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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茂密的树木遮蔽着阳光, 即使在正午时分, 这片深林依旧是一片阴暗幽冷。
突然,急促的脚步声打破死寂, 落叶在小巧的足下被踩出细碎的簌簌声, 一个红衣少女惊慌失措地飞跑着,她巴掌大的小脸因为恐惧和超越体力极限的狂奔涨得通红, 小巧的红唇微微张开,努力想要多呼吸一些空气,她的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只有被疼痛刺激着, 她才能坚持逃到了这里。
可是很快,她还是跑不动了。身后追赶的脚步越来越近,少女绝望的眼眸茫然地扫视着周围, 就在此时,她发现了一大丛开得灿烂的红花。
红花,红衣。少女在绝望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她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挪到花丛中,努力将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又胡乱抓了树叶撒在身上遮盖, 跟着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又用白嫩的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肺里的空气就要耗尽了,可是她不敢大口呼吸, 恶魔就在外面, 随时窥探她的行踪。
林中又恢复了寂静, 许久,不曾有一丝动静。
少女的心里渐渐升起了希望,或者,他们并没有发现她?
然而就在此刻,她突然听见了那个猥琐的声音:“美人儿原来藏在这里。”
声音是从她头顶传来的,少女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她没有睁开眼睛,似乎这样就能把即将到来的恐怖挡在外面,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下一息一双肮脏粗糙的手将她拦腰抱起,一个粗野的男人哈哈大笑,招呼自己的同伴:“老大,抓到了!”
一个高个子的男人很快跑了过来,看见少女一直闭着眼睛,于是笑着说道:“美人儿,睁开眼睛让我看看。”
少女哆嗦了一下,眼睛闭得更紧了。
“你再不睁眼我就剥光你的衣服。”老大兴奋地说着,沾满草叶的手伸到了少女的领口。
少女立刻睁开了眼睛,黑眼珠大而黑亮,湿漉漉的,像惊恐的鹿。
娇姿丽色让世上最粗俗的两个男人也有片刻的心软,但下一秒钟,一直紧紧抱着她的男人淫猥地一笑,说道:“老大,我忍不住了,就在这里办了她吧,左右也没人。”
“她值钱的很,陈国和季国都花了大价钱找她。”老大瓮声瓮气地说,不自觉地摸了摸肿胀的身下,“你这厮粗鲁得很,她娇滴滴的怎么受得住?万一弄出了事就拿不到钱了。”
粗野男人咽了口唾沫,说:“他们只说找到人,又没说不能玩。”
老大心中一动,脏手握住少女纤细的腿慢慢分开,迎着她惊恐到泪光闪闪的眼睛,忽地一笑:“你下手没轻没重,还是我先来吧,我完了再是你。”
少女心如死灰,一横心下死力向舌头上咬去,然而老大的反应更快,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然后撕掉她一片红色衣襟塞进她口中,笑着说:“长乐公主,你将就将就,就当提前招了几个驸马吧。”
少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粗野男人看着老大的手伸向了裙带,顿时吵嚷起来:“老大你不能老是这样吧?什么好事都是你掐尖,我捡你的剩饭,这个美人儿是我先找到的,应该我先来。”
就在此时,他忽然发现少女睁开了眼,湿漉漉的眸子对着他转了两转,似乎在对他表示鼓励。
粗野男吃了一惊,再看时,少女又对他眨眨眼睛,跟着看向老大,摇了摇头。
粗野男顿时领悟了,她要他,不要老大。
他一拳砸向刚刚解开裙带的老大,怒吼道:“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我先来!”
老大一个冷不防,被他一拳砸在眼睛上,他又生气又着急发泄,立刻大力打了回去,谁知一向服管的粗野男这次竟然铁了心,恶狠狠地与他对打起来,不多时两个人就扭打到了一起,谁也没发现少女已经趁机溜了。
“娇娇你公报私仇,这是什么破剧情!”阮宁一边拼命跑,一边召唤系统。现在她很确定,系统一定是在报复,否则怎么会拣在那两个浑身恶臭的男人解衣服的时候让她穿过来呢?
“宿主穿越的剧情点是随机的,请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标准女声傲娇地说。
阮宁还没来得及回答,头发已经被人一把揪住,老大浑身是血地站在她身后,一言不发地拖着她向树后走,阮宁在惊慌中瞥见那个粗野男人倒在不远处一动不动,显然已经死了。
“你放了我,我给你钱,给你很多钱!”阮宁怕了。
几棵靠的很近的大树围出了一个黑暗隐蔽的空间,老大三下两下扯掉染血的衣服,□□着扑了过来,阮宁抓起树叶胡乱地朝他脸上扔着,却挡不住他的野蛮,很快,她的胳膊被男人拧住举在头顶,腿也被扳住,压在身前。
老大迫不及待地压下去,突然,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一剑将他刺了个对穿,跟着一脚踢开。
鲜血喷洒在落叶上,阮宁尖叫着捂住了脸,突然身上一轻,却是被黑衣人抱在了怀里,他声音冷肃,浑身散发着铁血的杀意,平静地说:“别怕,是我。”
阮宁睁开了眼睛,面前是一张棱角分明的男人脸庞,二十六七的年纪,眉目如铁钩银画一般桀骜不驯,隔着衣服能感觉到他块垒分明的肌肉,莫名让人一阵安心。
可他是谁?自己又是谁?
“你父皇已经向季国纳币称臣,两国定下了和约,战争结束了。”黑衣人的手离她光滑的黑发很近,有一瞬间似乎想抚摸一下安慰她,终究还是拿开了,“阿阮,我送你回去。”
阿阮?现在这个她叫阿阮?这是姓还是名?
阮宁迅速回忆了一遍看过的文,却想不起有任何一个女性角色叫阿阮的,想来也是,她这次穿的是个只有一句话的角色,想必是龙套中的龙套,凭这点少得可怜的信息量怎么能推测出剧情呢?
黑衣人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抬手将她凌乱的发掠到了耳朵后边,皱起了浓黑的眉:“不能让人知道你遇见过盗匪。”
树林深处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浅水,黑衣人转身向外,吩咐道:“你洗一洗收拾一下我再带你走。”
他的声音里有不容置疑的力量,阮宁没有反对,少女阿阮一路逃跑想必吃了不少苦,衣服上到处是泥土污渍,还沾上了匪徒的血,阮宁也很想洗干净,彻底抛开这些不愉快的回忆。
她看了看他,他目光清亮,不带一丝欲念,阮宁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躲在一块大石后面解下衣服,滑进了幽凉的水中。
水不深,足底一探,刚好能踩到柔软的沙底。阮宁向水潭中心处游去,抬手扯掉了束发的金簪。
男人恰好在此时回了头,迎眼便看见柔顺的长发如黑色瀑布般倾落而下,遮盖住了小巧白皙的香肩,圆润的肩上跳动着细碎的水珠,像露水落在粉色的荷花瓣上。下一秒钟,浓密的黑发盖住了一切风景,只留下拿着金簪的手还未曾放下,从手指到手肘都沾了水,日色一照,似乎浮动着波光点点。
男人的呼吸不由得停滞了半拍。
阮宁看见了水中自己的倒影,黑眸深深,樱桃嫣红,娇媚中透着纯真,女人和女孩的结合体,最是美得夺人心魄。
乱世的美貌有可能是最大的负累,但,也有可能是最大的资本。阮宁有点好奇新的世界将验证前者还是后者。
“阿阮。”男人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来。”
阮宁没有回头。她有些拿不准男人的意图。
“别怕,我有话跟你说。”男人耐心地等着她的答复。
如果他用强,她不可能挡得住,但他始终好言好语。阮宁犹豫了片刻,将身子沉得更深,用长发遮盖住,慢慢地转回头。
如新荷初生,晨露初落。
目光接触的一瞬间,男人松柏般挺拔的身体绷紧了,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跟着重又归于平静。
“阿阮,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隋缓。”
隋缓。阮宁点头,心中一阵失望,记忆中并没有这个名字。
男人走近几步,靴子踏进了清浅的水面,他蹲下身,向她伸出了手:“我拉你上来。”
阮宁摇摇头,飞快转过身,踩着柔软的沙底滑向了更远处。湿漉漉的头发随着她身体的动作在水面上划出一条悠扬的弧线,男人的心里也刻上了这条线,一刹那间,男人突然觉得,眼前的并不是长乐公主,而是荒野中的仙子。
数日前陈都城破之日他再次见到她时,她还是个被惯坏了的小孩,任性而骄纵,即便落到仓皇逃难的境地仍旧打扮的耀眼辉煌,让他在混乱的人群里第一眼就认出了她,但现在的她安静又柔软,越来越像他心中的那个人。
或者痛苦会让人一夜之间长大吧,这个不知道人间疾苦的小女孩,在这几天被乱兵掳劫,被流民骚扰,被匪徒欺侮,眼睁睁看着身边的卫士和仆从一个个死去之后,就飞速长大了,变得安静又忍耐,曾经不谙世事的眼睛里也有了内容。
她成长了,即将成为女人。
隋缓觉得身体在蠢蠢欲动,这感觉许多年不曾有过了。他的意志有一刹那的动摇,他想做那个把她变成女人的男人。
但下一刻,隋缓微闭了眼,压下了这个念头。他出现的很及时,在她人生重大转折的关头,在她最孤独无助的时候救下她,他会成为这个少女最安心的依靠。
而她,将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剑。
与此相比,她娇美无那的身体带来的欢愉实在微不足道。
隋缓转身,断然压下心底的欲念,斩断柔丝。
篝火生起,洗好的红衣在火边蒸腾出白雾,阮宁裹着隋缓的黑衣,认真地把树枝折成小段,不断地加进火堆里。
隋缓时不时看她一眼,他的衣裳宽大,遮盖住了少女的玲珑曲线,却让他的渴望更加强烈。他皱紧了眉,有些恼怒竟然对别的女人起这种念头。
忽听阮宁问道:“隋缓,你是什么人?”
隋缓迟疑片刻才回答说:“五岭隋氏,车骑将军。阿阮,一年前我奉使到陈都,你,认识我。”
岂止是认识,当时她毫不掩饰对他的喜爱,到处追着他。
阮宁默默忏悔,早知道会亲身穿书,当初就该多下点功夫翻资料的,如今她每个词都听得懂,偏偏提炼不出任何有效的信息,怪不得她每次都扑街。
她又问:“那我是谁?”
隋缓推测着她发问的动机,没有回答。
阮宁装出一副对着心上人撒娇的天真模样:“我要你亲口再说一遍,证明你也没有忘记我。”
她娇憨的语调让隋缓把一年前的少女和眼前人重合在一起,于是他微微一笑,道:“长乐公主宁阮,陈帝嫡女,陈国第一美人。”
阮宁垂下眼帘,这次是把名姓颠倒过来了,可她还是想不起哪个文里有这几个人物。
只好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算一步吧。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隋缓带着阮宁来到此地的官署,宣布失踪三天的长乐公主其实是和乳娘、侍从一起躲在附近的村庄里,今日他经过时正好遇见,特地告知她已经议和,她这才决定回宫。
阮宁知道他这么说是为了顾全自己的声誉,未婚女子失踪总能引起许多恶意的揣测,更何况阿阮是公主又是第一美人,难免会被人说的更难听,但如果是带着大批下人一起,流言应该会少得多。
她看看隋缓找回来的乳娘和仆人,心中对这个男人更多了几分信任。
第二天一早,隋缓亲自帅兵护送她返回陈都,一路上到处是战争过后的混乱景象,不少地方火还没有灭,浓烟滚滚。阮宁从下人口中得知,陈国与季国隔江相对,近百年来一直打打停停。陈国崇尚文艺,出产美人和名士,季国民风彪悍,出产名将和快马,所以两国这次交战只持续了两个多月便以陈国大败、国都被破告终,破城当日陈帝害怕季国军队残杀自己的子女,便让禁军护送着公主和皇子逃命,宁阮就是那时候逃出陈都的。
而隋缓,季国第一世家隋家这一代最杰出的儿子,此次陈都破城之战的指挥官,季国攻打陈国,陈帝被迫纳币称臣,背后都有他的身影。
公主和世仇,好经典的桥段。阮宁叹口气,不知道他是不是她要找的病娇?
她从半卷的车帘下偷偷看着隋缓,他骑着一匹黑马走在她车子的侧前方,背影挺拔的像一株青松,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隋缓忽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带出了一抹自己也不曾觉察的笑意。
阮宁连忙放下了车帘。
第三天车马到达陈都,陈帝亲自出城相迎,阮宁发现他如此殷勤一半是担忧女儿,另一半却是害怕隋缓,而隋缓表现得非常温文有礼,世家公子的风范几乎折服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除了阮宁。
他太正常,肯定不是病娇。阮宁觉得,对于她这种注定不能久留的人来说,还是不要招惹不必要的感情为好。
但隋缓却主动招惹了她。
当天的宴会结束后,陈帝亲自送隋缓出殿时,隋缓忽然站住,看了眼边上的阮宁,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
“陛下,”他向陈帝行了一个礼,“如果陛下不嫌弃,不才想向您求娶长乐公主。”
阮宁惊讶地看着他,虽然她谈不上了解他,但她总感觉他这样的人如果想要她,第一时间肯定是跟她说,而不是提亲。
陈帝愣了一下,跟着欢天喜地地说:“小女鄙陋,承蒙君子不弃,愿结为百年之好。”
陈帝在富贵丛中长大,只知道饮酒吟诗,前几天陈国国都被攻破,陈帝受了不小的惊吓,眼下他只想竭尽全力保住过去的日子,以隋缓的地位和能力,如果能笼络住他肯定对陈国大大有利。
“谢陛下。”隋缓躬身行了一礼,微微一笑。
第四天一早,季国的使者快马加鞭赶到陈都,带来皇帝的旨意:召长乐公主宁阮入宫,封为贵妃。
隋缓冷峻的表情刹那出现一丝裂痕。
阮宁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阿阮。”
静寂的夜里突然响起男人的呼唤,阮宁从梦中惊醒,趁着月光,忽然发现床前多了一个人。
隋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