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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之内变故迭出, 皇帝竟是被谋害而死, 两名皇子是最大的嫌疑人,再继续揭下去还会揭破什么惊天的内幕?
宗亲和重臣谁也不敢说话, 魏恕还在大声争吵分辩, 秦织忽地扑通一声晕倒在地上,宫女连忙扶起她, 她扯着魏恕的袍角,断断续续地说:“殿下,妾好像犯了心疾,殿下送妾回去服药吧!”
“送太子和太子妃回东宫。”顾连章向堂外的东厂下属说道。
魏恕和秦织很快回到东宫, 随后赶来的禁卫军团团将东宫围住,以防止他们逃跑,秦织掩上门, 面色肃然:“殿下,即刻发出信号,起兵举事!”
“什么?”魏恕意外极了,“起什么兵,举什么事?”
“昨日我已经安排好了,东宫亲兵一千人, 还有听从殿下号令的两千禁军都已经枕戈待发,只要殿下一声令下,随时可以杀进来, 除掉所有反对殿下登基的人。”秦织沉声说道, “殿下, 如今事情危急,成败就在此一举,请殿下发令吧!”
魏恕老半天没合上嘴。他是很想当皇帝,但是,起兵举事来登上皇位,这个方式他却从来没想过。在他看来自己是太子,登基是名正言顺的事,怎么能用武力?一旦起兵就会留下话柄,将来的名声怎么办?
他焦躁地吼道:“早说了不让你插手,你又闹什么?谁让你串联的?你是怎么调动了军士?”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秦织也懒得再跟他废话,她从袖中取出魏恕的印信,淡淡地说:“我拿到了太子印玺,用这个调动军士。殿下,顾连章老谋深算,他串通了皇后,利用你除掉晋王,然后再除掉你,接下来恐怕要扶五皇子登基做他的傀儡。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要是拿不定主意,那么我来替你决断吧。”
魏恕今日出其不意地在顾连章手底下栽了个大跟头,本来就十分气恼,又见连她也不听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你是想造反哪,谁许你动孤的印信?顾连章算个什么东西?等明日早朝孤的人就会弹劾他,他难逃孤的手掌心!”
秦织抓住了他的手,语气十分平静:“殿下,只怕等不到明日早朝,你的罪行就会被公之于众,你就要去跟德妃做伴了。”
魏恕挣了几下才把手抽出来,诧异到说不出话来,原来太子妃平时的温柔和柔弱都是装出来的,原来她竟然能轻轻松松捉住他的手。他强撑着说:“孤是太子,谁敢动孤?”
秦织冷笑一声:“太子?等斗倒了顾连章,殿下才说自己是太子也不迟,眼下殿下还是听我的安排比较明智。”
她推开窗户探头看了一眼,窗外每隔几步就站着眼生的禁卫军,常用的东宫下人也都被换掉了,要想传递消息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魏恕喃喃地说:“你这个女人,怎的如此大胆狂妄?孤是太子,孤都安排好了,那个阉人斗不过孤,你做什么起兵?你这是要毁了孤啊!”
秦织没有理他,这个废物到这时候居然还认不清形势,顾连章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证物证都找齐了突然送上,他竟然一无所知,谁强谁弱一目了然,难道还等着被顾连章赶尽杀绝?
她有些遗憾,那么强悍的男人,如果能站在自己一边就好了,但是没关系,只要保住皇位,她可以慢慢将他收为己用。
关键是先把消息传出去。
秦织忽地扯下床帐帷幔,把妆台上一瓶玫瑰油洒上去,跟着把燃烧的蜡烛扔了上去,都是极轻薄的织物,瞬间就被点燃,蹿起了一人高的火焰。
魏恕哎呦一声,连忙往外躲,怒吼道:“你疯了?想谋害孤不成?”
“我跟起兵的将军们说过,要他们时刻注意东宫的动静,一旦有什么异常就立刻起事。”秦织一把拽住他,“殿下现在不能出去,火势太小,他们未必能看到,再等一会儿,等火势控制不住的时候我们再走,消息肯定能传出去。”
“你疯了,再等一会儿咱们两个就要烧死在里面了!”魏恕被熊熊火光吓破了胆,拼命想挣脱她逃出去,“你这个疯妇,你想清楚了没有,一旦起兵,孤和你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殿下当初下毒之时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秦织死死抓住他,看着越烧越高的火焰,“只能拼出个你死我活。放心,我一定会当上皇后!”
半间屋都烧起来时,秦织终于打开门拖着腿软了的魏恕逃了出去,外面的禁军正在砸门砸窗想要救火,一片混乱之中,秦织正要带魏恕趁机逃开,却被东厂的人送到相邻的宫室看守起来,就在此时,喊杀声远远传来,秦织从中听出了“救太子”的呼声,脸上露出了喜色。
是东宫亲兵和投靠魏恕的禁军,总共三千人,紫禁城平时的守军也只有两三千,只要他们能顺利杀进来,这个天下还是她的。
“殿下稍安勿躁,此时宫中大乱,相信再过一会儿咱们的人就会救咱们出去。”她向魏恕说道。
皇帝灵前,阮宁义正辞严:“人证物证俱在,魏恕弑君弑父罪行确凿,众位爱卿,该当如何处置?”
堂中鸦雀无声,许久,顾连章开口说道:“魏恕罪不可赦,当即废除太子之位,交由宗人府处置。”
宗人令正要说话,忽然听见一阵喧闹声,跟着张敬进来回禀道:“督主,东宫亲兵和禁卫军羽林卫、虎贲卫叛变,正在攻打重华门,妄图冲进东宫营救太子。”
阮宁万万没想到魏恕竟然还有这么一招,立刻看向顾连章,顾连章神色依旧十分平静,似乎是早已经预料到了,他向着阮宁躬身说道:“皇后,事关紧急,应当立刻下令剿灭乱党,同时传旨公开魏恕弑君弑父的大罪,废除魏恕太子之位,贬为庶人。”
“好,顾督主所言甚是。”阮宁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早有安排,那就好,她只需要把剩下他不方便说的话说出来就行,“如今陛下驾鹤西去,国不可一日无君,哀家觉得五皇子魏婴秉性纯孝,聪明仁厚,可堪承继大统,众位爱卿,你们意下如何?”
顾连章低着头,唇角却浮上一丝笑意,这个女人越来越精明了,虽然事先并没有商量过,一唱一和的居然十分合拍。他朗声说道:“皇后所见极是,臣遵旨!”
魏恕一系的人都不说话,但顾连章根本不需要他们表态,他原本就是司礼监秉笔太监,这些诏书圣旨对他来说最简单不过,很快,他拟出了两道懿旨,一道是废除魏恕太子之位的,一道是立魏婴为帝的,阮宁亲手盖上了皇后宝玺,即时晓谕后宫和前朝。而新鲜出炉的小皇帝魏婴跟着发了第一道圣旨,尊皇后阮宁为太后。
在东宫烧红了半边天的大火中,三道诏书迅速传遍了紫禁城,也传到了正在卖力交战的东宫亲卫和禁军耳朵里,张敬站在重华门的高墙上,朗声说道:“魏恕下毒弑君弑父,证据确凿,已经被皇后娘娘下旨废为庶人,如今五皇子即将登基为帝,你们要是晓事的就放下武器,顾督主说了,只追查首犯的责任,从犯一概不做追究,但要是执迷不悟,顾督主的手段你们都是知道的!”
羽林卫和虎贲卫的指挥使连忙抢在前面说道:“你们不要听他们的,太子才是正统,太子肯定是被冤枉的,大伙儿杀进去救太子,这就是救驾大功,封妻荫子的!”
话音未落,一只小箭直直射进羽林卫指挥使的咽喉,顾连章出现在张敬身边,郎声说道:“你们听明白了,新皇即将登基,罪人魏恕已被抓获,本督只除首恶,被裹挟从众的军士只要放下武器,一概不予追究!”
几个领头的心胆俱裂,谁不知道顾连章武功深不可测?如果他亲自出手,谁敢保证自己项上这个脑袋不掉?他们不敢硬顶,立刻钻到人群里,只管吵嚷命令手下的军士往前冲。
但是士兵们也不傻,原本打的旗号是救太子诛乱臣,如今听说魏恕是弑君弑父的罪人已经被废,连新皇帝都有了,顾连章又不追究他们的罪责,那他们还闹个什么劲儿?顿时有不少人犹豫着扔掉了武器,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叛军顿时四分五裂。
顾连章冷眼看了一会儿,眼见叛军已经不成气候,节节败退,这才转身离去。
半道上却被一名东厂千户拦住了,他急匆匆地说:“督主,宫中有密道,魏恕和太子妃逃了!”
顾连章心中一跳,还有他不知道的密道?那么阮宁?
千户还没回过神来,顾连章已经不见了,只遥遥传来他的声音:“封锁各处,缉拿魏恕和太子妃!”
顾连章转瞬之间到了灵堂,一片白茫茫中魏婴跪在最前面,唯独不见阮宁。
“皇后呢?”他急急问道。
“母后在后殿。”魏婴说道,“她身体不适,在那里歇息。”
阮宁靠着一个美人靠,在后殿的屏风后面眯着眼前打盹儿,就在此时,她听见秀心的声音:“娘娘。”
“秀心?”她疑惑地睁开眼睛,“你怎么来了?”
“娘娘,东宫起火,重华门外又打了起来,奴婢担心您的安危,偷偷跑过来看您。”秀心说着走上来扶住了她,“您还好吗?”
阮宁觉得手腕上有一丝极轻微的疼痛,但很快消失了,她便也没有在意,正想说话时,屏风外突然又转进来一个人,冲过来抓住了她的手,低声说道:“宁宁!”
竟然是好久没见的敏时。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抓着她的手不放,急急地说:“宁宁,我带你走,眼下宫里乱成了一团,咱们一定能逃出去!”
阮宁使劲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抓得更紧了,她无奈地摇头说道:“你自己走吧,我不走。”
宫里并没有那么可怕,只要顾连章护着她。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秀心的声音:“顾督主您请止步,娘娘有令,谁也不准进去。”
阮宁心里一动,秀心什么时候出去了?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敏时一惊,立刻拉住她往窗户前跑去,急急地说:“快走!”
阮宁顾不得太多,连忙叫道:“顾督主!”
屏风外,顾连章闻声踢开秀心冲了进来。
“敏时?”他看着窗边死死拉着阮宁的青年,冷冷地说,“你找死!”
“阉贼!”敏时咬牙切齿,“我宁死也不会让你这个玷辱她!”
“敏时你放开我,我不走!”阮宁丝巾想要摆脱他。
眼前一花,顾连章如同鬼魅来到身前,阮宁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已经被他带进怀里,顾连章的长剑跟着指向敏时的咽喉,淡淡地说:“说,谁指使你来的?”
他并没有那么自信,敏时曾是阮宁的心上人和未婚夫,他一度担心敏时回来捣乱,早已吩咐过各处不得放他入内,如果没有手眼通天的人暗中相助,他不可能进宫。
“阉贼,我技不如人,死又如何?”敏时看向阮宁,眼中尽是痛苦,“宁宁,对不起,我没能救你出去。”
阮宁回过神来,连忙说道:“你想错了,我愿意留在宫里,顾督主待我很好。”
敏时脸色变了几变,苦笑道:“我知道你这么说是为了救我,都是我无能,阉贼,有种你就放了她!”
顾连章从来不是能受人辱骂的脾气,手中长剑向前一送,敏时立刻血流如注,然而他的手却被阮宁拉住了。
阮宁不喜欢杀人,况且敏时罪不至死。她低声说:“饶了他吧,他应该是被人骗了。”
敏时已经被调去南直隶当差,如果没人暗中捣鬼,他不可能知道她和顾连章在一起,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回京还进了宫。
顾连章脸上阴晴不定,他有点怕,怕阮宁旧情未了。
就在此时,阮宁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柔声道:“放心。”
“宁宁!”敏时肝肠寸断,他以为她是为了救他才这么做。
“敏时你走吧,我早就不喜欢你了。”阮宁冲他挥挥手,“我在这里很好,以后不要来找我了,走吧。”
她挽起顾连章向外走去,顾连章的剑尖上仍旧滴着血,但他前所未有的安心。
阮宁轻声说:“秀心有问题,我没吩咐过她守着不让人进来,得抓住她。”
顾连章明白,刚刚的情形十分暧昧,秀心的行为是为了让他以为是她在私会旧情人,为了让他们两个反目。然而他一时想不透,谁会想看到这个结果,为的是什么?
他感觉到在整件事中他漏掉了一些线索,比如德妃的突然自杀,比如秀心的目的,或许找到秀心就能补上这一环。
只是翻遍了周遭,哪里也找不到秀心。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叛举被彻底平定,东宫亲卫军死伤过半,剩余的都被俘虏,羽林卫和虎贲卫士兵哗变,杀了指挥使主动投降,只是魏恕和秦织仍旧没有下落。
“秦织。”顾连章终于想到了缺失的一环,“把她之前用过的人全部押过来,我要亲自审问。”
从那次提议与他联手,到昨天突然晕倒回到东宫,再到东宫失火,到处都有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太子妃的身影。魏恕是个瞻前顾后很难决断的人,昨夜的突然起事不像是他的手笔。
秦织是个很谨慎的人,她的心腹早已经跟着她一起不知所踪,但还有一些不那么重要的下属被找到了,顾连章审问了足足一天,渐渐拼凑起了秦织的所作所为,她接手了已故皇后的人手,整个后宫都遍布着她的耳目。
“秀心到太后身边有什么目的?”顾连章心底生出一丝恐惧,沉声追问。
“秀心?小的不知道她是不是太子妃的人。”那些被抓到的下属迷茫地摇着头。
一个老宫女战战兢兢地说:“奴婢恍惚听见太子妃身边的女官提起过太后那边有太子妃的人,却不知道是不是秀心。”
“抄了秦家,男丁女眷全部关进诏狱审问,三日之内必须找到秦织!”越是未知越是可怕,顾连章本能地感觉到秦织还有后招。
顾连章快步离开,找到了阮宁,她仍旧守在灵堂前,脸色有些苍白,精神也有些倦怠。
顾连章心底那丝不安越来越浓重,他顾不得周遭诧异的目光,快步走去搀住了她,柔声说:“太后?”
“督主。”阮宁有点恍惚,守灵太累了,跪了这么久始终不能休息,而且只能背着人偷偷吃点冷食,太不容易了。
“陛下,太后身体不适,臣送太后回宫休息一下。”顾连章说道。
魏婴非常体贴地说道:“母后脸色不大好,今日就不必再来,安心养病吧,此处有朕在。”
阮宁扶着顾连章的手,觉得两只脚如同踩在棉花上,虚弱无力,她有点疑惑,轻声说:“也只不过跪了几个时辰,怎么会这么累?”
话音刚落,她的身子已经软软地滑了下来,顾连章再也顾不得别的,打横将她抱起,飞奔向了坤宁宫。
“传御医,快传御医!”
御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查出来是什么病症,阮宁也并不觉得痛苦,只是精神有些倦怠,但顾连章的眉头却越锁越紧。
“把京城有名的大夫全部召进宫中,一定要确认太后凤体安康!”顾连章吩咐道。
阮宁拉住了他的衣袖:“我应该只是累了,没事的。”
顾连章不敢掉以轻心,所有的事情都透着诡异,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第二天下午,秦家人招供出了秦织可能的落脚点,东厂的下属即刻前去追查。入夜时,一个游医试探着提出了一种可能性,太后可能是中了蛊毒。
“我早年曾经在云贵一带游历,当地的山民中有这种毒,症状十分类似,但蛊毒非常复杂,除非是下蛊之人,否则很难分清楚究竟是哪种蛊。”游医一脸为难,“顾督主,小人无能,并不能确认太后是哪种情况。”
“如何医治?”顾连章急急追问。
“小人不知道。”游医低着头不敢大声。
阮宁有点晕,到底是什么时候中的招?她完全不知道啊!
“你仔细回忆一下,秀心最后一次见你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古怪?”顾连章压抑着焦虑,耐心问她。
阮宁想了很久才想起她第一个动作是抓着她的手腕,她连忙把袖子挽起来仔细查看,皮肤光洁细腻,没有任何伤痕,但当时确实有很细微的疼痛感。
“山民放蛊通常是先引诱中蛊人服食一段时间药物,免得蛊虫入体后不适应猝死,等时机成熟时以血为引将蛊虫通过皮肤引进身体,太后娘娘觉得当时手腕疼,可能就是那时候被放入了蛊虫。”游医解释说。
阮宁看向顾连章,心里着实有点郁卒,怎么是这种情形?她原本猜测可能是魏恕和顾连章兵戎相见,拿她做人质之类的,然后顾连章拼死救她,完成主线任务,可是中蛊,这要怎么救?
“别怕。”顾连章已经不怎么顾忌别人的目光,紧紧抓住她的手,“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第三天中午,秦织和魏恕在城郊被抓,并以最快的速度被送到了顾连章面前。
“秀心呢?太后的蛊毒怎么解?”顾连章面无表情地问。
秦织神色淡然,说道:“秀心已经死了。阮宁中的是子母蛊,母蛊种在我身上,顾督主,你若想让阮宁好好活着,最好听我的。”
子母蛊,子蛊无数,母蛊只有一个,如果母蛊死亡,所有的子蛊都会跟着死亡。秀心是养蛊高手,母蛊被她用养着,在阮宁身边服侍时她悄悄给阮宁服食了药物,又趁着后宫大乱时在东宫暗子的帮助下找到阮宁,顺利将子蛊种在了她身上。
秦织早就筹划好了,如果起兵成功,她会立刻杀掉阮宁,但如果兵败,阮宁就是她保命的王牌。她从地道逃走后,第一件事就是杀掉秀心,服食母蛊,确保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我本以为送敏时回来,那个蠢女人会跟你闹翻,没想到你们竟然还在一处。”秦织淡淡地说,“看来顾督主对阮宁情深义重,既然如此,顾督主最好顺从我的心意,保证我的安全。”
“你以为我会为了一个女人受你胁迫?”顾连章不动声色,“押下去!”
军士押走秦织,魏恕大声叫了起来:“顾连章,孤是太子,看你们谁敢动孤!”
“新皇今年刚满八岁,膝下无有太子。”顾连章抬手,“押下去。”
他在魏恕的咒骂声中箭一般地冲出去,找到了游医:“子母蛊,如何医治?”
“如果母蛊死,所有种了子蛊的都会死。”游医擦着额上的汗,“无法可医,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顾连章追问。
“小人听山民说过,除非有人心甘情愿用自己的血肉将子蛊引出。法子是,是,用自己的血喂食子蛊,等子蛊适应之后再将手臂割破放血,诱使子蛊爬出投奔新主,但这法子难在第一必须心甘情愿,如果过程中有一丁点犹豫勉强,子蛊察觉到就会缩回去,从此再不会出来,第二,第二……”游医的声音越来越低。
顾连章面色铁青:“第二是什么?”
“第二是,通常需要把身上所有的血都放干净才能将蛊虫引出,放血的人难免一死,而且,放血的人必须撑到蛊虫完全出来才能咽气,如果放血人中途死掉,引到一半的蛊虫多半还会缩回去。”游医声音中充满了不确定,“所以这个法子在山民中也只是传说,之前没人成功过。”
顾连章没有说话,心甘情愿、毫不犹豫这点,除非深爱之人,否则没法做到,而能坚持到放掉全部的血而不死,必须功力深厚。除了他,天下没有第二个更合适的人选。
秦织绝不能活着,如果接受她的要挟,这辈子头上都会悬着一把剑,让人日夜不能心安。如果他一死能换得她永远安心,也算值得了。顾连章眼神黯淡下去,敏时还念着她,就算他死了,她也有人照顾。
半碗鲜血被送到了阮宁面前,阮宁脸色煞白,结结巴巴地问:“这,这是做什么?”
“为了医治你的蛊毒,必须服用内功深厚的人的血。”顾连章露出手腕给她看,“我只好勉为其难,帮你一把。”
阮宁不敢喝,茹毛饮血什么的,书上看看就算了,她可不想以身试法。
顾连章拦阻她放在膝上,微微一笑:“放心,我不是白白给你喝的,你每喝一碗,将来我就在你身上刺一个字。”
“不要!”阮宁一口拒绝。
顾连章轻轻在她唇上咬了一下,笑意更深:“乖,我就刺个一字,表示你美貌天下第一。”
阮宁噗嗤一声笑了,她想起来当时她哄他说刺个一字,表示他武功天下第一。
“喝吧,乖。”顾连章轻轻固定住她的脸,硬是逼着她喝了下去。
一天几次喝着,到第三天时阮宁觉得好像心里猫抓般的焦躁,就在此时,顾连章来了。
他抱着她来到汤池,小心地把她放在椅子上,突然点了她的穴道。
“不要怕,一会儿就好了。”顾连章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声音说道。
阮宁眼睁睁看着他脱掉半幅长衫,露出一支劲瘦的胳膊,跟着寒光一闪,他划开了自己手腕上的血管。
伤口浸在水中,以确保不会凝固,阮宁惊呼一声,急急地问:“你做什么?”
“别怕,一会儿就好了。”顾连章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一会儿蛊虫就出来了。”
池水很快变成了赤红色,阮宁越来越怕,心像被掏空了一样,她不停地叫着顾连章的名字试图阻止他,泪眼模糊中只看见顾连章的嘴唇越来越苍白,他撑起上身又吻了她一下,笑着说道:“我要点你的哑穴了,你再叫下去我怕我自己舍不得。”
阮宁发不出声音,只是不停地流着眼泪,池水变成深红,越来越粘稠,她能看到顾连章眼中的亮光越来也少,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连章伸出苍白的手在她手腕皮肤的鼓起处划了一个口子,断断续续地说:“刺了一个一字,算你还我的。”
一个豆大的黑色虫子蠕动着从伤口处钻了出来,阮宁拼命想告诉他可以了,蛊虫出来了,但顾连章仍旧在割着自己的血管,让血出来的更多,蛊虫犹豫着徘徊着,足足有一刻钟功夫,这才完全离开阮宁的身体,爬向了顾连章。
蛊虫接触到鲜血的一刹那,顾连章迅速掏出一个火折子,在自己的手臂上点燃了蛊虫,伴随着一股恶臭,蛊虫消失无踪。
顾连章用尽最后一口真气点开了阮宁的穴道,微微一笑:“好了,别怕。”
阮宁在巨大的震惊和悲痛中几乎失去了语言能力,她没想到顾连章竟然用这种激烈的方式让自己留在她的心里。
“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欢快的标准女声跳了出来,“要不要救他?”
“快!”阮宁吼了一声。
张敬冲进来时,顾连章脸上已经恢复了血色,呼吸也渐渐平复,池中仍旧是浓重的深红色,刚刚发生的一切如同梦幻。顾连章在震惊与迷惑中吩咐道:“立刻杀掉秦织。”
“宿主,眼下你怎么选?”标准女声提醒道,“走,还是留?”
“留。所有的奖励都用来兑换时间吧。”
阮宁现在有点理解为什么她穿梭了几个世界奖励却少得可怜了,肯定都被她拿去兑换时间了,难道那些世界的病娇也都像顾连章一样深情决绝,让她无法抽身吗?
“太后娘娘,”顾连章的手仍旧有些凉,他小心翼翼地将她带伤的手腕送到了自己的唇边,“臣给你刻了个一字,不如你也给臣刻一个,两下扯平?”
“扯不平,”阮宁用袖子抹着脸上残存的泪,“我要刻个蠢字。”
秦织被杀之时,魏恕同时暴毙,原来秦织也在他身上下了子蛊,以防止他日后背弃她。
魏婴顺利登基称帝,奉阮宁为太后,尊崇备至,顾连章依旧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同时兼任东厂和锦衣卫的统领,权势一时无两。
魏婴十三岁大婚后,顾连章致仕归隐,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全身而退的权宦。
太后阮宁不久后染病不起,从此开始静修,余生再未见过外人。
月光下的官道上,一辆没有车夫的马车缓缓行来,车厢中不时传出说笑的声音,车门突然被推开,顾连章上半身刚探出去,立刻又被一只纤纤素手拽回来,阮宁笑靥如花:“顾督主,你还欠我刺一个字,眼下月黑风高,正是大好时机,不如就在这里刺了吧!”
嗤啦一声,纱衣被从中撕开,露出结实的肌肉——“救命啊,非礼了!”顾连章低低笑着四处躲避。
“就刺个蠢字吧!”银针在手,阮宁向着最诱人的腰窝处刺了下去,“顾督主,忍着!”
(《厂公与太后》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