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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夜莺与露水”里多了一位新成员以后,这家里的热闹增添了很多分。
杨先生、詹姆斯、杜曼、李克奇,他们几乎踏破了门槛,只为了看看这位千呼万唤的……小公子。
杜曼说这模样简直没谁了,一点儿也不输给他的姐姐,海棠听了这话就咧着嘴傻乐,宝贝似的看着她的弟弟。
而李克奇就说这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晚之长得出挑,这孩子的长得像妈妈。
晚之看着才刚满月不久的儿子,心道孩子那么小,哪里有他们说的那样邪乎,不过自己的儿子,自然是越看越爱,怎么看怎么都是个小帅哥。
最后,杨先生亲自叫人带来了墨宝,在“夜莺与露水”的书房里,亲笔写下了:沈铭轩。
孩子的大名有了。
至于小名,杨先生本想的征询父母二人的意见,但是海棠就蹦着脚的喊让她来取,她是姐姐,要给弟弟想个好名字。
大家对于一个四岁的小丫头没报什么希望,还想着让杨先生赐个好名字,倒是沈亦霆抱起来了海棠,笑着和她说:“就让海棠来。”
海棠听了很是高兴,大眼睛转啊转的,也不知道小脑袋瓜子里想的是什么。
忽然,她一拍手,喊道:“叫海贝!海贝是海棠的弟弟,我们是一家人!”
这小机灵鬼儿这么一说,大家还真的觉得这名字很是不错,杜曼笑道:“海棠就是聪明!海棠、海贝……一听就是对儿招人喜欢的宝贝!”
杨先生也很是赞同,连连道:“不错不错……贝贝,大家的宝贝。”
孩子的小名也有了。
……
一日晚上,晚之在房间里哄他睡觉,嘴里轻唱着摇篮曲。
海贝一开始眨着大眼睛始终看着妈妈,小小的手紧紧抓住妈妈胸前的衣服不撒手,但是慢慢的,他就带着浅浅的微笑,睡去了。
晚之把海贝轻柔的放在婴儿床上,一回头就看到了不知何时回来的沈亦霆正倚在墙边看着他们母子。
晚之笑笑,走到他的身边,小声道:“海棠睡了?”
沈亦霆点点头,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转身指了一下放在桌上的热牛奶,示意晚之喝下,然后就进了浴室。
晚之听话的将牛奶喝下,心下觉得自从回家后的一个星期以来,沈亦霆的反应好像有点儿奇怪。
海贝的诞生是那样的令人欢喜,只要杜曼他们一来,就是缠着要看海贝,而海棠也对这个弟弟疼爱的不得了,还把自己心爱的玩偶放在了弟弟的床头。
只有沈亦霆一直看起来都是那么淡淡的,不能说他不高兴,但是也看不出来他高兴。
这可真是奇怪啊,这人是他的儿子。
晚之徒自想着,而刚躺下的小家伙似乎是有心电感应一样,不耐烦的蹬了一下被子,晚之见状,放下手里的杯子就赶紧过去安抚。
而浴室里的沈亦霆,自是还在闹别扭。
他是喜欢女儿,之前和晚之说的话也都是实话,喜欢女儿的原因无非就觉得女儿会有晚之一样的眼睛,一样的长发。
对于儿子,他也认为只要是晚之给他生的,那就都是他的心头肉,可是那不丁点儿大的臭小子,对,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天天霸占着他的老婆!
前几天,晚之跟他说,她这次生产过后,乳汁不错,比怀海棠那时候强多了。海棠的喂养只到海棠六个月左右的时候就结束了,而海贝这次,晚之笑着说自己要多注意饮食,说不定能喂到一岁。
沈亦霆当时一听就炸了毛,大声的反问了一句:“一岁?”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醒了正在一旁睡觉的海贝,晚之当即狠狠的白了沈亦霆一眼,然后就跑过去要多温柔就多温柔哄起了海贝。
沈亦霆看到那情那景,简直眼中冒火,恨不得把海贝从二楼扔下去。
特别是那小兔崽子之后埋头苦吃,那小眼神看着他,就跟耀武扬威一样,看的沈亦霆心里更是火冒三丈。
“老公!”
沈亦霆正在浴室里满心怨念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晚之的声音。
还没说什么,他就又听晚之说:“海贝的尿不湿用完了,你去楼下的储物室再拿一包上来。”
沈亦霆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心想自己凭什么也要伺候那个小兔崽子,可是在晚之第二次催促下,他还是老实的去了。
沈爸爸约是没注意到镜中自己的表情,应该是比那他那才一个多月的儿子大哭时,还要痛苦纠结。
等一通折腾以后,海贝吃着奶,又是缓缓睡去,这次应该是真的睡踏实了。
晚之将他再一次放回婴儿床,仔仔细细的给他掖好被子,又是俯身温柔的一吻,才恋恋不舍的起身。
这一幕,日日落在沈亦霆的眼中,他觉得再有那么几天,他可能会疯,他必须马上想个办法把海贝的婴儿床抬到他自己的房间去。
沈亦霆这就开始想着怎么才能说服晚之,就被晚之那柔柔的一声呼唤打断了,连带着心尖儿颤悠了一颤。
抬眼看去,眼前的晚之正冲他盈盈一笑,那种让人移不开眼的娇美,看的沈亦霆呼吸一滞。
晚之过来握住他的手,对他说:“刚才没洗成澡,水都凉了吧?我给你换一下。”
沈亦霆愣了一下,然后反握住她的手,把人给带到了怀里,也就在晚之落入他怀抱的那一刻,沈亦霆想到了四个字:香玉满怀。
他的手一下子就紧了几分。
晚之顿时心跳如鼓,自从怀孕以来,沈亦霆是一万个小心,他们两个除了拥抱和亲吻,剩下的事情,哪一次都是沈亦霆悬崖勒马。
此刻,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她感觉得到沈亦霆加快的心跳,想来是和她一样的。
想要。
可晚之明白,沈亦霆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他是绝对不会碰自己一下的,但是他总冲冷水澡也不是个办法,要是把身体弄坏了,怎么办?
“老公……”
“嗯?”沈亦霆把头埋在晚之的颈间,嗅着他的香气。
“还有一段时间才能解禁,不如我……”
沈亦霆动作一顿,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一下,其实他也很想试试那种感觉,准确说,不是想试试,而是做梦都想,可是他终究不愿意晚之为了取悦他,而做到那一步。
“不用。”沈亦霆说的无比坚定,“我一会儿去浴室冲……”
沈亦霆话没说完,晚之就已经拽着他的手出了卧室,直奔隔壁的客房了。
关上门的那一刻,晚之脸色绯红,就像落日映下的朝霞,美得不可方物,沈亦霆觉得这就是秀色可餐,是一种诱惑。
他一下子就有了反应。
晚之看到了,有些羞涩的低下头,可是她自己又觉得好笑,他们是夫妻,她是他的妻子,为丈夫做这样的事情,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吗?
想到这一点,晚之又拉着沈亦霆走到了床边,毫不客气的将他推倒在了床上。
晚之顺势跪在了他的身边,那温软的手顺着他的身体一点点滑到他的腰间,沈亦霆只觉得后背冒汗,整个人都僵硬了。
手指停留在他那叫嚣着的地方的不远处,晚之说:“如果一会儿我做的不对了,你就告诉我。”
说完,她也不给沈亦霆拒绝的时间,就要伸手解开了他的腰带,沈亦霆几次打开她的手,她就瞪沈亦霆一眼,然后继续解……
晚之的动作是生涩的。
而沈亦霆形容不出那种感觉,只是当他低头看着晚之的时候,他竟觉得这里面不参杂任何的情-欲,只是妻子为了让丈夫快乐,那么简单。
是,真的就是那么简单。
可就在沈亦霆被这无与伦比的快乐围绕的时候,隔壁传来了海贝的哭声。
晚之身子一抖,再也无法专心,只是惦记着儿子那边,可是她也知道沈亦霆这边……
海贝的声音越哭越大,听着撕心裂肺的,甚至惊动了海棠和佣人,晚之到底是不能再继续下去。
她看了一眼沈亦霆,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最后在海棠一遍遍的弟弟哭了,妈妈快来的呼喊中,丢下了沈亦霆。
这次,他是真的要疯。
小兔崽子,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
因为这件事,沈亦霆冷冰冰了好几天,就连海棠的撒娇卖萌都不管用。
晚之也知道那天自己的离开对他很是残忍,也天天哄着,可是沈亦霆都不给出反应,他心想问题不在这里,就在那个小兔崽子的身上!
又是一晚,晚之喂完奶以后,将海贝放回婴儿床。
回头看见沈亦霆,她就马上讨好的跑了过去,老公长老公短的,还诱惑他去客房。
可是沈亦霆不为所动,因为他终于想到了办法,可以把这个小兔崽弄出去他们的房间!所谓眼不见心不烦,就是他这几天的想法!
否则每天晚上看这个小兔崽子霸占着他爱不释手的地方,还那样挑衅的看着他,他真怕有一天真给他从二楼扔下去!
“想不想为那天的事情做出一点补偿?”
沈亦霆此刻渐渐露出了豹子藏在后面的利爪,可是晚之看不到,点头如捣蒜的只想哄好自己的老公。
“那好,你把海贝的婴儿床抬回他的房间。”豹子开始进攻。
晚之愣了一下,随后皱起了眉头,马上说:“可是他才一个半月,晚上需要人怎么办?”
沈亦霆指了一下他们床头的那一个小装置,看起来和开关似的,他解释说:“他的房间装了传声工具,晚上把它打开,他房间里的动静一清二楚。”
“可是……”
“蚊子飞都能听见。”沈亦霆马上又说,眼看猎物就要到嘴边。
晚之想想,还是放心不下,海棠一直和她住到将近两岁才回自己的房间睡的,海贝还是太小了,不行。
沈亦霆自然是把晚之的心思摸得清清楚楚,稳操胜券的说:“其实,我之所以有这个想法,是想告诉你,儿子和女儿终归是不同的。”他一本正经起来,真的是一点儿也“不”为了自己,“女儿娇惯一些是应当的,可是儿子绝对不行,他必须从小培养独立的能力。在美国,父母很注重这一点,就是对幼儿时期,孩子的独立性的培养,自己睡就是第一步。”
这话说的真的是头头是道,可是沈爸爸又忘了,你儿子才一个多月啊!
晚之听了沈亦霆的话,也觉得不无道理,但心下还是犹豫。
这时,海贝似乎是感受到了来自自己亲爸的算计,于是挣开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张嘴就哭了。
晚之马上跑了过去,而沈亦霆则低声喊了句:坏了。
海贝看到妈妈的时候,哭的很是卖力,那模样给人瞧了,真的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晚之拍着他的背,“哦哦哦”的哄着他,可是海贝就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偶有对上他亲爸那怨念的眼神,里面的暗潮汹涌,只有这父子俩懂。
过了几分钟吧,海贝在妈妈的怀里安静了,冲着妈妈咧嘴直笑。
晚之也被儿子的模样逗笑了,可心下却是下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听从沈亦霆的意思,把海贝的婴儿床挪回他的自己的房子,让他自己睡。
因为晚之觉得沈亦霆有句话说对了,女儿和儿子终归是不同的。
刚才海贝的哭闹毫无缘由,这令晚之不免觉得小家伙有些过于依赖自己,她见过杨先生隔壁那对美国夫妇的孩子,也就三四个月大,但是给她的感觉和国内的小孩子很不一样,起码和海棠小时候很不一样。
独立,这二字太重要了。
“老公,再有一周海贝就两个月了,我们把他送回房间。”晚之说。
正在一旁进行头脑风暴的沈亦霆,顿感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他还以为晚之心软,看见海贝刚才哭成那样,绝对不会再同意他刚才说的话,没想到……他老婆就是不一样!
而还在晚之怀里笑的海贝,笑容一下子就僵硬了,他真想仰天长啸:我失算了!
……
看着孩子长大,这日子总是过得那样的快。
不过转眼间,海贝马上就要过一岁的生日,而海棠现在在家会做做功课,准备要去上小学。
对于海棠五岁上学这一点,晚之一直觉得有些早了,不免有些舍不得,更有些心疼。
可是那个最爱海棠的男人却说:“早些上学好,这样学本领的时间就长了,将来做选择的时候,也不至于产生年龄的顾虑。她总要长大的,要学会保护自己。”
当时,晚之听到沈亦霆说这话的时候,只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难受。
人们更多的喜欢歌颂母爱,只把父爱比作山,深沉而牢靠,可是除了母亲,父亲的心一样是那样的细腻,滋养着孩子的成长。
晚之笑笑,握住了沈亦霆的手,说:“听你的,你是一家之主。”
……
今天是周六,沈亦霆带着妻儿前往了杨先生的家。
杜曼夫妻比他们早到了一些,家望看见弟弟妹妹来了,就主动担负起哥哥的责任,带着他们两个去了院子里玩。
沈亦霆和李克奇去了屋子里下围棋,而晚之和杜曼则像以前一样,坐在院子里剥菜,时不时的看看嬉闹的孩子们。
“晚之,你说时间过的多快啊,你们一家子来美国也有两年多了。”杜曼感叹道。
晚之一笑,也不由得一声感叹,“当真是岁月匆匆啊。”
杜曼停下手里的活儿,看向不远处的三个孩子,海贝才会走路不久,跟着这两个孩子有些吃力,海棠就会“贝贝、贝贝”的喊着,然后牵着他的手,而家望就等着他们两个。
“你瞧,海棠越来越标志了。我看咱们还是按照原计划……”
“你又来了。不怕他听去和你急?”晚之笑着说。
杜曼也跟着笑,就说:“我啊,跟在先生身边那么多年,他是除了我妈和我哥以外,跟我最亲的人,说真的,我从没见过他在乎谁,除了你。现在还多了他的宝贝女儿和儿子。”
晚之笑着没说话。
她心想宝贝女儿是不假,可是这宝贝儿子……真的不能苟同了。
上个月,也就是海贝十个月的时候,晚之终于是喂不了他了,作为母亲,她心里很愧疚,总以为以前因身子差而亏欠海棠的,能补偿在海贝身上,没成想还是没把孩子喂到一岁。
晚之这边感怀,可是沈亦霆就跟过狂欢节一样!
一天笑的合不拢嘴,晚上一遍遍的折腾晚之,一直说着:老婆终于又是他一个人的了!
晚之对他的幼稚简直哭笑不得,她不是看不出来这个醋坛子总是明里暗里和自己的儿子的较劲儿,但每次想说他,又觉得他这样委实可爱。
可那天,沈亦霆真的是兴奋过头,晚之就呵斥他:“海贝是你捡来的不是?你对自己的儿子有那么大的敌意,是不是过分了?”
沈亦霆和她说:“儿子又怎么了?你是我的老婆,跟他有什么关系?谁敢霸占你,就是和我作对!”
晚之马上回敬:“海棠那边怎么不见你这样?”
沈亦霆笑,没有说话,又是狠狠的要了一遍。
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晚之早就没了力气,乖乖的窝在他的怀里,手也是紧紧缠着他的腰,心满意足。
许久,沈亦霆忽然开口。
他的声音在这样宁静的夜晚分外清晰,可晚之知道,哪怕现在人声鼎沸,他说的话她也会听到,更会钻进她的心里。
沈亦霆说:“你为了生他受了那么大的罪,我看见他笑呵呵的就不爽。”
晚之说:“傻瓜,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那疼受的住。”
沈亦霆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最恨我自己在那看着你疼。”
这短暂的回忆结束,晚之又看向了自己手中剥了一半的菜,淡淡的说:“他最在乎的只有我,他儿子女儿都要靠后排。”
杜曼瞥了她一眼,却在心里无比肯定这话。
这时间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取代陆晚之在沈亦霆心里的位置,谁也不能。
……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晚之和杜曼的活儿也干的差不多了,二人准备回厨房准备午饭。可这时候,海棠和家望同时大喊了一声“祖奶奶”,而后就是海贝的嚎啕大哭。
……
杨先生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意识。
医生说老人情况不好,但所谓的情况不好,也只是年龄到了,自然器官都逐渐衰竭,这一点避无可避。
沈亦霆对此没说什么,只是叫李克奇守着,还让佣人给杜曼打电话,嘱咐她照看好孩子,这边先不要过来。
交代好以后,沈亦霆去了走廊尽头的阳台,晚之马上跟了过去。
她看到他一直在摸口袋,就知道他是想抽烟,。其实,他早就已经不抽烟了,只是偶有愁思的时候,可能才会点上一支,来舒缓一下。
“车里有烟,我去给你拿。”晚之说。
沈亦霆抓着她的手,说了句:“算了,不抽了。”
之后,夫妻二人并排站着,谁都没有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亦霆长叹了一口气,开口道:“老师的丈夫是在老师三十岁那年去世的,因为空难,在去英国的飞机上,没了。”
关于杨先生的过往,晚之并不清楚,她只知道杨先生有过丈夫,但是却没有孩子。
“在那个年代,老师三十岁还没有孩子,在人们的眼中是个异类。可是她的丈夫愿意宠着她,依着她,和她一起花前月下,吟诗作对,两个人又是夫妻又是挚友,更是灵魂上的伴侣。谁也没想到她的丈夫就那样的走了,留下了老师孤身一人。而老师在那之后再也没有过感情经历,一个人撑到了现在。”
晚之不禁回想到杨先生第一见到海棠时的神情,那眼中除了一个作为长辈的慈爱,是不是还有些旁的?
愧疚?惋惜?哀叹?没人知道。
“其实老师都九十七了,过去说人到七十古来稀,她这一生也不亏。”沈亦霆一笑,倒像是安慰自己。
晚之握住了他的手,什么也没说。
亏与不亏,又怎么是外人说的算的呢?杨先生的思念,又怎么能是外人能体会的?
六十七年,一个人走过,任谁都会寂寞吧。
“晚晚。”沈亦霆忽然喊了她一声。
晚之抬头看向他,就见沈亦霆淡漠的神情中多了些她看不懂的神情,他说:“你不是是一个摄影工作室的会员吗?我们带着海棠和海贝去照张全家福。”
那一瞬间,晚之不知为何沈亦霆在话毕之后的那一抹笑容,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她像是在刹那间参透生死了一般,更懂得了为什么会有“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的”悲情之语。
她扑进沈亦霆的怀里,和他说:“如果我先死了,你怎么样,我管不着;可如果你先死了,那我就去地下……”
“不许胡说!”沈亦霆冷声道,语气里带着愤怒,还有恐惧。
晚之松开他,不觉一笑,说:“你要是先死了,那痛苦岂不就是全留给了我?你想的美!我一定做鬼去找你!”
沈亦霆听着她带几分狠辣的话,不由皱紧了眉头,可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
因为她心似他心。
易地而处,如果晚之走在了他的前头,他可能活不过多久,但是他一定会待到海棠花开之时,将她的骨灰埋在树下,然后再找一个大雨的日子,随她而去。
晚之盯着沈亦霆,眼中渐渐被泪水噙满,她咬牙道:“你许不了我白头偕老,就别管我的死活!”
沈亦霆见她如此,笑了。
将她拥入怀中,他轻声说:“我知道了。”
晚之一下子哭了起来。
她可做不到像杨先生那么坚强,带着逝去丈夫的人生活下去,忍受着长命百岁,这样的孤独,她熬不过去。
上天入地,反正她就是要和沈亦霆在一起,永不分离。
……
几日之后,杨先生出院了。
她说自己不喜欢医院的味道,也说孩子来不了医院,她想孩子们,沈亦霆答应了。
回到家中,孩子们看到祖奶奶回来了,都高兴不得了,围着她,唧唧碴碴个不停。
晚之和沈亦霆看着这一幕,心里也沉重,也释然。
……
又是过了几日,沈亦霆带着妻儿去了摄影工作室。
这间美国的工作室,照相的不是别人,而是TheOne的创始人,那对捷克夫妻。
沈亦霆和马克斯交谈着,而索菲亚则在和海棠和海贝说话。
海棠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的怕人了,遇到陌生人就躲在晚之的身后,现在的她更愿意和人交谈;海贝则总是表情淡漠,越长大倒是越不想小时候那样爱笑,有时候那略显严肃的样子,和沉默时候的沈亦霆很像。
“沈太太,你们是要穿自己的衣服,还是换上我们这边的?”
晚之莞尔一笑,尽显东方女性的美,看的索菲亚都有些沉迷,毕竟东方美和西方美,很是不同。
晚之说:“我带来衣服了,我先带着孩子们去换。”说完,她就领着两个孩子去了更衣室。
海棠已经大了,自是可以自食其力,只不过遇到旗袍的盘扣,有些不会系而已,晚之蹲下来都帮她解决了。
而海贝那边的中山服就有些麻烦了。
这衣服是杨先生找老师傅做的,很是讲究,晚之也有些吃力,这时候已经换好中山服的沈亦霆进来了。
晚之看见他的那一刻,心“砰砰砰”直跳,就是那种少女才有的小鹿乱撞。
他把海贝抱起来放在凳子上,然后专注的为他穿好了衣服,扭头一看已经收拾好的母女,勾唇一笑。
不一会儿,摄影棚里来了一家四口。
只见身穿深灰色的高大男人怀抱着同样身穿深灰色中山装的小男孩,两个人的表情如出一撤;而那身段玲珑有致,面容绝美的女人穿着淡粉色的海棠刺绣旗袍,手中牵着的小女孩同样也是这样的装扮。只不过女人挽了发髻,端庄优雅,而女孩梳了两个丸子头,甜美可爱。
马克斯和索菲亚惊叹这实在是太美了。
沈亦霆握紧了晚之的手,一家人向着画布那里走去。
背景是具有古典韵味的屏风,前面放了红木椅子,正好够沈亦霆和晚之坐下。
马克斯笑着说:“你们随意就好,不用刻意想什么动作。”
沈亦霆点头,放下了海贝,他就马上跑向了自己的姐姐,两个人指着屏风,嘴里说着大人们听不懂的话。
晚之看向沈亦霆,小声说了句:“沈先生,你今天好帅。”
沈亦霆瞥了她一样,抻了抻自己不太舒适的衣领,说:“沈太太,你也不错。”
晚之笑笑,伸手帮他起整理衣领。
沈亦霆垂眸看向她,脑海里不禁闪过他们初遇的那个夜晚,她就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惊恐而无助,可她的眼睛太干净了,一尘不染。
后来他们相爱了,他发现兔子有时候会变野猫,时而纯真无辜,时而也是勾人妩媚。
而现在,她身上还是有着他们初见时的那种少女情怀,因为她的眼睛不会说谎,可她的身上又有了一位母亲该有的坚韧与柔情。
他很庆幸,这样的一个女人只属于他。
“看什么啊?”晚之整理好衣领嗔怪道。
“你还不是总看着我?一副迷恋的样子。”沈亦霆笑道。
晚之看了一眼身后的孩子们,掐了一下他的腰,说:“注意点儿。”
沈亦霆又是笑,牵着她的手坐在了红木椅子上,两个孩子一见爸爸妈妈坐下,立刻从后面跑了过来。
这时,马克斯喊了一句:“嘿!幸福的一家,看看这边!”
“咔嚓”一声,快门记录下了这一个永恒的瞬间。
……
某一天,他们暮年,静坐庭前。
观花开,赏花落,笑谈浮生流年。
百年一眼,相对一笑,姹紫嫣红早已看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