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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禹闻言,脸上僵了一下,片刻之后却又转而笑着道:“这杯酒敬蔚王殿下也是应当的,您是长辈,一直以来这么照顾悦汐,我是该敬您一杯,请。”
说罢这话,司空禹仰头一饮而尽,可段蔚予却是把手里的酒杯放下了,目光凉凉地看着司空禹,“你若如此说,那这杯酒本王是不能喝了,本王照顾悦汐,是本王跟悦汐之间的事情,与小侯爷你何干?何须你来谢本王?”
一旁的温悦汐此时亦是轻然笑了,“小侯爷说这话好生奇怪,我与蔚王殿下之间本就不需言谢,你这一声谢又是从何说起,倒是叫我一头雾水。”说着,她看向司空禹被包着的勉强露出五指的手,眼底的笑意越发深了几分,“看来这几日小侯爷的手恢复得还不错,连酒杯都能握了,不过我劝你千万别好了伤疤忘了疼,我送给你的那句话并非是恐吓,而是警告。”
司空禹听了之后却也不着恼,兀自笑着道:“你尽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只对你好就是了,我想纵然是铁石心肠,也终有被焐热的一天吧。”说罢,他冲着段蔚予和温悦汐二人微微点头,道:“二位慢聊,我先回座了。”
说完也不等温悦汐开口,径直就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待他离开之后,温悦汐语气无奈地道:“有毛病啊这人。”
段蔚予剥了鲜橙递到温悦汐的手中,轻声道:“看来他是认真的。”这一点也是段蔚予没有想到的,司空禹竟然能放下杀父之仇。
清甜的橙香让温悦汐的心情好了一点,语气也比方才柔和了,“我还是觉得他是不是在故意整我啊?你都没看到前一阵他恨不得把我给生吞活剥了样子,还有之前在启辰的时候,他对我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这样的人突然说喜欢自己,总觉得似乎暗藏阴谋。
段蔚予闻言笑着摇了摇头,在情敌这种事情上,并不止有女人敏感,若那司空禹并非真心,便不会踏上昊黎之地想尽办法要找到温沐的下落,当自己听说司空禹在竭力找一个叫温沐的人的时候,段蔚予心里就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皇上、皇后娘娘到!”随着太监的通禀之声,所有人都是站起身来低头迎接着皇上的驾临。
跟皇上和皇后一起走过来的,还有萱妃和蔺玉公主,今日蔺玉公主是主角,所以是精心打扮过的,朱唇玉颜,宫装窈窕,这般认真打扮起来也果真比往日里多了几分光彩,只是那隐在织锦广袖中的手背上一块疤痕至今难消。
“都起身吧。”
众人应声而起,这才看到了今日光彩照人的蔺玉公主,对于这萱妃母女两个,说起来也的确是有些传奇色彩的,被贬出宫的人还能回来,她们母女两个是头一遭。而且回宫之后,还颇受宠爱,也是罕见。
就单说这桩和亲的婚事就够热闹的,谁不知道这本来要去启辰和亲的公主是蔺玉公主,可是后来不知怎地,那蔺玉公主跟启辰国的七皇子见过一面之后,和亲的公主突然就换成了绮珍公主,大家都道是蔺玉公主没看上那启辰国的七皇子,拒绝了这桩婚事,这才轮到绮珍公主。
这也是够奇怪的,虽然说是远去和亲吧,但启辰又不是什么穷山恶水的地方,也挺繁华富庶的。这启辰的七皇子虽说没有未来天子的命,但将来好歹也会是个王爷,嫁过去,定是要做王妃的,不比留在昊黎嫁个什么朝中官员或是世家公子的好?更何况,这启辰的七皇子长相不错,言谈举止也是温文尔雅,这样好的亲事,也不知蔺玉公主究竟为什么要拒绝。
大家心里也都清楚,如果不是因为宫里几个未嫁的公主年纪都还太小的话,这件婚事铁定轮不到绮珍公主,谁让她的母妃是宫女出身呢。这桩婚事于绮珍公主而言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原本以她母妃的出身,她是不可能嫁去启辰做王妃的,可事情偏偏就这么意外,蔺玉公主拒绝了和亲的婚事,这婚事便是落到了绮珍公主的头上。
人们都在感叹这世间之事真是难以琢磨呢,谁知变化又来了,一场大火让这桩眼看就要成定局的婚事又产生了变数。或许,这就是绮珍公主的命吧,这桩婚事合该不是她的,纵然再怎么触手可及,那也不是属于她的东西。
看着玉阶之上,坐在萱贵妃身边的蔺玉公主,众人不由都是暗道:这缘分啊,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中间有再多的变数,结局却是一定的。
溥承蕴此时亦是看着玉阶之上安然坐着的蔺玉公主,今日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悲戚之色,全是坦然自若了,这些日子自己一直在别苑里养伤,也没敢打扰她,东西也是不再送了,只是不知如今她的心里对这桩婚事是何种想法。
“朕今日在宫中设宴,实为一件重要的喜色,昊黎与启辰近年交好,互通有无,朕与启辰的国君都以为,若是两国能结姻亲之好,必当更显亲近。是以,朕现将朕之公主蔺玉许给启辰七皇子,以示两国相交之好。”
皇帝沉然的话音落下,众人皆是起身,一片恭贺之声。这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众人也都没什么意外。
皇帝这般金口玉言一出,这件和亲之事便算是尘埃落定了,溥承蕴心中一块大石也终是放下,他知道蔺玉公主现在对他还未有男女之情,但是婚事既然已经定下,他们以后多的相处的时候,她终究也会明白自己的心意的。
这么想着,溥承蕴的嘴角便是不由浮起温朗的笑容来,坐在玉阶之上的蔺玉公主怎么会没有注意到溥承蕴看过来的眼神呢?只是她不敢去看罢了,一方面是顾及着别人的眼光,另一方面,她自己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只不过那目光太过执着,蔺玉公主终于还是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就这么撞上溥承蕴含笑的一双眼睛,蔺玉公主慌忙低下头去,悄悄红了脸,心中不由暗道:傻笑什么。但是不可否认,自己的这一颗心顿时跳快了许多。
而坐在溥承蕴身旁的司空禹则是撞了撞他的肩膀道:“回神啦,能别笑得这么傻吗?都在看着呢。”
溥承蕴闻言不由抬手摸上自己的嘴角,“很傻吗?”
司空禹点头,“很傻。”
司空禹顿了顿,接着道:“不过我挺羡慕你的。”说着他的目光转向坐在一起的温悦汐和段蔚予的身上。
溥承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在心中暗自摇了摇头,任是谁也看得出来,那升平郡主的眼里就只看得到蔚王殿下一个人,禹想要在中间插一脚,实在有些自讨苦吃的意思。
但是他也能理解司空禹的心情,对于禹来说,那可是他平生第一次动了心的人,是他在以为她是男子的情况下,还不惜一切想要留下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恰在这时,宫里的乐师们正要开始演奏,司空禹看着温悦汐,霍然站起身来。
众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惊到了,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看向他,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司空小侯爷有何事?”皇帝稍稍惊讶过后,沉声问道。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皇上可否应允。”
听到司空禹这话,温悦汐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还不会在这宫宴之上搞身幺蛾子吧?
“小侯爷但说无妨。”皇帝依旧一副什么都不知晓的模样,其实眼睛的余光分明朝着温悦汐那里看了一眼。
“在下听闻升平郡主琴艺乃是一绝,正好在下学过笛子,一时技痒便想跟郡主切磋切磋。”
“可是小侯爷的手……恐怕不方便吧?”皇帝的目光落在他包得粽子一样的双手上。
“无妨。”司空禹当即就拆下自己手上的绷带,露出一双溃烂得惨不忍睹的手来。众人见了心中又是不由一惊,天啊,几日不见,这小侯爷的手怎么会烂成这个样子啊?都这样了,还要吹笛子?他莫不是疯了吧?
皇帝看着司空禹的手默了片刻,继而朝着坐在那里的温悦汐看去,“既然如此,那郡主就与小侯爷切磋一下吧。”
皇帝都发话了,自己能拒绝吗?温悦汐从位置上站起身来,走到已经被乐师架好的古琴旁,手指按上琴弦试了一下音色,温悦汐这才抬眸看向司空禹,语气平静地问道:“小侯爷想要奏什么曲子?”
“凤求凰。”
凤求凰?你故意的吧?温悦汐暗瞪了司空禹一眼。
司空禹却是笑着坦然接受,随即扬声道:“今日奏一曲凤求凰最是合适不过,我与郡主便以此曲恭贺蔺玉公主和七皇子永结同心。”
好,你厉害,司空禹你倒也懂得适时变通了。凤求凰就凤求凰,不就一首曲子吗?
温悦汐施施然坐下,玉色凝润的纤指抚上琴弦,宫中的琴自然是好的,音色极佳,一曲凤求凰自她指尖流出,在这满眼锦绣的御花园中别有一番意趣。
而司空禹的笛声也是合着她的琴音,自是一番缠绵之意。
司空禹的目光落在温悦汐的身上,在启辰的时候,他就知道她的琴艺是极佳的,可这却是他第一次如此光明正大地听她抚琴。
温悦汐并未抬头,却也感受得到司空禹倾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心下暗恼:你吹笛就吹笛,干什么老看我?
若是其他场合,毁了这一曲也就罢了,但这毕竟是宫宴,当着皇帝的面,而且这首曲子送给蔺玉和溥承蕴的确很合适,她也不想毁了,奈何这个司空禹怎地不知要避嫌。
纵然温悦汐心中这般暗自恼怒着司空禹,旁观的其他人却都是不知晓的,只是看着这启辰国的小侯爷跟升平郡主一立一坐,一笛一琴,这般看着,倒是挺般配的,而且那小侯爷看升平郡主的眼神明显就是有情有义啊,这曲凤求凰只怕不止是献给蔺玉公主和那启辰国的七皇子,恐怕还另有深意啊。
眼瞅着这启辰国小侯爷的手上的伤口都裂开了,手中的玉笛也被染上了血色,在太阳底下这么看着,竟是有些触目惊心的。但是已然这样了,那小侯爷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面上却还带着笑,继续看着升平郡主,这情形……那传言恐怕是真的了,却不知小侯爷和升平郡主在启辰国的时候究竟有什么样的纠葛,二人竟至于到如今这般局面。
有好奇者,不由往段蔚予的身上看去,却见他神情平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心道:果然是蔚王殿下,这种情况下也能不动如山。
更有人朝着坐在玉阶首位的太子段怀瑾看去,亦是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众人只是暗道:自打升平郡主和太子殿下解除婚约之后,倒好似是时来运转了一般,原本遭众人嫌弃的她,如今倒是成了香饽饽,竟惹得那启辰的小侯爷千里迢迢地来寻她。
尾音滑下,温悦汐站起身来,冲着皇帝屈身行礼,“悦汐献丑了。”
待温悦汐回座之后,这才低声道:“真是烦人。”或许司空禹对自己是真心的,可是他的这颗真心自己并不想要啊,不想要的东西硬是塞给别人,这也是一种困扰啊。
段蔚予见状笑着抬手抚上温悦汐的头发,轻声安抚道:“无妨,他很快也就烦不了你了。”
温悦汐闻言顿时眼前一亮,“嗯,你有办法?”
“只需要捎个信给他的母亲就是了。”
司空禹自小失去了父亲,一直跟他母亲二人相依为命,他对他的母亲相当孝顺。若是那恭阳侯夫人知道自己的儿子喜欢上了仇人之女,又怎么可能会同意呢?就算他不走,那恭阳侯夫人也会亲自来把他给抓走的。
温悦汐一听顿时笑着道:“对啊,他母亲肯定不同意他这么胡来啊。那消息什么时候能送到?”恭阳侯夫人,您可得尽快把你儿子给抓回去啊。
“嗯……估计这个时候恭阳侯夫人催司空禹回去信已经在路上了。”
温悦汐闻言笑得更畅快了,她伸手捏上段蔚予的手背,“嗯?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是我让人把消息传到恭阳侯夫人的耳朵里的。”
“还说没吃醋?原来早就有行动了。”
这样一来的话,司空禹以后都不可能再来昊黎了,自己也终究不用再被他烦了,心中顿时轻松了很多,温悦汐也便放心地喝起酒来。
眼看着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段蔚予却是抬手取走了她手中的酒杯,“少喝一点。”
“哎呀,今天高兴,没关系的,而且,我的酒量可比你想象得还好。”
说起酒量,温悦汐不由想起妙毒夫人来,“也不知道师父怎么样了,她已经有好久都没来信了,我现在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
“如果你想知道妙毒夫人的行踪的话,我可以让人去查。”
温悦汐却是摇头,“算了,师父一定是忙着找她女儿,不知道去到哪里了,若是她安定下来,自然会给我来信的。”师父一向居无定所,如今为了找到她的女儿肯定又是四处辗转,想要找到她的行踪,只怕是不容易。
段蔚予只是微微点头,也没再说什么了。
这时,他抬眸之间却是见着一太监匆匆忙忙地快步走向了玉阶,神色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也不知他跟皇帝身边的随侍太监说了些什么,那随侍太监也是变了脸色,快步走上玉阶,倾身在皇帝的耳边小声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