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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
眼下穆司贤已死,穆渊不问朝政,整日里游手好闲,超重只留穆绍传独大,景琰帝倒是有心拉穆渊一把,可他实在不堪大用,整日里不思进取,看着独大的穆绍传,景琰帝越发不悦。
皇帝发愁,百姓解忧,这一日,便是迎来了传统节日,重阳节!
俗话说重阳节乃是老人节,家家户户孝敬长辈,感恩的节日,街道上也是热闹非凡,满街的菊花和茱萸,人潮涌动,好不喜庆。
可这种节日,对于叶倾嫣和千悒寒来讲,就实在是甚无所谓了,毕竟二人,皆没有老人!
也不能说没有,起码叶倾嫣还有个爹在,可叶成连在她心中的位置...早就比一个死人还不如了,叶倾嫣自然是无心去孝顺他的。
只是外面喧嚷繁华,入夜以后仍是人潮不断,吆喝声叫卖声不停传来,灯火通明,也不免让人心情舒爽,千悒寒便刻意来找了叶倾嫣出去逛逛。
叶倾嫣对此哭笑不得,这人虽是为了陪自己,可能想到这一出,也实在是颇有些小孩子心性了。
于是,在千悒寒的‘强烈’要求之下,叶倾嫣只好‘勉为其难’的陪他出来逛逛了。
可走了没多久,就发现街上的人实在太多,尤其是二人容貌太盛,走在人堆里太过显眼。
叶倾嫣还好说,毕竟今日出来一个热闹的多位女子,街上的男子不如女子多,千悒寒可就惨了。
许多女子看见千悒寒后,便是目不转睛一脸娇羞的模样,有的甚至还将花环塞进了他的手里,而后便搅着帕子,眼眸含波的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他的反应。
结果可想而知,千悒寒满眼冷意,周身杀气而显,若不是叶倾嫣拦着,他怕是就要一掌拍死那姑娘了,吓得人家姑娘花容失色,转身就跑,花环都不要了。
叶倾嫣则是被逗得哈哈大笑,也不知这人到自己出来,是不是为了向自己显摆他的俊美的。
千悒寒万般无奈,便干脆直接带叶倾嫣去游湖算了。
湖上的船只虽然不少,可相对稀疏一些,总比在这里人挤人要好得很。
最重要的是,如此便可以与叶倾嫣单独相处了!
灯火阑珊,景色正浓,嫣儿伴侧,岂非...
一刻春宵!
千悒寒神色越发柔和,便带着叶倾嫣向青梵湖而去。
可谁知,正向湖边拥挤着前行,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阿寒!阿寒!”
赫然是慕容无月从人群中挤了过来。
他仍是那般公子如玉的模样,含笑道:“阿寒,我千里迢迢来找你,你却将我关在粼风山庄,可有内疚?”
千悒寒却是十分不悦,顾着多年情谊,强忍着没有一掌拍过去,便始终没说什么,只拉着叶倾嫣的手向青梵湖走去。
只是那一身杀意难掩,看的叶倾嫣掩唇轻笑。
慕容无月却毫不自知一般,死皮赖脸便是跟在了后面。
几人到了船舫之上,千悒寒才冷眼看向慕容无月,开门见山道:“你是自己下去,还是本王请你下去?”
慕容无月‘唰’的一声折扇一开,叹息道:“阿寒,见色忘义,让人心寒啊!”
他自顾自的回忆道:“想当年,我是也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你...”
话说一半,却听见千悒寒冷声道:“便是本王请你下去了!”
说着,千悒寒便打算出手。
正在这时,却听见有人喊到:“叶小姐!叶小姐!”
叶倾嫣抬眸,便看见前方那只船舫上,竟是秦若瑜在向自己挥手,而她一旁还站着秦然。
而后,便看见秦然的船舫向这边而来,显然是要与自己的船对接了。
千悒寒见此,本来就不悦的神色,显然更加冰寒。
叶倾嫣见了心下暗笑,这人来找自己,本是想与她独处的吧?
这下,也不必撵走慕容无月了,左右,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了。
慕容无月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唇角的笑意越发璨华浓润。
船身微微晃动,秦然的船舫与之相贴,便与秦若瑜含笑的走了上来。
秦若瑜上来后,看见叶倾嫣一旁的千悒寒时显然是身子一僵,不过很快,她便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一眼了。
千悒寒...
怕是很难从她心里抹去了。
虽然她早已明白,千悒寒是根本不可能喜欢她的,虽然她也看得清清楚楚,千悒寒十分喜爱叶倾嫣。
可纵使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秦若瑜心里还是难受的紧,心口处溢满伤悲,有些压的发闷
索性,便不去看他了。
秦若瑜走到慕容无月面前微微见礼:“小女早前不知慕容丞相的身份,多有不敬还望慕容丞相莫要见怪,多谢丞相救命之恩!”
叶倾嫣挑眉。
这秦若瑜,多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啊!
除了瘦了一圈以外,竟是连那眼高于顶的性子也磨没了不成?
当真像是脱胎换骨,换了个人一般。
慕容无月随意道:“无妨,这点子恩情,秦公主便忘了吧!”
叶倾嫣虽听的无头无尾,却也大概猜的出来,想来秦若瑜这一路上是没少受苦,若不是遇上了慕容无月,恐怕是回不来京城了。
怪不得会如此的性情大变。
秦然看见几人,颔首说道:“摄政王,叶小姐,慕容丞相”。
慕容无月倒还好,微微颔首也算是应下了。
可千悒寒却是毫无反应,一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却是直接将叶倾嫣揽入怀中,便没有任何动作和言语了。
显然,是在宣示主权了!
叶倾嫣简直哭笑不得,这人清清冷冷,为何有时就这般孩子气?!她与秦然绝无可能,也不知道这人是吃哪门子的醋。
只是这二人一黑一白立于穿上,叶倾嫣发丝随风微动被千悒寒环在怀中,清冷惊艳,香肤骨玉,与千悒寒竟是那般的相衬。
与之比肩,竟是丝毫不逊!
秦然见此眸光一晃,便垂眸看向了船下的青梵湖。
心口如针刺痛,却不敢表现出分毫来。
而千悒寒这一番作为,心中难受的可不止是秦然。
秦若瑜也是心下一颤,那发闷的心口越发呼吸费力。
即便无数次的告诉自己,千悒寒根本不可能喜欢她,可她还是抑制不住的去喜欢千悒寒,被他吸引,毫无办法,不能自控。
眼下看见千悒寒对叶倾嫣是这般的温柔在乎,秦若瑜还是不免红了眼眶,垂下眸子掩饰住自己的心绪,不断的安慰自己,秦若瑜,你该放下了,王爷不属于你,也不可能属于你!
而一旁的慕容无月也是眸光一晃,眼中有什么一闪而逝。
阿寒...
竟是如此认真!
他抬眸,暗暗打量叶倾嫣,这女子周身透着冷傲,毫无妆点却美撼凡尘,盈盈而立风华便显,这般特别,这般惊艳。
饶是慕容无月那般在意和深爱...那让他视如珍宝的女子。
也不得不承认,叶倾嫣,比唐琉璃,在容貌和风华上,皆更胜一筹!
可是...
慕容无月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他看向千悒寒,神色复杂幽深。
阿寒,你这般喜爱叶倾嫣,那琉璃又当如何!
可眼下的慕容无月还未曾想到,千悒寒对叶倾嫣的感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船身随波而动,因着岸上灯火阑珊,吆喝声嬉笑声不断,船舫并未向湖中心而去,而是顺着靠近岸边的地方缓缓而动,毕竟叶倾嫣出来,是为了图个热闹的。
看着一旁的岸上人头涌动,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菊花和茱萸抬眼可见,人们的脸上皆挂着笑颜,孩童拿着茱萸插在母亲的耳鬓,父亲将女儿举过头顶,笑声纯真爽朗,当真是让人心下欢喜。
正在这时,却听见一声吆喝道:“冷元子嘞,冷元子嘞”。
叶倾嫣闻声望去,只见一对老夫妇坐在一个摊位后面,那老人家正含笑吆喝,面前一篮子的冰块上,放着的正是黄豆做成的冷元子。
叶倾嫣在溟幽谷的时候,山珍海味什么都吃过,可独独这些寻常的小吃却是尝都未尝过,那一个个冷元子团团圆圆,在这炎热的天气下冒着白色的烟雾寒气,看着便十分凉爽解暑。
唇角不自觉的上扬,指着那冷元子,叶倾嫣含笑道:“王爷,那个...”
因为秦然等人并不知千悒寒那君斩的身份,叶倾嫣便称呼千悒寒为王爷了。
若是私下,只有他二人的时候,叶倾嫣便更是喜欢直呼他君斩的名字。
而这天下间,也就只有叶倾嫣一人敢这般肆无忌惮的叫他。
众人也听见声音望去,见那冰雪似得冷元子也是觉得十分清凉诱人。
而正在这时,却见千悒寒动了。
他一跃而起,却不见船身任何晃动,可见其轻功之高,而后,点在那湖面上仅一下,那湖面甚至连涟漪都不显,千悒寒便已经落到了岸上,负手向那冷元子的摊位走去,周身清冷孤傲,一身墨色飞龙锦服,俊美的一塌糊涂,与周围的热闹大相径庭。
这下,众人不得不惊讶了。
尤其是秦若瑜,她惊讶的看着离开船舫的千悒寒,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他堂堂的凌祁摄政王,竟会这般的在意和宠溺叶倾嫣!
只因叶倾嫣的一句话,竟然就过去了!
亲自过去了!
她是知道千悒寒心悦叶倾嫣,也知道千悒寒在意叶倾嫣,可没成想过,竟会在意喜欢到这般程度!
叶倾嫣仅仅是指了指那冷元子,千悒寒竟然就毫无犹豫的亲自去买了!
即便是寻常的达官显贵,朝中大臣,爱极了自己的夫人,也未必会因为夫人的一句话而就亲自动身的。
可千悒寒,凌祁的摄政王,真真的万人之上,天下之首!竟是为了叶倾嫣,不觉麻烦,不惜屈尊,亲自去给叶倾嫣买吃食?
不必想,千悒寒身边定有暗卫,他分明可以派人前去,却偏偏亲自去了。
这...
这便是他对叶倾嫣的爱意么!
这是要多爱!
叶倾嫣也是没有想到这人说去就去了,她本以为君斩会让青溟跑一趟呢,眼下这般,叫众人如何想她?
岂非真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女了!
霎时,叶倾嫣便红了脸颊。
而慕容无月一直垂着眸子,心下却是十分复杂。
千悒寒对叶倾嫣,恐怕,比他想象的更加认真!
千悒寒是什么性子他是最了解的,竟能对一个人这般?
若不是爱极了,那便是被人调包了,这人根本不是千悒寒。
可显然,他就是千悒寒!
慕容无月心下叹息,这般,也不知是好是坏。
秦然呢,震惊之余则是苦笑,这般...
他倒是应该放心了。
千悒寒是如此爱极了叶倾嫣,那他的担心,便是多余的了。
几人心思各异,却正在这时,一直羽箭从远处飞来,直射船舫!
可船舫上这几人是谁,第一时间便发现了这羽箭。
“小心!”秦然不知叶倾嫣会武功,立刻上前一步护在了她和秦若瑜的前面,眨眼间便抽出长剑打落了那羽箭。
而后,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
无数的羽箭从西侧而来,见此,秦然心下一颤!
太多了!
他们这几人,怕是难以应对!
慕容无月丝毫不见紧张,‘唰’的一声打开折扇,面前一晃,便也打落了许多箭矢。
这些羽箭虽然不少,却并非带着内力,应付起来简直绰绰有余。
只是...
的确有些多!
叶倾嫣见此上前一步,站在秦然身边,腰间软剑而出,眨眼间,便打落了而来的羽箭。
秦然震惊不已。
叶倾嫣...会武功!
她...
竟然会武功!
叶倾嫣本是不想出手,可这些羽箭从西侧而来,越来越多,她倒是不好意思与秦若瑜一直躲在后面了。
早知,便带上默溟了。
这些羽箭虽然力度不大,却胜在数量许多,几人专心对付着前面的羽箭,再加上兵器的碰撞之声,羽箭落地的声音,完全没有想到,身后竟然还有!
就在几人猜测着,这羽箭何时能够停止之时,却听见身后破风之声响起,一股内力随之而来。
他们手上动作不停,抵挡着那些羽箭,同时转头向后看去,只见一支通体银色的羽箭飞速而来,带着强劲的内力,直刺叶倾嫣的后心!
叶倾嫣自然也看到了,暗道糟糕!
眼下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可若是回身抵挡,那前面这些羽箭也一样会伤到她。
如何是好!
已然...来不及了!
“叶小姐!”
‘噗!’的一声,羽箭穿过血肉的声音传来,秦然身子一震,便向后倒去。
可见那羽箭的速度之快。
而同时,一道内力震出,周围那些羽箭全部停下,眨眼间便掉落了下去,再次而来的羽箭也是还未等靠近船舫,便掉了下去。
两名黑影闪出,仅片刻,就再也没有羽箭而来了。
“三皇子!”叶倾嫣被千悒寒抱在怀中,惊声喊道。
方才,秦然见叶倾嫣无法脱身,他根本顾不上前方的羽箭,便直接后退一步,挡在了叶倾嫣的身后。
那箭矢,也不偏不倚的射在了秦然的心口之上。
以身挡剑,秦然被箭上的内力震的微微后仰,便倒在了地上。
而千悒寒,其实也赶到了!
他飞身赶来,不是打不开那箭矢,而是根本没有理会那箭矢,因为,他可以护叶倾嫣周全!
他直接抱起叶倾嫣跃起,却在起身那一霎那,看见了奋不顾身,挡在了叶倾嫣身后的秦然。
秦然倒在地上,千悒寒也抱着叶倾嫣落在了另一侧的地上。
若没有秦然,那箭,也不可能伤到叶倾嫣!
不过是射空而已罢了。
千悒寒直接震出内力,挡住了外面所有的羽箭,而跟着他回来的青溟和夜幽,一个向前去,搜寻那些射出羽箭的人,一个,去抓那射杀叶倾嫣的人!
眼下,那些射出羽箭的人怕是全部命丧黄泉了!
可秦然...
“三皇兄!”秦若瑜大喊道。
她立刻扑过去跪在地上,抓着秦然的手哭喊道:“三皇兄!三皇兄!”
叶倾嫣也是不可置信,她怎么也没想到,秦然会为她挡箭!
“三...皇子...”
再看见秦然中箭的位置后,叶倾嫣脸色一白。
心口!
无救!
秦然心口前面的衣衫已经被染成了鲜红色,慕容无月已经第一时间封住了他的心脉,可...也只是拖延一些时间罢了。
虚弱的看向被千悒寒抱在怀里的叶倾嫣,秦然心下苦涩。
千悒寒...
总是有能力保护她的。
而原来,自己连死...
都是多余的。
可那一霎那,看见羽箭射向叶倾嫣,他只感觉心跳骤停,连呼吸也停止了。
宁可,死的是自己!
想都未想,毫无犹豫,便挡在了叶倾嫣的身后,挡住了那支羽箭。
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却丝毫没有后悔。
他怕是...会死吧。
可看见千悒寒抱住叶倾嫣的那一霎那,他还是明白了,自己与千悒寒差的太远,自己豁出性命的守护,也不过是可笑的自以为是罢了。
多么讽刺!
叶倾嫣...根本不需要他啊!
叶倾嫣不知秦然心中所想,她大步上前,蹲下身拿起了秦然的手,扣住手脉,心下咯噔一下。
颤声道:“羽箭...有毒!”
叶倾嫣看向秦然,眸子睁大,隐隐含泪。
秦然...
心口之处直接中毒,而且还是...
叶倾嫣脸色苍白,说道:“无解之毒”。
秦然...救不回来了!
“皇兄!不!皇兄”,秦若瑜霎时痛哭出声,撕心裂肺的叫喊着秦然。
“若...若瑜...”
秦然勉强勾起一丝唇角,还是那般温润的笑道:“不哭,皇兄不能照顾你了,你自己...”
仿佛费力,秦然顿了一下,无力说道:“若瑜...不可再任性妄为,好好...照顾自己”。
“噗”秦然说完便喷出一口鲜血,怕是要撑不下去了。
“皇兄!你不要死!”哪怕是之前那般惨景,秦若瑜都从未这般伤心悲痛过,她不要秦然死,不要秦然死!
“皇兄!我再也不任性了,我和亲,我现在就去嫁给穆绍传,我什么都听你和母后的,求求你了不要离开我,三皇兄!三皇兄!”
秦若瑜哭的像个找不到家人的孩子,只感觉快要不能呼吸,心疼的快要死掉,她不敢相信,一直疼爱她的皇兄就要离她而去,就要再也不能动弹了。
秦然却是看向了叶倾嫣,虚弱道:“叶小姐,若瑜...”
叶倾嫣心里如何能不酸涩难受,她当真是怕了,怕秦然死,怕秦然...因她而死!
可她探过了秦然的脉象,心口中箭,已然是奄奄一息了,那毒素更是直接侵入心脉,即便是墨问在...也是回天乏术了。
尽量克制着眼中的酸涩,不让自己流下眼泪,叶倾嫣微微颔首,轻声道:“三皇子...你放心”。
秦若瑜,她自然会帮他照料。
秦然这才看向千悒寒,勉强道:“王爷,秦然并未救下叶小姐,自知没资格谈条件,可...”
“咳咳”,秦然说着,便剧烈的咳了出来,血越发止不住,胸前的衣衫几乎看不到白色,鲜红一片了。
“皇兄!皇兄你不要说了,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秦若瑜哭喊着。
秦然却并未理会秦若瑜,他自己的情况,他自己知道。
勉强继续道:“王爷,青原...没有野心,只希望平平静静的生活,还望王爷能给青原...一条活路...”
秦然这般说辞...就实在是太过误导迷惑别人了。
他这样说,便会让人以为,他是为了求千悒寒给青原皇室留一条活路,才救下叶倾嫣的。
可方才叶倾嫣就要中箭时,他眼里的担忧,和那第一时间的舍命相护,任谁都看得出来,绝非作假!
那般危机的时刻,秦然又哪有时间去细想其中利弊呢。
无非...
是心甘情愿罢了。
而他这般说辞,也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对叶倾嫣的爱意,为了不让千悒寒误会罢了。
这爱意...哪怕表现出分毫来,对青原都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可千悒寒哪里是那般好骗的呢。
秦然说完这些,便已经是强弩之末,眼看着面色无血越发苍白,显然是撑不下去了。
千悒寒仍是那般清冷的面色,他并非救不下叶倾嫣。
秦然所做,的确多余!
只是,秦然的确是在护着叶倾嫣。
终究,千悒寒微微颔首,便是应下了。
不管是因何,秦然都已经这般模样,他又如何能不应下,让叶倾嫣更加内疚呢。
若他让秦然死不瞑目,叶倾嫣又怎能依呢。
秦然这才强挤出一抹笑,像是了无牵挂一般,笑道:话落,秦然放在秦若瑜手掌上的手滑落下去,掉落在地面上,嘴角却是含笑的。
秦然缓缓闭上了眼睛,遥遥想起,一年前,苍穹宴那日,叶倾嫣一袭白衣,昂首而坐,一身风华绝代冷傲惊艳,那淡如止水的面容,就那样烙印在了他的心里。
那日,苍穹宴之上。
他和秦若瑜见过景琰帝后落座,抬眸便看见了对面绝代风华的叶倾嫣,心中一动。
不同于那些四处张望的女子,叶倾嫣微微昂头,却是垂眸看着手中的酒杯,一身孤冷高傲与众不同,仅一眼,秦然便晃了心神。
而后,她公然顶撞景琰皇帝,明明是大不敬的言语,却是是那般气质出尘,倨傲无畏,一身清冷之气如天上妖月,难以接近却引人瞭望。
自此,心无她人之席!
他嘴角勾起,温润一笑,眸光中无尽温柔,皆给了对面的白衣女子。
那时,他记住了,这女子名叫...
叶倾嫣!
本是想起身为她解围,本是有意与景琰帝和亲,娶那女子,带回青原,一生相护。
却因千悒寒那一句有趣...
望而却步!
他不怕死,却怕连累青原。
从懂事起,他便知道,他是青原的皇子,注定了,他的身份也只能是青原的皇子。
所做所言,青原的利益,大过自己!
所以,怪不得别人,只怪他顾及太多,胆小懦弱。
而后,得知他和亲凌祁的消息,他想过办法替她脱身,却终于是发现,千悒寒待她的不同。
而眼下,他也终于明白,千悒寒能给她的,他给不了。
千悒寒能护着她,而他不能!
况且...
即便他当时为之努力,若千悒寒心悦叶倾嫣,他又哪里还有胜算呢。
如此这般,以身死来换取她心中微微悸动,便就足矣。
秦然嘴角上扬,含笑离去,这一世为心爱之人而死,为青原争取了最后一丝希望,终是值得。
愿千悒寒是信守承诺之人。
愿千悒寒此生对叶倾嫣,珍之护之,温柔以待。
风起,微凉。
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
昔在高堂寝,现宿荒草乡。
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
幽室棺已闭,千年不复朝。
“皇兄!三皇兄!”
秦若瑜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来,趴在秦然的身上,绝望而悲痛欲绝。
“三皇兄!你醒醒!醒醒啊!不要...不要丢下若瑜!三皇兄!”秦若瑜的声音喊的沙哑,抱着一动不动的秦然哭的痛不欲生。
慕容无月见此,一向清淡含笑的面容也不免蹙眉。
他与秦若瑜虽算不得相熟,可这一路以来,她虽然骨子里会偶尔流露出那与生俱来的优越和高傲,可其实,她在自己身边一直是小心翼翼的。
每次用膳,她只吃几口,哪怕一个馒头也可以吃的开心,他其实知道,她没有一次是吃得饱的。
只是每每用膳之时,她并不好意思花自己的银钱,便是什么便宜,什么简单吃什么,更是不敢多吃,哪怕他要了许多东西,她也只守着离自己最近的东西,以吃半饱为主。
她小心翼翼,许是怕自己厌烦了她,嫌弃了她,会丢下她吧。
为了活命,也为了尽量不成为自己的累赘,她十分小心。
可即便是那样,她也挺着,忍着,一路上对自己含笑感谢,从不诉苦抱怨。
而如今...
这般放声大哭,当真让人心疼。
叶倾嫣也是红了眼眶。
秦然...是因她而死!
听着秦若瑜的哭声,看着秦然身前的大片血迹,叶倾嫣低声道:“报仇”。
秦然的仇,不得不报!
听得出叶倾嫣的怒气与压抑,千悒寒心疼的握住了叶倾嫣有些冰凉的手,低声道:“夜幽!”
夜幽立刻闪身而出,站在千悒寒身后,低声恭敬道:“王爷,是景府!”
那些射出羽箭的人是景府的府兵,整整一百人,为的是吸引船上之人的注意,而后面那射杀叶倾嫣的,是景庭正多年来的贴身暗卫,武功不俗。
这些人,都已经被夜幽和青溟杀死了。
叶倾嫣眯起眸子,半晌,却是垂下头,低声道:“是因为我啊...”
千悒寒做事隐秘,更是与景心语无仇,而景庭正收到景心语的尸首以后,必然查得出来景心语与她的瓜葛。
前些日子,景心语可是与自己纠缠的不死不休呢!
所以,景庭正是为了给景心语报仇,才派人来杀她的。
叶倾嫣冷声道:“景府...”
千悒寒心疼的握紧叶倾嫣的手,柔声道:“嫣儿,秦然不会白死的”。
街道上,灯火阑珊,笑声不断,青梵湖上,几人立与船舫,面带悲色,甲板之上,秦然白衣染血,嘴角含笑。
九九重阳,魂归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