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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于舆论压力,事故原因出来后,对有关部门和有关当事人也做了一定的责任追究,直接监管部门土地局矿产资源管理科负有一定责任,责成分管副局长做出书面检查,科长被记过一次;矿主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越界开采,造成重大损失,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然而就在矿主刑拘期间,心脏病复发,判刑后,即刻就被保外就医。
既然没有重大的责任事故,那么撤职县长徐德强就有些牵强,为了弥补这一点,事故调查组以矿难发生后,政府没有及时组织抢险为注解,解释了人们心中的疑惑,也把责任归到了徐德强的身上。
彭长宜有些愤怒,但他却无处发泄。很明显,矿难发生后,确切地说他到任后,有人上上下下做了工作,不然翟炳德和董兴的愤怒以及鲁建强的预言又都从何说起?似乎整个事故中,最应该受到责难的就应该是徐德强?然而徐德强却在二次灾难发生的时候牺牲在抢险现场。尽管他不清楚这里面的事,但是在几天的抢险工作中,他也大致了解了一下灾难发生的事实,把这样一起重大责任事故定性为以自然灾害为主甚至责任轻微的结果,的确让人难以信服。
这天,彭长宜想找些矿区资料看看,就伸手摁了桌角下的按铃,小庞却没像以往那样进来,他想可能小庞不在,就走出来,推开小庞的门,门开了,就见小庞坐在那里抹眼泪。彭长宜笑了,说道:“还以为你不在呢,怎么了?”
小庞不理他,看也不看他,继续擦眼泪,眼镜被扔在桌子上。
彭长宜感到诧异,说道:“到底怎么回事?大老爷们哭什么?”
这次他开口了,说道:“我这眼泪是为徐县长流的,你们没人为他做主,我给他流两滴眼泪还不行吗?”说着,就趴在桌子上,哭出声了。
彭长宜明白了,小庞几次跟自己表示这里面有内幕,有问题,这是严重的渎职事故和刑事犯罪。但是彭长宜没有过深地和他交流,彭长宜也清楚,很明显的一点就是徐德强说过有瞒报死亡人数的重大嫌疑。更让人起疑的是,矿工们被解救出来后,那个工头就不见了,据说转院了,转到哪里不清楚,家属想探望都没地方去探望,只是在工作人员的监护下,跟工头通了个电话。所有迹象表明,这起事故都有一双巨手在操控,而彭长宜别说是谁的手不知道,就连事故发生前的一些基本情况他都不知道。很明显,有人不希望他知道,他也不好说什么,在没摸清对手是谁的情况下,面对着这样一起错综复杂的安全事故,他只能保持沉默。事实上,他在第一天会议中,就提出了自己的一些观点,但是很快就被人否了。毕竟他不十分了解情况,有些说法是拿不出证据的,即便徐德强跟他说的话也是没有法律依据的,他只有沉默,就连董兴和鲁建强都保持了沉默,他刚上十多天的代县长又能怎么样?
现在,小庞的眼泪有些打动了他,他也曾经为徐德强抱不平,他已经给县委和锦安市委打了报告,要求追认徐德强为烈士,这是他唯一能为死者做的事了。但是听小庞的口气,分明里面有责怪自己的意思。
小庞见彭长宜没有说话,知道自己的话有些重,就擦了擦眼泪,戴上眼镜,说道:“县长,请您原谅我刚才的不礼貌,您不了解徐县长,他真的很可怜,是一个很干净的一个人。”
小庞见彭长宜没说话,他不知道像有小庞这种想法的人有多少?小庞见县长不说话,以为是刚才自己的话惹新县长生气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新县长对自己产生想法,就站了起来,问道:“您找我有事吗?”
“没事。”彭长宜说着就走了回去。
小庞有些后悔,就追了过去,他说道:“县长,我……”
彭长宜看着他,平静地说道:“你怎么了?”
小庞结巴着说:“您有什么事吗?对不起,我刚才……尽管我跟徐县长时间不长,但是,我对他很敬重,他真的……”
彭长宜打断了他的话,说:“我理解你的感触,也许,你是我见过唯一一个敢于为老徐掉眼泪的人,这说明你有自己的是非标准和做人准则,这点,我不但不生气,反而会欣赏你。放心,我没事。我刚才找你是想让你找些关于矿山的资料。”
小庞说:“原来徐县长有一份详细的资料,早上郭县长要走了,他说上午开会用。”
“哦,他上午开什么会着?”
小庞见这句话引起了县长的注意,就说道:“他上午开了一个安全生产会议,各个矿主和有关部门都参加了,他是分管领导。”
彭长宜习惯性地紧闭了一下嘴唇,同时点点头。一个副县长召开全县范围的会议,居然不跟他这个县长打招呼,这在亢州是不许可的。他刚想问小庞,是不是副县长可以随意召开会议,但这时,他的电话响了,拿起来一听是吉政委。吉政委大大咧咧地说道:“长宜,忙什么哪?”
彭长宜说道:“什么都没忙,没事干,您有什么指示?”
一旁的小庞见县长接听的是私人电话,就悄悄的退了出去,并给他关严房门。
吉政委哈哈大笑,说:“轮到我给你下指示的时候通常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喝酒,怎么样,如果晚上没有应酬的话,就早点回来,部队上有个酒场,我来了两位老战友,你参加一下。”
彭长宜笑着说:“没有问题,我现在除去跟你喝酒没有其他的任务。”
“呵呵,是不是还没进入角色?”吉政委关切地问道。
“那倒也不是。”
“冷不丁到外地工作,都会有这样一个过程,别急,慢慢来,晚上我等你。”
“好的,我准时回去。”
挂了吉政委的电话后,彭长宜忽然发现自己真的很闲!从前在亢州,无论是北城主任还是政府副市长,有陪不完的酒,有开不完的会,有干不完的工作,现在倒好,每天上班来就是看文件,看报纸,开了一次县长办公会后,再也没会可开了,除去三源那次见面会后,连常委会都没开过,而且,他来了一个多星期了,居然没有人主动来办公室跟他汇报工作,更没有一个下属主动来跟他套近乎,就连副县长们都很少来甚至不来他办公室,人家该忙自己的那块工作就忙自己的那块工作,该开会就开会,几乎没人搭理他,更没人跟他请示什么,他的身边除去齐祥和小庞,似乎再也没有跟他发生关系的人了,每天来上班,偶尔碰到同事,人们也只是客气地跟他这个县长打招呼,也没有多余的话。难道贫困县就比其它市县的工作少?不错,眼下是冬闲时候,县里没有什么中心工作,但是每年亢州这个时候仍然会很忙,忙年后的两会,忙两会后的春季招商,忙党建,实在没得忙了,忙着喝酒,忙着搞关系,上下搞、左右搞,甚至进京搞,难道这些贫困县都没有吗?他的脑海里闪现出邬友福那张保养得很好的脸和那黢黑的假发。
彭长宜感觉出自己似乎是三源多余的人,
他有些心烦,就给部长打了一个电话,还好,部长正在办公室,一听是他的电话,就听他在里面跟什么人说了句“就这样吧”,然后就说道:“你小子怎么这么闲,是在班上吗?”
彭长宜忽然感到很委屈,就说道:“是啊,很闲,人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就我一人闲。”
“呵呵,那不错呀,闲好,闲真的挺好。你可以有时间看风景,看你周围的风景,最好多闲一段,闲到两会后,别盼着很快进入角色,融入到当地圈子里,那都是上级希望你做的事,都是冠冕堂皇。”
“我说的闲是我闲,人家不闲,人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该开会就开会,没人理我,副县长可以开全市矿主会议,我却连知道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