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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筹钱的事我特意回了一趟华安。我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向母亲要了2000元钱,外公则给了我2400元钱。看着外公颤颤巍巍的将2400元钱一张一张数给我,我心里愧疚不安。我知道,这是外公养老,养病,防灾的钱。或许是他老人家毕生的积蓄也说不定。
可是,外公一听说我有大用途就毫不犹豫地给了我。
我陡然间觉得自己肩上的胆子无比沉重。内心升起一个念想,希望年近八十的外公活个九十一百的,让我有机会好好孝顺他,报答他。
这次回华安我顺带去了一趟熊妍菲的家。
那个曾经让我无比惊讶的别墅因为主人疏于管理而显得有点荒败,即使在万物生机勃勃的初夏时分。
这也显示着,熊妍菲的父母还没能从她离世的阴影里走出来。
我在别墅里待了一个中午,陪熊妍菲的父亲喝了一两瓶啤酒,说了许多劝慰他们的话。他们俩不到五十的年纪,却都白发丛生,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几岁。
重提旧事,不免伤感伤心,可是,因为我的到来,熊妍菲父母还是开心愉悦的,所以,在离开之际,他们俩一起把我送到院门口,叮咛再三要我有空就去看望他们。
我当然知道,如果可以,他们都想把我当亲身儿子看待。而我也明白,尽可能地陪伴他们,熊妍菲在天之灵也会感激不尽。这就是熊妍菲临时前让她父母认我为干儿子的原因。
回到学院,我把4000块钱存进丁莹一万六的折子上,凑足2万块。
我坚持写了一张借条给丁莹,虽然丁莹一再强调“无需如此麻烦”。这不是儿戏。这是一份责任,也是一份担当。
所以,当我写借条的时候,握笔的手还是颤抖了。
还有一点,我们做这一切都没有和储火玉沟通。
在这个决定上,我和丁莹出奇的相合。并不仅仅是为了给储火玉带去一份惊喜——一份让她永生难忘的惊喜,而且,这种行事风格也是丁莹格外喜欢的,但我们最担心的还是储火玉不赞同。我们的做法,储火玉可以找到十个理由不同意,因为她不是个喜欢拖累别人的人。
因此,写下这份借条,便完完全全成了我的责任。
正因为事关重大,在决定与王哥交涉前,我们设想了多种可能,比如王哥临时变卦或者加价之类的行为,我们甚至做好了防止王哥欺诈的举措——那就是让王哥带身份证,写收条,在收条上签字,摁手印等。我们甚至提前买好了印泥。
可我还是感到不安,总是感到不安。可能是人生第一次做这么重大的事情吧,特别觉得压力山大。
相比而言,丁莹倒淡定。丁莹一句话让我放心不少:再怎么不成,王哥休闲屋还在那里,怕什么?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交涉的日子到了,为了给自己增加点底气,我叫上了徐峥平和曹水根。我想让他们做个见证。
说到曹水根,我得补叙一点事,就是他和吴莲子的感情纠葛基本已经平复。
打吴莲子跟我说曹水根是她的一个棋子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多少联系。曹水根去师专看过吴莲子几次,吴莲子都找理由回避了,吴莲子也到学院来看过我,可都没有像原来那样与曹水根联系。
吴莲子应该听进了我的劝:既然与曹水根没有真感情,就不要伤害他。
曹水根为此低迷了一段时间,多次寻死寻活,可都是说说而已。已经有过感情创伤的男人,恢复周期会变短很多。
人的修复能力是很强的,不管是身体机能上的修复,还是感情纠葛方面的修复。
曹水根用实际行动见证了这一点。
话说回来,我们与王哥交涉的地点还是和美茶馆,时间还是周末,但不是晚上,而是周六下午三点。徐峥平为此还将他周末家教的时间做了调整。当然,他“放松”的时间可能因此也调整了。
王哥这次带了三个人过来,一个个看去都是混社会的。他们的手臂上雕龙画凤,很增了威慑力。不过,上次来的那个小年轻并没有来。
储火玉也没有来。
莫非王哥和我们一样到今天都还没有与储火玉谈及“解约”的事?
答案是肯定的。倘若储火玉知道我们在为她“解约”而努力,她怎么样也要联系上我。
莫非王哥真有不可告人的想法?
应该不可能。王哥有没有不可告人的想法,跟他告不告知储火玉没有一点前后逻辑关系。
只要王哥拿了我们的钱,写了收条,摁了手印,还了当初与储火玉签订的协议,我们就可以去通知储火玉走人。储火玉不知就里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想到设若一切顺利,储火玉会怎样惊喜,我就极为兴奋。单单为了这份惊喜,我们做多少,受多少苦与累,都值了。
交涉出奇的顺利。王哥写了收条,签了字,摁了手印,并且在收条反面附上了他身份证的复印件,待我去附近一家银行将两万块钱取来交到他手上之后,他将收条和储火玉当初与他签订的协议书一并给了我。
我心潮起伏,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连着说了几遍谢谢。
丁莹,徐峥平和曹水根都为我感到高兴。
“那王哥,我现在就去接我妹妹。谢谢你两年来对她的照顾。”我急着就要走。客套话无需再说了。我想象着储火玉眉头打开的那一刻该多么绚丽多姿,幸福一定像光环一样笼罩在她四周。
“什么接走?你接谁走?”王哥深深地吸了口烟,架着二郎腿依旧极有风度地抖着他的脚。
“接储火玉呀。”
“我说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你们给我两万块钱就想将人接走,真他妈的笑话。两万块只是减少两年的服务期而已。过四年再来接吧!”王哥将钱抓在手上很轻蔑地晃了晃。
“什么?!”我一蹦三尺高。
“王哥你怎么能出尔反尔?!”丁莹叫起来。
徐峥平和曹水根也都诧异万分。这个变故可是我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什么叫出尔反尔?我说得很清楚,一年一万,你只给两万,当然只能减两年,要不你们再拿四万?”王哥嘴角往一边翘。
我二话不说,往王哥身上扑。什么都不用说,我得把钱先拿回来。
我反应快,王哥身边的人反应更快。他们一个健步挡在王哥前面,其中一个对着我就是一脚。我被踢飞出去,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徐峥平和曹水根赶忙上来扶我。
“钱,我们的钱。”我忍着痛说。
徐铮平和曹水根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敢怒不敢言。
“我说你们也太猖狂了。难道你们眼里没有王法吗?”丁莹义愤填膺。
“王法?”王哥把烟头往地上一掷,“你问下我们这些兄弟什么是王法?”
“我们王哥就是王法!”王哥身边的三个混混异口同声。
“听见没?听见没?!”王哥一脸鄙夷的神色。
“协议你已经还给了我们,我叫储火玉走不就得了,你还能怎样?”丁莹气得脸通红,可是她说得极为虚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王哥狂笑。
那几个混混跟着狂笑。“你去叫呀!你看储火玉敢不敢跟你们走?”其中一个人尖着嗓子叫道。
我挣脱开徐峥平他们扶我的手,一个健步冲上前,向着站在中间的王哥再次扑过去。
王哥似乎早有防备,他不闪也不让,抬脚直接踢向我的面门,我的胸前重重地挨了一脚。我蹬蹬蹬往后退三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往上涌。
我知道“大势已去”,我的反抗无异于用鸡蛋碰石头。钱到了他们手里已经不可能拿回来了。要怪就怪我们太单纯。太相信王哥这个混蛋。谈判时王哥走出包厢前变形的脸重又在我面前闪现,可能他在那一刻就想好了这么对付我们。
就算他们公然抢劫好了,我们已奈何不了他们。抢回来,不可能,他们虽与我们同等人数,可是他们的力量远甚于我们;报警,也不可能,那样会对储火玉不利。总不能“救赎”不成,反而害了人家。
所以我强自镇定,让自己冷静下来。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回去再想办法。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不会善罢甘休。
徐峥平把我扶起来。丁莹一起来搀扶我,“再怎么办?”
我捂着胸口,“算了,丁莹。”
“就这么算了?”丁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能这么就算了?2万块钱!”
丁莹的眼神是很复杂的。不理解,诧异,当然还有无奈。
“识时务者为俊杰,”王哥看似一个粗人,或许社会阅历丰富,见多识广,亦能说出这么“优雅”的话来,“2万块钱买两年的自由,已经很划算了。”
我不置与否。
“走了!”王哥从位置上站起来打了个响指。
“你们……”丁莹近乎虚脱。
“拜拜,小美女。”一个混混说。
我们看着王哥四人耀武扬威走出包厢。
“怎么会这样?”徐铮平说。
“是啊,金大,再怎么办?就这么让他们把钱拿走?2万块!”曹水根说。
我仰起头看着包厢顶部的天花板,不语。
“我搞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不和他们理论,郑启航?难道他们真的就代表王法?我不信!”丁莹说。
“摆明着这是抢劫。”徐铮平说。
“他们本身就是强盗。”曹水根说。
“光天化日之下抢劫,我就不相信没有人管。”丁莹接着说。
仰头太久,脖子酸酸的,我恢复常态,“回去吧。”
“真的就这么算了?”丁莹问道。
“他们已经走了。”我说。
“他们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这不是我们早就商定过的?我们可以去休闲屋找他们。”
“是啊,是啊。”徐铮平和曹水根一同附和。
我苦笑三声,而后将我想到的和大家说了。大家都是聪明人,得失利弊谁都会权衡,听了之后便都无语。
“所以,只有回去了,”我故作轻松耸了耸肩,“走吧。”
“可是,这么一大笔钱就这么被他们歪去,实在气不过。”徐铮平忍不住轻声地咕哝。
“气不过也没办法,”我将一只手搭在徐峥平的肩上,“只是以后你不太方便去昌硕了,不好意思。”
“去你的。”
原本这是个很好的笑话,可是,没一个人笑。大家的心情都太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