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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竹雪随即改口道:“我真是糊涂了,本来就是你送我们过来的,来看看也是正常。”
“果子睡下了?”顾长明大致了解他的伤情,肋骨骨折加上内脏受损,必然是要静养为主,其中开出的汤药也多半有安神的成份,“睡着多久了,能不能喊醒他?”
“提刑司的人……”柳竹雪握住水盆的手不自禁发抖,“查到你那里了?”
“提刑司那边不用担心。“顾长明干净利索的说道,“我父亲回来了,吴圩让他去处理就好。”
“顾大人回来了!”柳竹雪似乎是松了口气,能够在最短时间内压制住提刑司那些人的,没有比顾武铎更合适的,“这么突然,不是说要过几天?”
屋中传来戴果子的咳嗽声,顾长明眉尖一动,既然醒了正好可以问清楚:“柳姑娘,你在外面先等一等。”
柳竹雪抿了下嘴角,点点头:“我去另外打些热水来,你们大概要说多久?”
“一炷香时间足够。”顾长明刚要推门,柳竹雪在后面唤了一声。他大致明白她要问的,“不是孙友祥的事情,是关于果子双亲的,我应该问到一些线索,要找他本人来核对。”
戴果子不是小凤凰,他对双亲的记忆尚存。母亲生完他不久过世,他原本是父亲一人带着,后来离开原先居住的地方,到了曲阳县。再后来,他说父亲不在了,把他托付给好友孙友祥,直到抚养他长大成人。
这是顾长明原先了解到的情况,果子对孙友祥的感恩之情,可以用性命相博。而本来看起来人情世故最为简单的孙友祥却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柳竹雪忽然说了一句:“在曲阳县县衙中出现密室和那些黄金开始,我隐隐的始终有个预感,事情不会这样简单的抹过去,否则孙友祥为何会为了此事辞官远行,毫无留恋。”
“是我疏忽了。”顾长明终于把那扇门给推开,屋中除了淡淡的药味,光线很柔和。
戴果子听到两人隐约的对话声:“你是不是要问到底是谁救了我?”
“我不是应该先问到底是谁害了你吗?“顾长明听他说话艰难,还是一字一句说完。老温太医的医术精湛,外加舍得用上好的药材,才短短时间,把救回来时,看着奄奄一息的果子调理到可以开口说话,实属不易。
戴果子轻笑了下道:“你把小竹支开,我料想你找到那个要害我的人了。”
顾长明走到床头前,低头看着全身各处都绑着纱布绷带的果子:“被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害成这样,小凤凰说等你好了,必须要去把罪魁祸首用麻袋套起来狠狠打一顿才解气。”
“她真这样说?”戴果子的笑容放大,“这个建议甚好,深得我心。”
“方原生害你不是因为柳竹雪,她只是个幌子。”顾长明的话一出口,戴果子的笑容凝结在嘴角,有些微微的狰狞,“他陷害你是为了其他的目的。”
“非要在确定我会死的情况下,才会出现的那个人才是他的目的。”戴果子一激动想要坐起来,可惜事与惟愿,一声呼痛过后,全身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力气尽数瓦解,他再次重重的摔了回去,“他要找我的救命恩人!”
“那个人是谁?”顾长明见他情绪波动如此之大,差点以为那是果子相熟的人。
“我不知道。”果子答案虽然在意料之中,却又令人略有失望,“不是小竹说的,因为他蒙头蒙脸的,我才不知道。而是我中间的记忆断层了,我最后能够想起来的是要从排水管道往上爬,被提刑司的那些人找到,随即从高处落下,被很多人围攻。我抽出眉间尺,竭力要抵抗,人到了那个时候还是想活下去的。”
戴果子没有在顾长明面前避讳当时的心情,他不会天真到以为真能救出孙友祥,他想要的不过是尽力两字。做到了,结果如何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
但是当死亡出现在眼前时,他依然会害怕,所以他虽然寡不敌众依然奋力而战,直到伤势严重,气力消耗殆尽,双眼中的光线晦暗,渐渐什么都看不见。甚至连周身的疼痛感都离他远去,原来死就是这种感觉。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这里了。我连曾经被人带去你家,让你们救下来,再请老温太医把我带回来,中间的过程是没有的。”戴果子苦笑了下,话说的太多,伤口每一处都在叫嚣着剧痛,“你说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还会记得是谁救了我?”
顾长明深知他的为人,对至亲挚友都是掏心掏肺的好,根本不会有所隐藏:“那我问你可曾听过戴绵山这个名字?”
戴果子的神情除了疼痛,没有丝毫的改变:“也是一个姓戴的人,和我有远亲关系?”
“从来没有听说过?”顾长明真想把他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是不是也曾经有过旧疾,压迫住了记忆的一部分。
“真没有。”戴果子猛地回味过来,“你不会以为这人是我爹吧?”
“那你爹叫什么!”顾长明完全是看在他一身伤的面子上,这人都伤得只剩下一口气了,嘴贫的厉害。
“戴十七,难道我没有同你们说过吗,就是那个十七。”戴果子缩了缩脖子,胸口伤得最重,被顾长明刚才一瞪,他还有些心有余悸的,“你也别瞪我,我们老戴家取名就是这么随便,我爹叫什么,我叫果子,没准我以后生个儿子叫阿狗。”
顾长明不怒发笑道:“这事不由我来生气,只要你在柳姑娘面前敢提阿狗两个字。”
戴果子顿时没声了,咽了口口水,换了副正经的样子:“真是这个名字,他还手把手教我写过,戴十七。你说的戴绵山又是什么人?”
“曾经宫中的禁军,多年前护驾有功,却因为被刺身亡。苏旭在一本卷宗中无意间发现这个人名,更为重要的是,此人的案卷边绘制着眉间尺的图样。你若说是完全巧合,我不太相信。”顾长明目光一扫,“你的那一件呢?”
“折断不见了,压根没有带出提刑司。”戴果子双眼一闭,吁出一口气道,“能够把自己的小命带出来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既然有人救了你,那人即是你的救命恩人,难道你不好奇那个人是谁?”顾长明看不惯他的吊儿郎当,右手食指拇指一扣,在他的伤口处轻弹了下。
戴果子原地扑腾两下,好似那上了岸的鱼,再想做什么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你这是怕我还没死透,刻意来试探试探?我当然好奇是谁救了我,要不是你逼着问我,我多半会想到的第一个名字就是你。”
“不好意思,我没有这样通天的本事。”顾长明回答的异常冷静。
“那么剩下的人选可能是你爹顾武铎,他应该是有这个本事的。但他压根不认识我,为什么要出手冒险救我,更何况他还不在开封府中。”戴果子突然觉得想这种答案比受伤还要痛苦。“不对,你刚才是不是和小竹说,你爹回来了,还让吴圩碰了一鼻子的灰。
“家父已经回来,和你说的相差无几,时机赶上的刚好。吴圩进退两难,被家父带进宫去见皇上了。”顾长明不会以为父亲是抓住吴圩去皇上面前告状,提刑司办案,吴圩做得合情合理,只是手段不太高明。
“吴圩这老小子还有今天!”戴果子笑得嘴角快要咧到耳朵根,“不如让你爹把方原生一起带进宫去,派他个陷害的罪名。若是我成了逃犯,他也没有好果子吃。”
“家父进宫是去办正事,不是去告状的。”顾长明见他果然误会的厉害,“吴圩不算做错,最多只能算是把顾家给得罪了。”
“不是去告状,做什么两个人一起进宫?”戴果子的眼珠子转了转,赶紧的收口道,“打住打住,这些宫中秘闻还是少听为妙。天晓得,听了以后是不是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苏旭给我看了抄录的卷宗,他说那本卷宗不止他一个人拿取,上面的灰尘和周围的卷宗比起来少得过于明显了。”顾长明依然不肯松口,“如果有人改动了上面记载那人的姓名呢?”
“你就是认准了,戴绵山就是我爹的化名,又或者戴十七才是个假名字。我爹要是有本事跑到提刑司来救我,为什么这些年把我扔在曲阳县不闻不问,只当我是死了一样。早点死晚点死又有什么区别呢?”戴果子难得流露出语气中的诸多不满,“他真的没有这样的本事,你看看我,成天无所事事的混成个小捕快,什么爹什么儿,一目了然。”
“戴绵山为什么不能是戴十七,除非是亲生父子,否则他为什么甘冒大险来营救你,而且还对你深知根底,把你直接送回到我那里。你当时的伤势有多凶险,谁也说不好眼下会发展成什么后果。”顾长明不想与他夹缠不清,果子在其他事情上从不拖泥带水的,只有提及双亲的时候,特别藏着掖着,话题难以继续下去。
“我都和你说了,没有可能,我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太清楚了。”戴果子冷哼了两下,“如果他会跑到提刑司来救我,岂非说这些年来他始终对我关心有加,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怎么可能!”
顾长明不想和一个重伤病人置气,不答话,转身出来。柳竹雪在外头等了良久,很是识趣的站在颇远的位置,确保不会听到里面两人的对话声。
“顾大哥,该问的可都问清楚了?”柳竹雪紧张的双手绞在一起,“果子会不会还有其他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