是很直咧咧的把丈夫想说的话说出来了,劝道,“太上皇刚回京,陛下有空也该多在太上皇跟前孝敬才好。”
秦凤仪道,“有大阳他们哪。”
秦凤仪已经与景川侯道,“昨儿个我就想听岳父说你们这些年海上的经历了,快与我说说,可是馋死我了。”
景川侯对秦凤仪这性子亦是发愁。
不过,秦凤仪与大阳委实是血亲父子。
因为,大阳此时也在景安帝身畔眼巴巴的问呢,“祖父祖父,在海上坐大船什么感觉,快与我说说。”
景安帝笑道,“你还没坐过大船哪?”
大阳道,“大船倒是坐过,不过,没跑过那么远。”
景安帝便与孙子说起种种海上风情。
秦凤仪听景川侯说海外诸事,一连数日,沉醉不已。
大阳听他祖父说起海外风情,亦颇是向往。
大阳还与他爹说呢,“爹你不跟我一起听啊,祖父说的可有意思啦。”
秦凤仪咂摸下嘴,“我听你外祖父说还不是一样。”
大阳道,“我看祖父很想跟爹你亲近些。”
秦凤仪便道,“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啦。”
大阳道,“祖父说还要出海哪,现在你总不与祖父在一处,到时,祖父一走好几年,你就是想也见不着啦。”
“好了好了,我心下有数。”
秦凤仪鬼精鬼精的,自然晓的岳父不是平白与他说海外诸事的。秦凤仪晚上与妻子商议,“你觉着,海外出兵如何?”
李镜问,“出兵总得有个对象,也要有个由头?”
“由头不用愁,只要想,还怕没有由头吗?”秦凤仪道,“对象么,便是岳父与太上皇所去的海外诸地。听岳父说,颇有肥沃之地。只是地处蛮荒,那里的土人未曾教化。”
李镜问,“总得有什么好处?”
“这样的地界儿,尤其是临海之地,不说别个,便是我朝船只出海,做个中转港总是好的。再者,肥美之地,做什么不好?最次也能谴些人过去种田,再者,倘有铜铁金银矿藏,于朝亦是大利。”秦凤仪随便一想,就是一堆的好处。当然,弊端亦好,秦凤仪本身并不是好战分子。尤其海外做战,朝廷并无经验。
李镜蹙眉思量片刻,“这般用兵,将兵何出?”
秦凤仪道,“我看,岳父大人可为帅。”
李镜道,“父亲已是五十几岁的人了。”
“才五十三,岳父身子骨比我还好哪。”秦凤仪道。
李镜与丈夫道,“冯将军亦是善战之人。”
秦凤仪悄与妻子道,“你不晓得,我看岳父的意思,是很想亲掌大军的。你的顾虑我明白,岳父毕竟是太上皇的心腹,不过,我跟岳父这些年,再了解岳父不过。岳父待我跟亲儿子一般的,这你放心,岳父哪里有不偏着咱们的。”
顿一顿,秦凤仪道,“太上皇与岳父都年轻,不给他们找些事情,闲置多可惜啊。”
李镜:阖着是把太上皇和她爹当长工使了。
秦凤仪有了主意,待景安帝也亲近了不少,还时不时的过去给景安帝问个安,下盘棋什么的。
秦凤仪这些年棋艺大有长进,原以为赢景安帝没问题了,没想到,景安帝也没闲着,棋艺亦十分难缠。秦凤仪想赢景安帝竟十分不易,不过,现在秦凤仪也不会动不动就叫景安帝斩了大龙,多是输个一目半目的,却是更令秦凤仪扼腕。景安帝倒是心情大好,尤其,看秦凤仪输棋时那么一幅不大甘心的模样,都能佐酒了。
父子俩下着棋,秦凤仪原是想景安帝开口说海外诸事的,结果,秦安帝硬是不言,直把秦凤仪憋的够呛。秦凤仪只得起个头儿,“我听我岳父说了,你们游览海外诸邦的事,委实精彩,怪道都不愿意回来了。”
景安帝笑笑,“要是早两年回来,怕你不愿。”
“我有什么不愿的?”
“总得你坐稳了帝位。不然,提前回京,你还不得多心。”
“你惯常多心,才会觉着多心。”秦凤仪可是死都不会承认的。
景安帝只是一笑,并不就此多言。秦凤仪要提海外征战之事,自然要与景安帝缓和下关系,秦凤仪先行示好,道,“我刚还与工部商量哪,在太宁宫以东择址,给你建永寿宫。你要是愿意住太宁宫也成,反正我是住中宫的。”
景安帝并非奢侈之人,道,“我才回来几日,何需劳民伤财。”
“哪里是劳民伤财呢。”秦凤仪道,“做儿子的给父亲建处宫苑而已。”
景安帝意有所指,“儿子是有,就是没叫过爹。”
秦凤仪面儿上有些不自在,道,“叫不叫的,不也都是。”
“你觉着一样,我却是觉着不一样。”
秦凤仪指间摩挲着温润玉石,半晌方道,“我不愿意做那些一样的,我只愿做不一样的。”
景安帝望向秦凤仪,忽然伸手抚住秦凤仪的发丝,轻声一叹,“是我没能成为你理想中的父亲。”秦凤仪这样的赤诚心性,他要求的也是一心一意为他着想的父母吧。很抱歉,秦凤仪有那样的母亲,他却不是那样的父亲。
秦凤仪却是一笑,释然道,“不过,你是皇帝,我才能做皇帝。”
“做皇帝的感觉如何?”景安帝更是个活络人,见秦凤仪另择话题,也不再提前事。
秦凤仪道,“要操的心很多。虽则握天下之权,也不好滥用。”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景安帝道。
“也没这么夸张。”
景安帝微微一笑,朕当年登基便是这般。他望向秦凤仪秀致至极的眉眼,忽而就释然了。叫不叫那声父亲又有何妨,他们终是至亲父子,万里江山在他的手里得到了安宁与太平,并且即将在他儿子的手中更加繁荣昌盛。
他终是将这江山交到了一位比他更优秀更出众的帝王之手。
我不需要你叫我父亲,我只需要你比我更出众便好。
景安帝笑,“来谈一下海外拓展疆域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