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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明始终不明白,太后要控制他的行踪,不想让他出门太久,还在情理之中。上次明明答应把柳竹雪的旧事一笔抹过,如何又特意指名道姓要她进宫?
柳竹雪有一句话说得不差,宫中没有单纯的事情。太后嘴上不说,必然有其目的。顾长明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后背发凉,飞快扫了柳竹雪一眼。
“你的兄长在新任上很是得法,攒下些好名声。皇上前日在看过其奏折后,说是虎父无犬子,连声夸赞过几句。”太后话风一转,毫无痕迹的带到了柳竹雪这边。
柳竹雪的双手全部藏在袖口底下,听得这一句话,再次握紧双拳才能强迫自己不会太激动。父亲在世时,兄长性格优柔寡断,没想到才新官上任没多久,已经得了皇上的亲口赞赏。她心里头是五味参杂,一时之间不知是苦是甜。到底年轻,脸上绷不住,情绪宛如开了闸门的河水,蜂拥而出,奔腾不止。
“你没有什么想要询问哀家的吗?”太后曲起手指在桌角敲了两下,似笑非笑的看着对面如坐针毡的柳竹雪,看起来小丫头的心志毅力尚且不足,一句话已经能够令其坐立不安了。
顾长明与柳竹雪相处时间长了,知道她是个极其重情的性子,对待师父定远师太,对待亡父柳致远,对待日久生情的戴果子,甚至对待身边的其他人,都是尽心尽力为之。连那个性格乖张的素娜,从来不和柳竹雪争执,应该是明白谁是真心对自己好。
太后没有半分过渡,直接把柳竹雪唯一留在世上的亲人消息甩出来,便是在测试她的反应。她对这个远离开封府,临行前都不曾来道别的兄长,还留存了几分真情实意。
“我在世上已然没有亲人,这话是上次太后亲口告诉我的,我牢牢铭记在心,绝对不敢忘记。”柳竹雪单手抓住衣襟,开口略见困难,声音也是低哑发沉,仿佛在强行控制住内心的波动。
“哀家的一句话,你倒是记得清楚明白。”太后以为十拿九稳的情况,也没看清楚顾长明是不是从旁提点,柳竹雪居然恰当好处的把问题又给重新推了回来。
“太后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自是不敢忘记。”柳竹雪深深低着头,目光的范围只剩下鞋尖前很小的一片地方。既然太后愿意见她服软,见她示弱,那么她完全可以满足太后的臆想。
这本来就是从前的她,想要再扮演一次也并非难事。
柳竹雪边说话,肩膀还在微微的颤动,她出行归来,整个人又清减了几分,肩膀单薄不堪一握。从太后的角度看过来,真是楚楚可怜的小丫头,被自己的两句话吓得魂不附体,反反复复只会说那一句了。
太后很满意柳竹雪的反应,这样的性子才好把握。她不愿意见到柳家留下的这个姑娘离经叛道,古灵精怪的,免得以后还闯出其他的祸事。
“那即是说,你不当他是兄长了。”太后再用一句话把柳竹雪往死角里逼近。
柳竹雪咬着嘴唇,再不肯开口,仿佛生怕说一句错一句,恼怒了太后。顾长明接受到她求援的目光,接话打圆场道:“她很感激太后不念旧事,自是把太后所说过的都当成是最深刻的记忆。柳少尹过世后,皇上垂怜其长子尚未成家,双亲皆亡,破例给其官职实差,远赴上任。这些都是柳家的喜事,与她毫无瓜葛了。”
“你当真甘心?不愿意去投奔你的兄长吗?”太后上半身微微前倾,好似要更清楚的看见柳竹雪脸上微弱的表情变化。
“太后,我孓然一身,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柳竹雪语调悲怆,眼圈一红,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一路滚落。
“让哀家再想想,看看这小可怜见的,倒是哀家好心办坏事,让孩子伤心了。”太后示意身后的宫女把锦帕双手递过去给柳竹雪擦拭眼泪,“别哭了,你的心事,哀家都明白。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够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呢。便是顾家成了你暂时的落脚点,你住的了一时,也住不得一世。顾长明还能为了你不娶妻生子不成。”
顾长明沉默的听到此处,更加坚定了先前的那个想法。固然柳竹雪应付的很妥当,顾长明还是想要带着她早些离开皇宫,最好能够想个办法,让太后早早打消了这个荒谬的念头才好。
“哀家过几天给你想出个两全之法,到时候哀家再让司徒来接你们进宫。”太后反手掩住了嘴角,“年纪大了,才说了这么一会儿的话,气力不济想要补眠了。你们先回家去,等着好消息。”
顾长明抿着嘴角,给太后行礼,又等柳竹雪行过礼,转过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他走得极快极快,柳竹雪要用小跑的才能勉强跟得上去。在寝宫中转了两三个弯,顾长明方才放慢了脚步,等着柳竹雪苦恼的一路跑过来。
柳竹雪刚想开口询问,被顾长明一记凌厉的眼神压了回去。她知道这不是合适说话的地方,连忙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两人走出寝宫,外头的司徒岸明显没想到他们那么快返程,又见顾长明脸色不佳,以为是得罪了太后。转念一想,要是太后震怒,两人哪里这么容易全身而退。
“太后说得累了,想要休息,我们先告退了。”顾长明更不愿意和司徒岸说太多。
司徒岸一下子相信了,太后的年纪一把,不过是才从丧子之痛中挣扎出来。若非想见顾长明,平日这个时候都是小歇不见客的。
他想说亲自送两人回顾家,以示真心实意。毕竟真把人得罪了,太后回头又说要见,吃亏的还是他自己。远处急急忙忙跑来个侍卫,凑到司徒岸耳边低声言语了几句。
顾长明耳力极好,隐约听到辽国,使臣之类的话,佯装什么都不知情的问道:“司徒大人方才说要去街上查一查,我们说的可是真话。现下可都查清楚了?”
“果真有辽国使臣到了,真是该死。随行的大部队还离开封府百里之外,这个萧铮为什么随便带着两个随从,隐匿身份混了进来。要是在开封府出事,谁也兜不下责任。”司徒岸说得气急败坏,“看样子,我是没法抽身送两位回府了。立时安排其他亲信,护送周全。”
顾长明摇头笑道:“从宫门到顾家能有多少路,不用送来送去。我们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这一次司徒岸没有拦截,任由顾长明扬长而去,眼色暗沉问道:“那人当真是辽国枢密使萧铮?”
“千真万确,他在街上苏醒以后,带着随从进了驿站,表明身份,说是想要官府帮他寻找救命恩人。”侍卫抓了抓后脑勺,“又说救命恩人是一男一女,外貌出众,男子穿一身天青色,女子是鹅黄的衫,藕荷色的裙。”
即便反应再迟钝,侍卫也没法子往下说了,指着顾长明离开的方向,整个人都结巴了:“刚才那两个人,一男一女,长相极好,连衣服颜色都是一样的。要找的就是他们!”
“没有人说不是。”司徒岸的嘴角一挑,救命恩人,这四个字可不是随随便便说出口的。辽国枢密使,好大的来头,看起来似乎有精彩的戏码可看了。
顾家的车夫十分识趣,等看热闹的人群散开,带着踏雪驾着马车停在宫门外头。一见两人现身,连忙凑上前来:“大公子,可以回府了?”
顾长明送柳竹雪坐上车,安抚的加了一句:“有什么想说的,等回到家再说。”
“是不是出大事了?”柳竹雪内心实在不安,想要听顾长明给句精准的答案。
“不至于是大事,然而万事小心罢了。”顾长明把车帘一甩,“回去。”
路上没有挤作一团看热闹的,马车走得又稳又快,不多时已经见到顾家的院门。柳竹雪下车的时候,眼圈是红的:“顾大哥,我是不是在太后面前说错了话,会连累大伙儿?”
“没有的事,你应付的很好。到底是出去多走动过,气势也不同了些。”顾长明与她一前一后进府,戴果子听闻柳竹雪回来,滋溜一下从自住的屋子里冲出来。
“太后有没有为难你,你怎么眼睛红了?”戴果子不顾其他,握住了柳竹雪的一双手,上下张望,似乎在宫里掉了一根头发都能分辩的出来。
“没事的,有些紧张。”柳竹雪连忙把眼角一揉,“你看这不是没事了。”
戴果子疑虑的看着柳竹雪,立时转过头去看顾长明,想要询问原委。小凤凰正好赶到了:“顾大哥,刚才小葫芦传了消息来,说齐坤门那边又重新派出数人,要来抓我回去。”
顾长明眯了下眼问道:“小葫芦没有到顾家,是怎么把消息传给你的?”
小凤凰被问得东张西望不敢与他的目光相接触:“这不是他养了些能够传递信笺的耗子,把信笺往耗子身上一绑,再从后院墙角找个小洞放进来。”
“再顺着你身上白和罗的香气,一路准确无误的找到你?”顾长明问得犹如亲见一般。
“是,白和罗的香气是一开始训练的时候,让这些耗子问得熟悉的。”小凤凰觉着顾长明似乎不太乐意,“他只是在紧要关头才出此招的,在这之前,我们可没有私下传递过任何的消息,我保证。”
顾长明一声不吭,静默下来的时候,双眸沉沉看过来。在小凤凰紧张的想要伸手去握住自己衣襟的瞬间,反握住她的手腕,把人一带往屋中走:“有出息了,敢在顾家动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