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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长宜见不得女孩子流眼泪,就从茶几下面抽出一张纸巾,递到她的手里,亲切地说道:“别伤心,慢慢说,在这里,没人能伤害你。”
彭长宜这句话似乎给了羿楠温暖和勇气,羿楠扭过头,看着彭长宜,鼻子再一算,眼泪就直接流了出来。
自从徐德强走后,她的心里便没了寄托,周围的人时不时地对她还有一些微词,报社的领导也不像过去那样器重她了,但凭着她坚强的性格,这些她都可以忽略不计。今天冷不丁从彭长宜这里感受到了关心和安全,心里就更加的激动,眼泪止不住地扑簌簌地流了下来,越擦越多……
在拍到邬友福和张明秀偷情的照片后,羿楠比他们还紧张,她失魂落魄、内心惶惶,抱着相机,她不知所措。真的就如彭长宜所说,武器能杀人,也能杀自己,她寝食难安,不知该如何处理手中的致命证据。
她一心想调查出矿难的真相,不曾想,却得到了比矿难真相更有杀伤力的证据!
别看自己平时很强,似乎很有主见,但在这个重大问题上,她还真没了主意。想来想去,想来想去,三源,除去彭长宜,还真没有人有能力处理这个重大发现,尽管彭长宜从一开始就表现的跟缩头公鸡那样,但从博弈的角度来讲,县长和书记,永远不可能同心同德,既然这样,他们肯定也是貌合神离,同床异梦。如此看来,他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并且,彭长宜也是有血性的人,这点,他在亢州时就表现的淋漓尽致,到了三源,尽管血性的东西被他丢了不少,添了许多的奴性,不过,奴性归奴性,彭长宜还算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因为他到现在也没有和葛氏兄弟同流合污,保持着应有的距离,只这一点,就让羿楠看到了希望。
所以,羿楠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找彭长宜来了,因为凭借自己那点本事,她真的无法处理这么重大的难题。
她从彭长宜那温和的目光里,似乎感受到了温暖,也看到了希望,于是,她相信,即便彭长宜得到东西后,他不去“杀人”,至少,眼前这个男人不会伤害自己,这一点,从他开始给徐德强跑烈士称号,到对徐家的关心就能说明彭长宜的正直,羿楠相信自己对彭长宜的判断。她使劲咬了一下嘴唇,说道:
“县长,我来找您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想来想去,你目前是我在三源最值得信任的人,所以我才找到了您。我的确有一个重大的发现,并且这个发现在我的手上变成了能杀人、能毁人的武器,这件武器的杀伤力能把三源掀个底朝天,也能把三源最高的人物毁掉。我之所以来找你,就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去使用它,您说得对,它能杀别人,也的确能杀到我,我到不怕什么,死也不后悔,我担心的就是怕杀不了别人,我却先死了。”
听了她的话,彭长宜笑了一下,就靠在沙发上,继续听她说下去。
羿楠又说:“情况就是这样,如果你要是怕的话,现在就跟我说不,权当我没有找过你,如果你要是不怕受牵连的话,我可以往下进行。”
听了羿楠的话,彭长宜更加断定这个证据肯定和三源最强的势力有关,他严肃地说道:“看来你对我彭长宜根本就不了解,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事能让我害怕。”
羿楠的目光里露出惊喜,她擦了一把眼泪说道:“那好。”说着,就低头打开手里的包,拉开里面内层的拉锁,掏出一个避光的纸袋,又从纸袋里掏出一个还没有冲洗的胶卷,轻轻地放在茶几上,推到了彭长宜的面前。
彭长宜看了一眼那胶卷,说道:“什么东西?”
“胶卷,还没有冲洗。”
“里面什么内容?”
“是我前天在桃花谷拍摄的桃花。”
彭长宜想起来了,就是羿楠给他打电话的那天,当时他正在接郄允才来三源的路上。前天?桃花谷?他忽然问道:“你一整天都在那里拍照吗?”
“是的,我们拍完晚霞才回来。”羿楠说道。
彭长宜记得邬友福陪张明秀也去了桃花谷,不过他们是下午去的,自己那个时候去了龙泉乡,回来的时候吃了老家风味的驴肉烧饼。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难道……他按捺住内心的冲动,说道:
“怎么没有冲洗?那样我可以欣赏一下你的技术,因为我最近也迷上了摄影,但我是初学者,构图、光线这些东西还没有完全搞懂,只会对着景色咔嚓……”
见彭长宜并不想急于知道里面的内容,羿楠也放松了不少,她说道:“摄影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创作,也就是艺术摄影,就是用艺术的视角运用一切可能产生出艺术效果的元素去拍摄出有艺术感染力的作品,还有一种就是记录,这类照片大多是新闻照片,记录不需要照片有多么美,技巧有多么的讲究,只要真实就行,真实就是新闻的生命,我这个胶卷里,不但有艺术照片,也有真实的新闻照片,因为,这里真实地记录下了一对情侣偷情的场景。”
果然如此!
彭长宜点点头,手拖住下巴,半天才说:“既然是情侣,那就不叫偷情。”
羿楠有些着急,说道:“是不合法的情侣。”
彭长宜突然想到羿楠有随身携带录音笔的习惯,他故意漫不经心地说:“合法的是夫妻,只有不受法律保护的才是情侣。”
“好吧。”羿楠下定了决心,说道:“是邬友福和老革命的妻子乱搞行了吧?够直接的吧?这你总该明白吗?”
“你看见了?”彭长宜轻描淡写地问道。
“当然,我不但看见他们亲嘴,还看见邬友福摸张明秀的胸,而且,我还给他们拍了下来。”羿楠一口气地说了出来,然后激动地看着彭长宜。
果然如此。关于邬友福和张明秀两人的关系,彭长宜或多或少听说过,不过那都是听说,果真被羿楠拍下来,那肯定是不同凡响。他的内心也有一丝惊喜和得意,在官场上,多掌握一些不利于对手的证据,就等于自己手里多了一件武器一样,尽管他跟羿楠说武器可以杀人也能杀自己的话,那都是面上的冠冕堂皇,在敌我关系中,谁都想最大限度地获取对方真实的情报,这样,只要出击,就是致命的。
但是,羿楠手里的证据,尽管在一定程度上对邬友福能够造成一些威胁,但还不是致命的,男女私情的事,向来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何况,涉及到了郄允才。尽管郄允才知道真相后,他可以办了邬友福,问题是,郄允才八十多岁的人了,还有那么大的火气吗?换句话说,他能让自己戴绿帽子的事尽人皆知吗?家丑不可外扬,何况是老革命的家丑?
他拖着下巴,思忖了半天,才说道:“羿楠,首先,我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彭长宜的信任和支持,我很领情。但是我今天要批评你,你不应该这样做,你知道这样做会是什么后果吗?你把这些东西公布于众,恐怕达不到你想达到的目光,但有可能造成一种这样的后果,那就是,这件事会尽快地送走一位八十多岁老人的生命,而对于别人,未必造成致命的伤害。”
羿楠惊呆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没有想到自己处心积虑拍下的照片,在他的眼里竟然一文不值,不但一文不值,反而还会帮倒忙!她想争辩,但却找不到可以说服他的理由,就这样干张嘴,看着他。
彭长宜见她的样子有些可笑,就又瞥了一眼那个胶卷,说道:“怎么了?傻了吗?我说的是实话。”
羿楠无力地低下头,靠在了后面的沙发上,闭上了眼睛,半晌,两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流出。
彭长宜看着她柔弱的样子,心中涌起一股怜意,又扯出一张纸巾,起身递到她的手里,说道:“对不起,我无意打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