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们是搭档

猪尾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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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先生抓住婶婶两臂,严肃的望着她:“我必须要说!”

    婶婶悲伤的啜泣:“…求你别讲…”

    徐先生坚定的说:“我不允许病人在见到我后和以前一个样子!”

    徐先生看了下我:“狗的眼睛有些特别,这就是真相!”

    我回忆到追赶叔叔的几条狗,被一条眼睛特别的狗吓跑了,但不理解这证明了什么?

    婶婶情绪已经平稳下来,徐先生又帮她倒了杯水,然后坐在我旁边,笑了笑:“那不是一条狗。”

    “怎么可能?叔叔明明说是狗。”我道。

    徐先生哈哈大笑:“只是比较相似罢了。”

    拿手帕揩眼泪的婶婶抬起头,用通红的眼睛看着我们:“他非但不来,还带走了所有的钱。”

    徐先生点点头:“我拜访过他了。”

    婶婶看了看床上不知道何时泪流满面的叔叔,终于讲出了她压抑很久的心事。

    婶婶原本有一儿一女,二十几年前,厄运和她开了玩笑,让两个孩子同时患上重病,婶婶和叔叔没什么积蓄,东拼西凑也只能救活一个孩子,只好忍痛把女儿放弃了(那时我还小,父母也没告诉我还有个表姐)

    婶婶含泪回忆,当时女儿从床这头滚到那头,又滚回这头,边用脑袋去撞墙边痛苦的呻吟:“谁来替替我,哪怕一会儿也好!我好疼!让我歇歇吧。”

    这些年来,婶婶每天晚上都会梦到肝肠寸断的女儿,质问她为什么不救自己?婶婶心里的这道伤疤,也被一次次的撕开,从未愈合。

    因为儿子的命是牺牲掉女儿换来的,所以婶婶和叔叔对他百般呵护,关怀备至,印象中的表哥虽然学习差,毕业后在家里待业,但丰衣足食,也从没被骂,令我很羡慕。

    上个月,叔叔被查出得了癌症,婶婶怕叔叔难过就瞒着没讲,但儿子知道后,非但把化验报告拿给叔叔,还劝他去安乐死。

    婶婶即震惊又生气,找到儿子狠狠责备了他,可他的理由却很荒唐:“就算是癌症早期,做手术治好也活不过五年,又有什么意义呢?”

    婶婶愤怒的打了他一巴掌:“他是你爹!”

    他捂着脸,沉默片刻后咆哮着推倒婶婶,把拐杖扔出窗外,留下句‘除了买棺材,别想让我出一毛钱!’甩门离开。

    叔叔的钱全部拿来帮儿子还了房贷,和婶婶费力才拼凑出两千块钱,婶婶又找朋友借,用轻松筹等软件,呼吁社会爱心人士捐了一些,勉强够给叔叔化疗,至始至终,儿子都没来看他爹一眼。

    婶婶为不让叔叔难过,撒谎说儿子在外地办事太忙,叔叔心里却比谁都明白,每天深夜,婶婶都能听到叔叔在被窝里极力压制的哭泣声。

    忽然有一天夜里,叔叔跳下床跑到墙角,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自导自演了徐先生拍摄到的那一幕,白天又会表现出很不想活的样子,婶婶意识到儿子的不孝,让叔叔精神受刺激变的不正常后,极力掩饰。

    在徐先生来过的夜里,她从花盆里找到微型摄像头,去附近网吧查看视频,生气的砸碎,没想到还是被徐先生查明了这不堪的真相。

    婶婶胡乱抓着头发,哭的悲恸欲绝:“直到今天,他都没有来看他爹一眼!早知道当年就该选择他妹妹,我真是瞎了眼。”

    我气的胸口疼,握紧拳头,骂了句:“真他妈不是东西!”转身朝外走,却被徐先生拉住,他看着我的眼睛:“你要干嘛?”

    我愤懑的说:“去揍那畜生一顿,把他带过来!”

    徐先生摇摇头:“你不够冷静。”

    我正要说还冷静个屁,婶婶把我抱住,哀求道:“不要揍他,他从小都没挨过打。”

    看着婶婶这样,我心如刀绞,这就是无私的母爱,你感恩报德,她高兴不已,你以怨报德,她也会含泪接受,一如既往的爱下去。

    我叹了口气,把婶婶扶到床边坐下,徐先生问:“知道为什么你叔叔想死吗?”

    我摇摇头,徐先生喝了口水,用沉重的语气说:“你表哥房贷刚刚还完,如果他医药费太多,就得借钱,甚至卖房,他不想拖累你表哥。”

    我眼眶湿润了,徐先生继续说:“他想一死了之,可我说过,人为了活下去,会让心脏停止跳动几个小时,他的潜意识深处,有种活下去的欲望,在深夜睡着后支配躯体,所以产生了两种性格,他会不会被那群狗撕咬,是被那条眼睛特别的‘狗’所决定的,所以那些狗会害怕的逃跑,而他的心病,也需要这幅药。”

    婶婶擦着眼泪:“你的意思,是让他来医院。”

    徐先生点点头:“也许他已经心生愧疚,只差一个台阶,你自从那天以后,没有再去找过他吧。”

    婶婶默默的点点头,徐先生笑了下:“你是他的妈妈,他心里明白你的好,去吧,拉他过来,一家人融洽快乐的生活,你老公的病自然会好。”

    婶婶仰起下巴,用不自信的眼睛盯着徐先生:“他…会来吗?”

    徐先生狠狠点了下头:“会的!”

    离开病房时,我特意看了眼叔叔,他的脸上有两道泪痕划过…

    在电梯里,我问徐先生:“你怎么知道这些的?那条‘过后’到底意味着什么?”

    徐先生不可思议的望着我:“天呢,你竟然这么笨。”

    我生气的推了他一把,让别卖关子,他伸出手来:“那等下多付五百块钱,算是买个答案。”

    我哭笑不得:“你应该姓钱,而不是徐。”但好奇心害死猫,我还是从钱包抽出五百给他,徐先生开心的收下:“很简单,那是一匹白眼狼。”

    这么简单?我肠子都快悔青了,在医院门口,徐先生指着旁边提醒道:“上次你去中国银行取钱的,这证明那是你的大卡,那边三百米距离有一个,咱们把账结一下吧。”

    我对他竖起大拇指,真心佩服他的观察力和逻辑推理能力,从自助取款机里提出三千块钱交给他,他很满意的装进钱包,然后看看手表:“快中午了,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一起吃个饭吧。”

    我很惊讶,难道他要请客?徐先生把钱包塞到口袋里,整理下衣服:“我不挑食,你随便请点就行。”

    我下巴差点掉地上,可惜说不过他,只能认栽,和他来到家饺子馆,我点了份活动套餐,徐先生从包里拿出本书认真看着,我猛然发现他很少玩手机,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看报纸,忍不住说:“你不看朋友圈吗?”

    徐先生把眼睛从书本移向我,笑了笑:“在朋友圈晒美食,照片,车子的人,生活都不如意,我从不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这番话很有道理,我佩服徐先生敏捷的思维和完美的逻辑,也许和他看的书多有关吧,吃饭时徐先生递给我一张名片:“如今的社会,滋生出太多的‘心理’病人,我是名催眠师,任务是驱除他们内心的黑暗,你身边有这样的病人,可以介绍给我,利润我分你三成。”

    照徐先生这样一单五六千,三成就是一千五左右,顶我一个月工资,我当然乐意,可这种‘病人’上哪里去找呢?吃完了饭,我送他上车,他让我把钱先支付给司机,我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小气的人,徐先生临走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让你表哥快点去医院,否则来不及了。”

    我问:“你不是说他会去的吗?”

    徐先生笑着把车窗摇下:“那是安慰你婶婶呢。”

    下午我就找到了表哥的家,却听邻居说,他从上个月开始,就很少来这里了,似乎怕什么人纠缠自己,我气的胸口疼,用力踹了表哥家的门几脚,把他的所作所为告诉了邻居,没有人不指责他的。

    又过了三天,医院给我打了电话,说叔叔早上从八楼跳了下去,摔的血肉模糊,婶婶在厕所割了腕,两人尸体停放在医院没人来领也不是办法,要我联系办白事的尽快处理。

    我匆忙赶到医院,见到叔叔和婶婶冰凉的尸体,我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悲伤和愤怒,我恨不得把表哥千刀万剐,可心里却明白,叔叔和婶婶不愿意看到表哥哪怕是受一点苦。

    叔叔自杀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我猜测是怕自己病重拖累表哥,婶婶可能是怕表哥看到自己后心里会因愧疚而难受,所以选择跟叔叔去了,他们把一生的爱毫不保留给了表哥,虽然没有换来一丝的回报,但他们无怨无悔,这就是父母的爱,虽然不言,但重于泰山。

    写下这个故事,也是希望更多人能知道这世界上最伟大,最无私的爱,唤醒那些沉睡中的孝子,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天晚上,我缩在被窝里浏览论坛,被一条求助帖吸引,大概讲的是女儿接触过很多相亲对象,最长交往时间只有一周,男人就会离开并大骂女儿是疯子,看着三十多岁仍嫁不出去的女儿,这位母亲心急如焚,希望懂心理学的资深人士帮忙劝劝女儿,让她找个差不多的嫁掉,以免人老珠黄,仍孤身一人。

    我不禁拿出徐先生的名片,想起他曾经讲过,介绍一笔生意,我可以拿三成利润,如果这个嫁不出去的女人确实是心理有疾病,就让徐先生来帮忙催眠分析下,倘若不是,就是我和这笔钱无缘,也不损失什么。

    我按照帖子里留的联系方式拨打了过去,是本地号码,但没人接听,我失望不已,第二天早上,我被铃声吵醒,一个苍老的女人问:“你好…请问你打我电话了吗?”

    我揉着眼睛看了下号码,发现很眼熟,稍微回忆了下,立刻说没错,然后做了自我介绍:“我是名心理分析师,姓杨,昨晚上看到您的帖子,不知道您女儿现在好些了吗?”

    女人不耐烦的说:“还有完没完?等下我就去把那条帖子删掉!”

    我愣了,但马上明白过来,她肯定是把我和曾经找过去的骗子混为一谈了,急忙做出解释:“我真的是名心理分析师,我有个搭档,是很厉害的催眠师,倘若能够帮你找到病因,或则解决,再谈付款的事情,否则分文不取,怎样?”

    女人迟疑了下:“你…你真的能帮我女儿?”

    我笑着说:“百分百肯定那是骗子,但没有效果又不用花钱,您为什么不试试呢?”

    女人犹豫了下:“那好吧,我姓葛,杨医生,你有时间见面谈吗?”

    刚好今天是周末,我爽快的答应,和她约定中午在胜利街一家餐饮店见面,葛女士特别嘱咐要在雅间里谈,我能理解,提前十分钟赶到后,我让服务员把菜单拿来,正在看这里的特色菜,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走了进来,堆满微笑的朝我伸出右手:“你好,是杨医生吗?”

    我连忙和她握手,并且学着徐先生那样观察这个女人,她身材很好,一头秀黑的长发,穿着斑马长毛衣,黑色的打底裤下有双棕色的靴子,但如此性感的打扮,以及脸上的浓妆,也掩饰不住岁月的痕迹,从她松弛的肌肉判断,年龄起码在五十五岁以上。

    葛女士坐下来后,我把菜单递了过去,她翻开看半天,最后点了些蔬菜果汁。

    我和葛女士随便聊了几句,等服务员把菜上完后,她把雅间的门关上,低声叹气:“杨医生,我做梦都想让女儿结婚,可每次给她介绍的对象,都谈不过一周,五年过去了,她已经三十三岁,再拖下去,岂不是更没人要?”

    我很惊讶,问她五年介绍了多少对象?

    葛女士愁眉不展:“已经记不清了,但女儿年纪越来越大,最近帮她介绍也越来越难了。”

    我点点头,女人和男人相反,男人在二十岁时也许没钱,不被喜欢,但越老越有味道,也越有实力,可女人过了二十七八,会被下一波十八九岁的少女打败,所以在结婚上,女人会考虑更多。

    我问她:“能具体说下,是怎么闹崩的吗?”

    葛女士说:“这个…有些多…但以前带女儿找过心理医生,他们采访了几个男人,就是打电话了解情况那种,你懂吧?”

    我点点头,让她继续,葛女士右手用力掐着左手,似乎很不愿意提起这些事情:“有一个男人说,我女儿让他在商场最热闹的地方跪下来,向她道歉,那个男人不同意,女儿就打了他一巴掌,还把他手机给摔了。”

    我很奇怪:“那个男人做了对不起你女儿的事情吗?”

    葛女士摇摇头,又讲道:“还有一个男人,我本来都和她说好的答应那个男人,但他被拒绝了,我女儿还把一杯酒全洒在他脸上,侮辱他这辈子找不到妻子。”

    我疑惑的问:“为什么?”

    葛女士叹了口气,又是摇摇头。

    这算什么回答?我正要追问,葛女士又讲了几个案例,彻底颠覆了我的世界观。

    第三个男人是散步时被女儿推向疾驶的汽车,幸亏司机刹车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第四个男人每次和女儿约会,她都会带另外一个男人,当着那人的面亲热。

    我对这些行为既费解又气愤,这几个男人是脾气好,否则还不得把葛女士女儿打死?

    葛女士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喝掉,我猛然发现她已经喝掉整整一杯二锅头,但丝毫没有醉意。

    葛女士从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交给了我,我快速拆开,葛女士说:“这些是以前心理医生整理的资料,他们给说我女儿患有妄想症,对了,我女儿好像说她有火眼金睛,能看出别人是不是真爱自己…医生给开了很多药,但吃过后没有任何作用。”

    我已经拿出了里面的文件,粗略翻了翻,又重新装好,告诉她需要带回去给自己搭档看看,葛女士点点头:“杨医生,拜托你一定要设法治好我的女儿,否则再拖下去,她就真的…”

    我让她放心,又聊了几句,临走时我猛然想到什么,问她有没有女儿照片?葛女士从手机里找出一张,她女儿虽然三十多岁,但身材性感,长相美丽,看来不是外貌的原因,我让她加了下我的微信,把照片发过来,保存在手机里。

    回到家后,我把那些资料仔细阅读了下,文件里的内容是用对话形式记录的,为阅读方便,我简单处理了下,但大意没变,首先是第一个男人,他的口述是:

    “经过葛薇(葛女士女儿)妈妈介绍,我决定尝试着和她交往,见面后我试探性的问葛薇喜欢的话题,但她警戒心很强,我前后聊了快二十个话题,她全都表现的不感兴趣,像是在故意和我作对!

    吃完了饭,我和她在商场里闲逛,想帮她买件衣服,可走到最热闹的地段后,葛薇忽然让我跪下去,向她道歉,我很疑惑,问道什么歉?结果被她狠狠抽了一巴掌,当时我拿着手机,还没反应过来,她又把我手机给摔了,这个女人真的有病,而且很重!我建议关在精神病院,免得出来祸害人。”

    第二个男人的口述:

    “葛薇?你说那个神经病?提到她我就来气,我是个生意人,这些年也赚了不少钱,不缺女人,她妈妈磨破嘴皮,我才答应和她见面,没想到她开口就是:“不要企图追我,我对你没兴趣。”

    看在她妈妈的面子上,我挤出笑脸,告诉她只是想交个朋友,可每次我试图聊个有意思话题,她都会用种鄙夷的眼光瞪着我,似乎在看跳梁小丑,然后补充句:“告诉你,不要企图追我,趁早放弃吧。”

    想做我妻子的女人多的是,我哪里受过这气?正要离开,她忽然把一杯酒泼在我的脸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大喊:“你这种屌丝,这辈子都不会有妻子的。”

    第三个男人的口述:

    “葛薇啊,怎么说呢?我感觉如果她神经正常的话,还是个蛮不错的女孩子,因为她懂得比较多,话题面广,聊天不费力,你问我为什么分开她?我可不敢和她在一起,否则现在你也采访不到我了。

    那天我们聊到很晚,我送她回家,在街上散步时,她忽然问我愿意为她去死吗?我以为和其他女孩子一样,只是调皮的问着玩,便点了点头,没想到她忽然变了脸色:“那你就为我去死吧!”狠狠推了我一把,幸亏身后那辆车刹住了,否则早把我压成肉饼了,提到那件遭遇我就害怕,这真是个神经病,看吧,迟早要有人死在她的手上。”

    第四个男人的口述:

    “葛薇是个淫1荡的女人,正常男人都不会和她在一起,每次约会,她就会叫上另外个男人,当着我的面搂搂抱抱,还总说要为那个男人去死之类的,我鸡皮疙瘩都快掉地上了,你说这种女人,娶她干嘛?做绿毛龟吗?”

    看完这些资料,我几乎完全肯定,这个葛薇是名精神病人,徐先生应该有办法,我激动的拨通了他的电话,那边传来了很吵的声音,像是在酒吧夜总会之类的地方。

    吵闹声越来越小,徐先生问:“谁?”

    我说杨振杰,前几天你刚帮我叔叔消除了心理的阴影,徐先生‘哦’了声:“有点印象,怎么?还是你叔叔的事情吗?”

    我告诉他:“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个病人,她的问题比较复杂…”

    徐先生不等我讲完:“无论多复杂,我都能找到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自己,你只管操心钱是否到位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