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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好不容易回来,恭妃拉过孩子询问。“可有在父皇面前失仪?”
朱常洛被母妃的激动吓了一跳,怯怯摇头,“母后留我用膳,用完就让人送我回来了。”
恭妃殷切的看他,“父皇可问你什么了?”
朱常洛还是摇头,“父皇只和荣昌姐姐说话。”
恭妃难掩失落,但她还是事无巨细的从朱常洛进乾清宫,到出乾清宫的事都问了清楚,知道朱常洛早上去没有见父皇的面,中午是母后叫了去,直到走,父皇也不曾问过他什么。
“这是母后赏赐给我的文房四宝。”朱常洛说。
“父皇没有赏赐你吗?”恭妃问。
朱常洛摇头,“母妃,为什么荣昌姐姐不怕父皇?”
“荣昌公主见父皇见多了,就不怕。以后你日日去乾清宫,见父皇的次数多了,你也不用怕。”恭妃说。“你要好好听老师的话,老师教的你都有学会了,父皇问你功课,你要能说的上来,父皇才会喜欢你,知道吗?”
朱常洛懵懂的点头。
昭宜被朱常洛小上几个月,宜妃带着昭宜来坤宁宫玩的时候,王容与问宜妃,把昭宜也送去开蒙。
宜妃笑着摇头,“谢娘娘记着昭宜,不过开蒙还是我自己来吧,等到哪一天荣昌会从外面请老师来教了,昭宜倒是可以跟着一起去学堂玩一玩。”
王容与看她,“你不用多顾虑这些,孩子多见父皇还是有好处的。”
“昭宜再多见父皇,陛下也不会把昭宜当做荣昌那样宠爱,平时见不着就罢了,这要在乾清宫见多了,回来问我父皇为什么待荣昌姐姐和待我不同,我可怎么回答?”
“陛下当老师还颇有些威严,不似寻常娇惯她的模样。”王容与说。
“寻常开蒙我也教的,就不让她来凑这个热闹了。”宜妃说,陛下亲自来给荣昌公主开蒙,本就是想和女儿多亲近一会,她非要把昭宜送过去讨个没趣做什么。
“只是也想知道荣昌开蒙都学了些什么,这样我好调整进度,小姐妹玩在一起也有话说。”宜妃笑道。她是常带昭宜来坤宁宫的,昭宜得母后的喜欢,和荣昌姐妹融洽,这两点都比和父皇多见几次面来的重要。
人心都是偏的。
她自个儿肯定也偏心昭宜,又何必为陛下的偏心去介意。
朱常洛每次去乾清宫,回来都要被恭妃如此询问,恭妃才知道,荣昌并不是那天才去乾清宫,而是每天都去,和朱常洛的作息是一样的,因为陛下亲自给荣昌公主开蒙。
恭妃不由又妒又羡,只是一个公主而已,即便是皇后生的,难道就能凌驾在皇子之上,恭妃去慈安宫时,神色间就不由带出来些,不过她不说自己,只说洛儿每日从乾清宫回来,并不在乾清宫用膳,回来问她为何荣昌公主能天天跟父皇一起用膳。
“荣昌天天在乾清宫?”李太后问。
“听说是陛下亲自给公主开蒙呢。”恭妃笑说,“比起荣昌公主的圣宠,洛儿和昭宜公主加在一起也比不过呢。”
“荣昌是嫡长女,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心疼些也没什么。”李太后说,“如何能教导大皇子去和公主计较圣宠?公主再得圣宠,也是一幅嫁妆嫁出去的,身为皇子,心胸要开拓,你身为皇子的娘,也不能把孩子教的小气。”
恭妃连忙跪下,“妾领慈训。”
恭妃走后,李太后着人去叫皇后来,她如今在慈安宫静修,就是没了爪牙的老虎,陛下每三日过来请安,只是应付公事,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更何况听她说教,皇后是每天都来请安的,不管听进去多少,面上还是做足了。
李太后叫皇后来,如今她的想法只能靠皇后传给陛下,所以就算皇后表现的恭顺,她也要时时敲点着。
王容与来慈安宫,李太后问她,“怎么听说荣昌最近天天在乾清宫待着啊?”
“陛下心血来潮说要给荣昌开蒙,看能坚持几天罢。”王容与笑说。
“荣昌和洛儿都开蒙了,昭宜呢?”李太后问。
“宜妃也在给昭宜开蒙了。”王容与说,“等到明年就弄个正经学堂,让他们三人一起去学堂,年纪还小,也不用避讳,姐弟妹三人也能好好亲近。”
“乾清宫是天子寝宫。”李太后说。
“儿臣原本也是这么想的,如今阁臣也常出入乾清宫给陛下,荣昌常出入乾清宫也怕多有不便。”王容与轻轻柔柔的说,“只是陛下如今空闲时间多,儿臣想着,给荣昌启蒙也不是什么坏事,就没劝。”
“你要多劝陛下去上朝,这经年累月的不上朝,朝官怎么想,百姓怎么想?”李太后说,“史书又当如何说。”
“儿臣会劝诫的。”王容与说,“好在阁臣还是每天见的,奏折也是每天批的,朝政并没有滞纳的情况出现。”
“你如何知道,这陛下不早朝,场上官员的心就不会稳,底下暗潮涌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迸发了。”李太后说。
“儿臣尽力去劝诫,只是母后也知道,陛下如今也不常能听的进去。”王容与为难说。
“陛下如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李太后痛心疾首道。
王容与没有搭话,还不是你和张居正把陛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个自小尊崇的老师,中正严肃的劝诫陛下勤政勤俭,然后自己确实金山银海,挥霍无数。
一个严厉管教的母妃,从皇子到帝王都不假辞色,结果却和外臣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粉红暧昧。
朱翊钧不叛逆才怪。
从慈安宫出去,日头已经不早了,去到乾清宫,果然陛下和荣昌已经用过午膳,荣昌被抱着去午睡,朱翊钧在等她,“母妃找你去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王容与说。
“撒谎。”朱翊钧说,“你每日去给两宫太后请安,不过略坐坐就回,要是哪日请安回来,再去慈安宫,必是母妃找你说事了。”
“我的行踪,陛下倒是清楚。”王容与笑道。
宫人上了热水给她净手,再得到指示后把膳桌摆上来,无病先把膳桌选好了,三菜一汤一个清炒时蔬,就给端上来了。
“如何就吃这几个?”朱翊钧看着寒酸就问。
“宫人知道我爱吃什么,其余的就没端进来,就我一个人吃饭,端进来端出去也麻烦。”王容与说,“陛下再跟我吃一点?”
“朕不用了。”朱翊钧摇头说,“荣昌什么都想吃,吃一口不喜欢了非要朕吃了,说母后说了,不能浪费,到碗里的必须要吃完,结果就是朕吃撑了。”
“那还不是陛下纵着她。”王容与笑说,“肚子要是撑的难受,就吃上点消食丸。”
朱翊钧看着王容与吃饭,等吃完用茶水漱口时他又重复问,“母妃找你说什么了?”
“母妃找我说什么,陛下还不知道?”王容与看她。
“就是让你劝诫朕上朝,每日的例行请安就说了,何必还要再叫回去说一顿。”朱翊钧道,“你自己说,还是朕去查?”
“没什么大事。”王容与说,“母妃问荣昌为何每天都在乾清宫进出,说乾清宫是国之重地,荣昌在乾清宫进出,不太妥当。”
“乾清宫是朕的寝宫,朕想谁来就来,谁不来就不来,与他人何干。”朱翊钧说。突然又皱眉道,“母妃不会突然关心这等小事,莫不是谁在她面前乱说话,让她借此来敲打你。”
“什么敲打。”王容与道,“满宫上下,只有三个皇嗣,其中荣昌最得陛下喜爱,不过以后宫里皇嗣多了,陛下也要如此宠爱荣昌才行。”
“朕的心肝自不用说。”朱翊钧说。他见王容与不想说,也就没问了,只回头让张成去问一下,今天白天里,除皇后外,就是恭妃去过慈安宫。
朱翊钧闻听冷笑,“什么东西,也敢嫉妒荣昌的圣宠。”
他沉思一会,“明日叫大皇子不必来了,荣昌由皇后启蒙,昭宜也是由宜妃启蒙,那就让大皇子也回景阳宫由恭妃启蒙吧。”
恭妃闻听传讯不能置信,宜妃是后宫除了名的才女,皇后也有才名,更别提荣昌根本不是皇后启蒙,而是陛下亲自启蒙,她只是一个宫女出身,腹中无才,如何能担任起给皇子启蒙的责任。
“公公,可知陛下为何突然又变了主意?”恭妃颤抖着问,十几天前她才以为洛儿终于入了陛下的眼,这才几天,就是黄粱一梦吗?
“陛下觉得恭妃去慈安宫请安的时间不若拿来教导皇子,行事端正,莫要行背后小人之道。”太监说完就走,恭妃宫人送来的荷包他也不要。
恭妃全身发抖,宫人惊的扶住她,“娘娘,你怎么了。”
恭妃咬紧牙根,陛下,陛下,皇后是你的女人,我就不是吗?
满宫里只有皇后是人,其余人都不是吗?
只有荣昌是你的女儿,洛儿就不是你的儿子吗?你的皇位,难道还能传给女儿吗?
我只是牢骚几句,皇后连点油皮都没掉,你就如此心疼要为她出气,来惩罚我。你惩罚我就罢了,为何要惩罚洛儿,他每天能去乾清宫上学,他多开心。陛下你看不出来吗?
“娘娘。”宫人惊忧道。
“我无事。”恭妃攥紧帕子说,她面色苍白,眼神却精益有光,“当年圣母太后也不过宫女出身,她能教导陛下,我如何不能。”
李太后很快就听闻大皇子被赶回去由恭妃开蒙的消息,只觉得陛下的这个举动就是要扇她脸上,李太后自觉对王容与一句重话都没说,却换来这样的结果,想到陛下对自己的心结不解,又气又急,竟然病倒了。
也不让王容与来伺疾问安。
但是王容与依旧每日来慈安宫请安问候,只在殿外打个转就回去,李太后深恨她做面子事,但是却无能为力。
因为她也要面子。
若是彻底不准皇后入慈安宫,恐怕事后无法解决。
王容与有时候也觉得抱歉,母妃这个时候显然不愿意见她,但是不能因为她不见她就不去,为人儿媳者,若是落了话柄,以后就百口莫辩了。
如今不过几步路的事,王容与是宁愿事前做到位,不愿事后受累。
郑妃没参与到这其中,毕竟孩子还没下地,说这些还是为时太早,不过郑妃对恭妃很是不屑,她的孩子自然不会比大皇子无用,母亲没有圣宠,还妄想儿子得到陛下的圣宠,简直痴人说梦。
郑妃对自己的孩子得到圣宠有的是信心,她现在只担心一条,因为她怀孕不能侍寝,然后看着后宫的妃嫔们一个个花枝招展的承宠,不由心里暗恨。
一边叫来陛下撒娇卖痴,让陛下留下,玉贵人有机会承宠,一边又不遗余力的打击玉贵人,你只是我用来固宠的棋子,好好的听话。
周玉婷大起大落后,心胸早已不比寻常,她来投靠郑妃就是存了这样的打算,于是对她的口头敲打只从耳边过,不往心里走。
她回到后宫,只为两件事,一件得到陛下的恩宠,第二件,她必要郭妃,尝尝她当年在浣衣局受的苦。
若不是郭妃,她当年也许就是皇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