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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去中间冒出一个不知所谓的延秀, 又说了些不知所谓的鬼话,谢华琅这日过得极好。
顾景阳送她回谢家去, 却没有进府,在正门前同她辞别时,低声道:“枝枝,你且回去收拾东西, 这几日我走不开,后日叫衡嘉来接你。”
谢华琅有些不舍, 拉住他手,笑问道:“陛下想接我去住多久?”
顾景阳垂眼看她, 道:“你想住多久?”
谢华琅道:“你说了算。”
顾景阳定定看着她,神情中忽然透出几分窘迫来, 他伸臂抱住她,道:“枝枝,不要再走了。”
谢华琅少见的一怔,缓过神儿来, 方才道:“一直住到婚前么?”
顾景阳道:“嗯。”
真是难以置信,这居然是最为看重规矩、行事端方的他说出来的话。
谢华琅有些诧异,更多的却是甜蜜,抱住他腰身, 低低的道:“这可于礼不合。”
顾景阳顿了顿, 道:“不是你问我的吗?”
谢华琅松开手臂, 同他略微拉开些许距离, 笑吟吟道:“陛下舍不得我啦?”
顾景阳道:“嗯。”
“住到婚前不行, 但时常见面,还是没问题的,”他衣襟微微有些乱了,她伸手过去,轻柔扶正,笑意盈盈:“等着吧,九郎,我们的天长日久,还在后边呢。”
……
一直到回了自己院中,谢华琅都如在云端,女婢送了时鲜果子来,她拈起红杏吃了,吩咐人去收拾东西,又往母亲院中去,准备同她说自己入宫小住之事。
谢粱的婚事便在九月,眼皮子底下的事儿了,谢华琅这次过去,可巧就遇上了,笑吟吟坐了,又道了句:“二哥哥,恭喜呀。”
谢粱微微一笑,温和道:“同喜同喜。”
他师从泸州大儒蔡公良,老先生业已年高,因病过世,他作为弟子,自然应当前去致意,昨日方才回府,许是因一路舟车劳顿,面上仍有些疲倦之色。
谢偃年轻时,也是名满京都的美男子,谢华琅的两位兄长,便是像了父亲,相貌明俊,气度不凡,谢粱的相貌同谢允有些相似,只是多了些书卷气,更加内敛些。
“原还觉得自己不算老,骤然回首,发现你们都要各自嫁娶,方才觉得自己已经上了年纪。”
卢氏将手中册子合上,递与谢粱,神情中有些感慨:“怨不得都喜欢养个孩子在膝下,每日里见了,觉得自己似乎也还年轻。”
“阿娘,你本来就不老,”谢华琅殷勤的上前去,为母亲捏肩道:“同我一道出去,别人还以为是姐姐呢。”
谢粱也笑道:“阿娘风华正茂。”
“你们俩的嘴倒是真甜。”卢氏也不过随口一说,到了她这年纪,见儿女各自圆满,便是最大的心满意足,又笑道:“天也晚了,便都留下来用饭吧,阿玮去外祖家住了,阿澜也跟着,我一个人在这儿,也怪没意思的。”
母亲既这样讲,做儿女的有天大的事也得先丢下,谢粱问了句:“要不要去请大哥来?”
“还是算了,”卢氏喝一口茶,道:“县主月份大了,再把她招来,反叫人不自在。”
谢粱轻轻颔首,没有再说。
仆婢们鱼贯而入,不闻一声,桌上摆了数十个碟子,各式荤素菜色、点心糕饼,都是至亲,也不必拘泥礼数,相对坐了,不时说上几句,倒也和睦。
谢华琅爱吃鱼,卢氏为她夹了一筷子,这才道:“你二哥过来,是问他婚事,你过来是做什么?”
若此处只有自己与母亲在,那谢华琅还不觉有什么,这会儿哥哥也在,却有些不好意思了,顿了一顿,方才悄声道:“我同他说好了,入宫小住几日。”
谢粱搁了筷子,端起茶来用了一口,遮了面上笑意。
谢华琅便不开心道:“阿娘你看,哥哥笑话我!”
卢氏含笑斜了儿子一眼,却没说他,转向女儿道:“小住几日是几日?”
谢华琅被问住了,微红着脸道:“我也不知道,兴许三五日,兴许六七日。”
卢氏笑道:“有没有可能是两三月?”
谢华琅厚着脸皮道:“最多一个月。”
“你啊。”卢氏搁下筷子,隔空点了点她,却没有再说别的。
谢华琅心知她是允了,这顿饭也吃的格外欢快。
用完晚膳之后,有仆婢前来收拾,又送了漱口的香茶,兄妹二人都没急着走,留下同母亲说话,谈兴正好时,却听外间有人前来回话,卢氏叫传了进来。
那嬷嬷入得内室,见还有谢家的郎君、女郎在,神情便有些犹疑,卢氏倒也不避儿女,问了句:“怎么了?”
那嬷嬷垂下头,低声道:“夫人,二娘去了。”
谢华琅同谢粱对视一眼,神情都是一顿,卢氏也一样,静默片刻后,道:“吩咐人收敛了,再去回禀老爷,看他怎么说便是。”
“是,”那嬷嬷躬身应道:“奴婢这就去。”
既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卢氏便有的要忙,谢华琅与谢粱便告退,各自回自己院子了。
谢徽是庶出,性情又有些小家子气,偏又爱争强好胜,谢华琅其实不怎么喜欢这个姐姐,但斯人已逝,也不好再说什么。
谢粱是府上郎君,同女郎接触的少,谢徽这个异母妹妹更如此,着实没有多少亲近,再加之知晓她为何而死,相对要淡漠许多。
郎君与女郎的院子并不挨在一起,但走过去的时候,却是顺路的,谢粱打发掉身后侍从,兄妹二人并肩而行时,悄悄道:“枝枝,阿爹同阿娘吵架了,你知道吗?”
谢华琅着实吃了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就是这两日的事,”谢粱道:“我昨日回府,去见阿爹,那时阿娘也在,我总觉得他们情绪不对,试探了几句,才知的确是吵架了。”
谢偃惯来雅正,脾气也是很温和的,卢氏更是温柔,放眼长安,他们也是少见的和睦夫妻。
谢华琅长到这么大,从没有见他们生过争执,骤然听闻,真有些难以置信。
她平复了心绪,问道:“为什么吵的?”
“我也不知道。”谢粱道:“阿爹似乎不太高兴,阿娘倒是还好,我问了阿爹几句,他便板起脸来叫我不要多管,可面色着实不好,倒像是心有郁积,阿娘那边我不好过问,原还想叫你去问问,可巧你也到了。”
谢华琅仔细想了想,为难道:“可是,方才我没觉得阿娘哪里不对劲儿呀。”
“你还是去问问吧,”谢粱道:“话要说开才好,否则做儿女的怎么能安心?”
“好,”谢华琅应道:“明日我便去打探一下阿娘口风。”
……
因为心中有事,这夜谢华琅便没怎么睡着,第二日清晨起个大早,往卢氏院中去了。
她到的有些太早了,卢氏也刚起身,正用早膳,见女儿来了,便问她吃过没有,得了答案后,便又添了双筷子。
案上有开胃小菜,谢华琅就着,勉强喝了碗米粥,等仆从们将桌案收拾了,这才悄悄道:“阿娘,你同阿爹吵架了?”
卢氏用了口茶,失笑道:“你倒开门见山。”
谢华琅坐到母亲身边去,撒娇道:“是不是嘛。”
“我没生气,但你阿爹生气了,”卢氏想了想,又笑道:“也算是吵了吧。”
谢华琅打探道:“为什么呀?”
“其实也没什么,说了些旧事,又戳破了他的自以为是,”卢氏执起团扇,轻轻打了两下,悠然道:“他脸上挂不住而已。”
谢华琅见母亲似乎无意瞒着,倒是大了胆子,凑过去问道:“阿娘戳破什么了?”
卢氏并不瞒她,淡笑道:“这事其实还同你有关,那日你同陛下吵架,也不知拨了你阿爹哪根弦。他问我,我之所以能容忍那些姬妾与庶出子女,与他相敬如宾,是不是因为一开始就没有过期待,从没有在意过他。”
谢华琅听得怔住,下意识追问道:“阿娘怎么说的?”
“我说是。”卢氏自若道:“他好像伤心了,脸色不太好看。”
谢华琅:“……”
“到了这个年岁,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卢氏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漫不经心道:“你大哥成家了,膝下也有阿澜,县主肚子里有一个,柳氏肚子里也有一个,你与你二哥的喜事也在眼前,阿玮也拜了师,说的难听些,叫我即刻去了,也没什么遗憾。”
谢华琅加重语气:“阿娘,可不许说这样的话!”
“好了,你们都长大了,阿娘也没什么心事了,我有儿有女,娘家还有兄弟,理会他做什么?”
卢氏见她如此,反倒笑了:“得过且过,实在不成便和离,我又不缺钱,再寻个年轻体贴的也不难,只是你阿爹要脸,怕不会点头。”
“啊,这个,”谢华琅呆了好一会儿,忽然有些明白自己骨子里的肆意妄为来自哪里了,她组织了会儿语言,终于道:“那阿爹他……”
“瞎矫情而已。”卢氏淡淡一笑,道:“不必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