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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启珪走着走着突然又停了下来, 他有种预感急待验证,回头面向顾擎问道:“刚才这事儿传开了”
“那倒没有,爷让顾远哥去处理了,消息应是封住了。现在除了经事儿的几位主子, 其余大家虽然都在心里嘀咕,倒是都不知道原因的。”顾擎恭敬地回答。
“嗯。”顾启珪点点头。这倒像是他爹爹做事的风格, 默默奉献型, 什么事都是在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做好了, 并不会嚷的人尽皆知。再说今日这种事也不好传出去,顾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主要这事儿还是不要他娘亲和便宜大哥知道的好。他娘亲知道必然会再次受到伤害却也只能隐而不发,毕竟提出那种荒唐想法的是长辈。作为他而言,也不想让娘亲再因为这些事儿闹心, 想必爹爹的这种心情更甚。
再有他便宜大哥并不能说是多明白的人儿, 可以说是相当黑洞, 瞧他对二房母女俩的那种热乎劲儿, 想想就令人不舒服。要是顾启陵知道二婶娘这么不遗余力的想要他兼祧,他做出什么样的回答还不一定呢。要是他上赶着答应, 这种事情要是真的发生在现在的顾家,要真的是那样,就真的是贻笑大方之家了。
“这事儿是爹爹促成的?”顾启珪突然说道,这是他从刚刚就有的一个想法, 依照爹爹的性子, 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外人在家里如此蹦跶。
跟在顾启珪身后的顾擎脚步顿了一下, 才回答道:“爷只是找了一个契机, 把以后发生的事儿提前了。”顾擎的态度比之前恭敬了很多,他似乎该重新审视这位七少爷,观感还真是敏锐。
顾启珪没在说话,转身继续向‘闵熙堂’走去。
他知道,爹爹这一定又是为了他们,顾启珪的这个‘他们’是指他们一家人,有娘亲,姐姐们,自己,还包括大哥。对顾国安,他一直都是尊敬,亲近以及崇拜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的,这是他的爹爹,山一样的父亲。他一直都明白的,也一直都无比相信着他的父亲。
调整心情,顾启珪进了‘闵熙堂’。
“娘亲,我回来了。”才刚进们,顾启珪就大声呼喊自家娘亲,几日不见,倒被他喊得像是十年八年都不见一次似的。
“我们家顺宝竟还记得回来看娘亲,娘亲真的是受宠若惊啊。”朱氏听到幼子的声音,从房里出来,还不忘调侃他。
“怎么不记得,启珪每日都想娘亲的,这不是一放旬假就赶紧赶回来了吗?”顾启珪跑过去抱住朱氏的腰身,软软的说。明明知道娘亲是在逗他,可他也乐得配合。
“今日你再不回来,连为你二婶娘践行都要错过了。”朱氏轻轻点点幼子的额头,嗔怪道。她也好几天不见幼子了,尽管知道他在陈府必是极好的,可还是忍不住担心,现在看见孩子完完整整站在自己的面前,她自是非常开心的。
“二婶娘要走了?”顾启珪明知故问,仔细的观察着他娘亲的表情。
“不只你二婶娘,还有你三堂姐,今日就要出发去保定府。”朱氏解释道,她并不知道公爹为什么突然下这样的命令。要知道自己公爹这个人,那是自小养尊处优,五谷不分,又有些大男子主义,对这等庶务从来都是不关心的,只是不知道这次怎么突然转性了……
不过,朱氏对于此事是非常赞同的,二弟妹自小就对她有敌意,随着年龄的增长好似现在又加深了许多。朱氏虽然不是很放在心上,但在家里住着这么个不省心的,又时常和更不省心的婆母待在一起,现在是为难她的顺宝,以后还不知道出什么事儿呢。一个两个的,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在朱氏心里,婆母难为顺宝,里面定有小安氏的手笔。所以小安氏能离开,朱氏是乐见其成的。
“奥。”看到娘亲的表情,她真的是不知道具体原因。顾启珪放心了,其实他的担心也是多此一举,爹爹既然出马了,做事必然是滴水不漏的。
“夫人,二夫人携三小姐过来了。”母子俩正在聊天,门外传来林嬷嬷的声音。
“快请进来。”既然都要离开了,朱氏自然不会在这个档口给她什么脸色看。
小安氏的气色并不好,脸色有些苍白,眼角还红红的。
看见朱氏气定神闲的坐在上首,小安氏的脸色更白了些,她紧抠着手帕,说道:“大嫂,今日我和烟琳要回保定府,特来向你辞行。”
“赶紧坐下说话,怎么这么突然?也没让我提前准备准备,备些京城的特产也是好的。”朱氏忽视小安氏的神情,寒暄道。
“倒也不是太突然的,夫君在保定,我本也该陪着的,要不是烟琳吵着要跟母亲来京城见识一番,我也不会在大嫂这儿打扰这么久。”小安氏说着,“特产就不必特意准备了,我的东西本就不少,多带些东西赶路倒显得累赘。再说爹娘和启陵还在京中,要是哪天想起来,我自会开口的。”
“二弟妹快别这么说,一家人说什么打扰不打扰。不过二弟在保定,距离这样近,要是弟妹有意,时常来小住几日,我也是极欢迎的。”自动忽视小安氏提到的长子,朱氏挂着笑意继续说道。
“也许真有那个时候,到时就有劳大嫂了。”小安氏看朱氏没有理会她所说的话,也不再提。
“这都好说。”朱氏淡淡说道。
自小安氏进来,请了个安就坐在一旁的顾启珪,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这二婶说话还真是绵里藏针呢,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是这么执着,自己爹爹应该是已经严重警告过了她才对吧。
还有一件事很奇怪,也不知道顾烟琳今日是怎么了,竟然除了进门给娘亲请了个安就什么也没再说,一直安静地坐在小安氏身边儿。
顾启珪怎么觉得有点惊悚呢,要知道顾烟琳性子烈,比他二姐可难缠多了,平时在一个地方坐上半刻钟都难见,今日竟如此老实?
顾启珪跟着自家娘亲把小安氏和顾烟琳送到垂花门口,马车就在那外面。
刚走到影壁墙,就看见顾烟琪、顾烟茗和顾启陵迎面走来。
“婶娘,你怎么突然要走?”顾启陵上前一步,急急的问道。看到小安氏略有些红的眼睛,顾启陵更是着急,“婶娘,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话是这样问着,眼却是漂向朱氏的,显然他把过错都推给了朱氏。
朱氏脸色黯淡了一下,却没有讲话。
小安氏似是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伤神了好一会才回答道:“婶娘是不舍得启陵呢,这到底不是婶娘的家,我们娘俩还是回你二叔那的好。”说着还搂住顾烟琳,这样子仿佛是有人想要把她们赶走似的。
“这不是你家,也不是我家,我也随婶娘和琳妹妹走就是了!!”顾启陵大吼,说着就要掀袍上马车。
小安氏赶紧拉着,朱氏伸了伸手却顿住了。顾烟琪和顾烟茗站在一旁,被这一幕吓得愣住了。
顾启珪在感叹,这二婶娘的段位有些高啊,爹爹出手竟是没有让她完全放弃那荒唐的想法。
“兄长好大的威风,这不是你家,是谁家?还是兄长这是要出去自立门户了?婶娘和堂姐明明是祖父下令让回保定府的,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兄长还是去请教祖父好一些。再有,婶娘的话也是没有错的,这儿确实不是她和三堂姐的家,孩子都该是待在爹爹娘亲身边儿的,现在兄长身边有了爹爹娘亲,也该替堂姐想一想,叔父在保定府定也是盼着见到婶娘和三堂姐的。”院子里本就很是安静,所以顾启珪的声音就显的尤为突出。
听到他这样说,顾启陵顿了顿,是祖父让二婶娘和琳妹妹走的?这么说他错怪她了?他看向朱氏,却发现朱氏正朝顾启珪笑,那笑容淡淡的,却很美。
他又看看小安氏和顾烟琳,他们真的想回去保定府?想到当初从安庆出发时,琳妹妹对见到叔父憧憬的样子,顾启陵有些相信了。
可一想到刚才他才被小他近一半的弟弟教训了,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忍不住看向顾烟琳,看她摇摇头,似乎也是很不赞同他这样做,顾启陵完全动摇了,他悻悻的从马车旁边离开,离得远了些。
顾烟琳心里不得劲,堂哥怎么不疼她了?这是要她赶紧走啊。
顾烟琳是极其不想回保定府的,保定不如京城繁华,连安庆也是比不上的,有什么好玩的?京城她都还没有逛遍呢。再说,她能感觉到自家爹爹对自己不甚亲近,她可不想回去保定时刻被拘束着。
刚才她耍脾气已经被娘亲教训了一顿,现在就连一直顺着自己意思办事的堂哥,也不帮她了,她很是难过。她决定以后再也不理堂哥了,反正本来也是自己娘亲说要和他好好相处的。
顾启珪对这个大哥算是看透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还是不评价了。
看到娘亲略显的黯淡的神色,顾启珪示意自己姐姐们来母亲这儿。
已经近十岁的年纪,两个女孩子自是已经知晓一些事情了,这段日子她们也算是知道这个大哥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的兄长。
知晓这个以后,顾烟琪倒是很快就调整过来了,反正她从小就依赖弟弟,都是把顾启珪当哥哥使的。倒是顾烟茗还伤心了两天,后来缓过劲儿来,才好一些。之前因为一直想和顾启陵多交流,就连徐茯苓相邀也很少去的,现在倒是和以前一样,时常去朱府找徐茯苓,心情也恢复了很多。
顾启珪现在看大姐顾烟茗,倒是很少有以前的那种怪怪的感觉了,只觉得亲近,其实大姐一点儿没变,只是因为家里多了这么个兄长,有了对比才知道人与人的差距。
姐妹俩接到自家弟弟的眼色,赶紧走过去娘亲身边儿,她们自也知道的,大哥刚刚的话确实有所指摘,对着娘亲这样说,着实过分。
“娘亲,婶娘怎么回家还不高兴啊?要是琪儿的话,回家得是很兴奋的。”
“婶娘自也是高兴的,只是你还小,看不出来罢了。”朱氏把两个女儿拉倒自己身边,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就传来夫君的声音。
猛地回头看去,确是自家夫君来了,身边还站着安氏。
“爹爹,”顾烟琪见到顾国安很开心。
“嗯,”顾国安走到朱氏身边,从头到尾,他既没有看小安氏,也没有同她讲话,但无形的压力还是压得小安氏喘不过气来。
小安氏哆嗦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赶紧上了马车,在马车上和婆母简单的告别就离开了。
一院子人看着马车转角驶向顾府大门,都没有说话。
等马车完全看不见了,院子里的人散了一些,安氏有心想把长孙启陵带走,但长子的气场实在是不好惹,所以她没再说什么,就回了‘南行院’。
顾国安似是感觉不到这一切,他静静的看着长子,面无表情。
顾启陵战战兢兢,自父亲来了,他连婶娘和堂妹走都没有什么心思去关注,父亲给了他太多的压力,使他难以喘息。他其实不大明白自己到底哪做错了,可是看着母亲那有些苍白的脸色,莫名有些心虚。
“今日确实是启陵鲁莽,错怪了母亲,启陵愿受惩罚。”顾启陵走到顾国安身边认错。他的性子就是如此,当意识到别人认为自己有错的时候,就不要争辩赶紧认错,这样会少挨教训,这是他从小到大的经验。
朱氏刚想开口,她其实也没有太过怪罪孩子,这些年也确实是她这个母亲做的不合格,她没有资格去抱怨什么,可当自己亲生儿子把矛头指向自己的时候,还免不了有些伤心就是了。
顾国安侧了侧身,“你知道错了?我倒是没看出来,你就说说你怎么错了吧。”
“呃……”顾启陵词穷,他本以为认错受罚就可以的,以前不都是这样吗?
顾国安也不急,就这样静静站在顾启陵面前,看他抓耳挠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今日就在这站着,既然认错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那就等想清楚了再说。”顾国安指了指顾远,“你看着他,就在这儿站着,什么时候说自己想清楚了,到书房叫我。”
“是,爷。”
朱氏心疼长子,也有些不安,她紧紧攥住顾国安的衣袖,但却没有说话。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他们很统一的不会在对方教育孩子的时候指手画脚。
顾国安安抚的拍拍妻子的手,领着孩子们回后院。
顾烟茗顾烟琪姐妹俩是有些惊奇的,爹爹实在很少发脾气。她们,包括顾启珪,从小若是调皮捣蛋,都是娘亲惩罚他们的,爹爹时常在一旁看书,是从不发表意见的。今日情况翻了个个,这样的爹爹她们还是第一次见。
顾国安在他们姐弟三人面前都是时常笑着的,虽然公务繁忙,时常见不到,但是不论再忙也不会忘记给他们备礼物。这次兄长的事儿,竟然是爹爹亲自罚站,想必爹爹时十分生气的。
姐妹俩一次又一次看着自家小弟欲言又止。
终于,在顾烟琪又一次看过来时,顾启珪受不了了。“爹爹,我今日从师父那得来一方‘淄石砚’,你帮我看看吧。”
“博山淄石砚?”顾国安重复了一遍,这陈恪倒舍得好东西。
“嗯嗯,我跟师娘说这方砚台易于发墨,师娘就塞给我了。”顾启珪绝不承认他看到这方色泽缤纷,绚丽多彩的砚台,想起了安珏然,呃……当初送他的琉璃幻彩的陀螺,就觉得这砚台送给安珏然也不错,才冲师娘开口的。
现在因为姐姐们的压力向爹爹搭话,才想起来这么个事。
“好,一会儿陪你去看。”顾国安笑道。
看着爹爹还是之前的样子,两姐妹算是松了口气,顾烟琪也重新咋呼起来,一家人的气氛回到以前一样。
顾启珪慢慢走在最后面,松了口气,嗯……跟他爹没话找话还真是累人。
再抬头就看到他爹正似笑非笑看着他,顾启珪下意识也冲他爹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