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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来悼念的人不少,镇上李家却迟迟没有来。李朝阳也没有回来。
停灵七天,这七天里,齐妙充耳不闻的跪在灵前,目光呆滞。
除了喝点儿水,滴米未沾。
东陵王朝规矩大,守灵必须辟谷,视为给死者最大的尊重跟孝顺。
偶尔夜半,李嬷嬷会端来一碗热汤面,不过齐妙全都拒绝,真的就一口未动。
短短七天,脸儿瘦了一圈,人也小了一圈。
一切来的太过突然,突然的让她措手不及、招架不住。本来应该是天大的喜事,可弄到最后竟然是——
天人永隔!
第八天晨起,该起灵、下葬了。
齐妙作为“侄女”,义不容辞的担起挑灵头藩的任务。
在被李嬷嬷扶起的时候,身子突然踉跄,差点就堆在那里。
七天没有吃东西,再加上跪,膝盖都木了。
离出殡还有些时候,小婵端来一碗热汤面,红着眼睛看着她,说:
“齐姑娘,吃点儿吧,别饿坏了。”
齐妙没有言语,但却摇摇头拒绝。
李嬷嬷见状,搂着她去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柔声地道:
“齐姑娘你已经很够意思了。喝点热汤面,多吃一些,一会儿还得走山路呢。”
齐妙红着眼,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略有些沙哑的问:
“我……真的可以送他们母子下葬吗?”
“可以!”李嬷嬷笃定的点头。起身从小婵的手里接过面碗,放在她的面前的又说,“吃饱了才能去,乖。”
齐妙得到她的保证,伸手接了过来。
七天没有吃东西,所以她现在最好的食物就是喝汤。热汤面里面条少,都是汤,显然这些古代人也都懂。
端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孙师爷气呼呼的从外面走进来,看着喝汤的齐妙,为难地走上前,打招呼说:
“齐姑娘。”
齐妙看着孙师爷,心里了然。
府城那边不放人,当时百里银尘说了,李朝阳这次必死,显然……没有机会回来送他们母子了。
没有说话,低头继续喝汤,不过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碗里。连泪加汤,一起喝进了肚子。
李嬷嬷看着身旁陪着的孙师爷,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安排。
既然赶不回来,那也没法再等,只能先出殡了。
孙师爷过去灵前,再次烧纸、磕头、上香。
齐妙把汤喝的差不多,将碗交给小婵。七天没吃东西,胃都已经缩回去了,吃不了多少。
看着忙碌的孙师爷,齐妙微微叹口气。
李嬷嬷把孝服拿过来,齐妙接过穿上。
终于,终于要开始送行了。
孙师爷充当了阴阳先生,把棺材打开之后,让众人最后一次瞻仰遗容。齐妙没有上前,她实在不想再看,咬着嘴唇强忍着哭意,双拳紧握。
遗容瞻仰完,盖棺。
随着孙师爷一句——渗钉。
四个大小伙子,便拿着锤子过来,打算钉死棺材。
就在这时——
“且慢!”
尖锐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小伙子的动作。紧接着,王文良率先走进来,恭顺的回身,抱拳行礼一下,说:
“恭迎太子爷。”
话落,灵堂所有的人,纷纷下跪,行礼。
齐妙顶着一身孝服,随波逐流的跪着。
心里明白,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只是没想到……太子会过来。
更没想到会选择在今日出殡的时候,过来!
一身象牙白衣衫的独孤楠,昂首挺胸的走上前,看着屋里跪着的人,“嗯”了一嘴。
王文良见状,忙狗腿的开口说道:
“赶紧起来吧,太子爷让你们这些罪奴起来呢。”
罪奴?!
齐妙闻言,微微蹙眉。
李嬷嬷等人纷纷起身,低头没有吱声。
不管给什么身份,即便再有异议,也不能贸然开口。
独孤楠迈步,来到棺材前,看着合紧的棺盖,清冷开口说道:
“李夫人真死了?”
孙师爷离棺材最近,听到问话,抱拳行礼,说:
“回太子爷的话,夫人命薄,难产导致血崩,无力回天。”
“谁治的?”独孤楠继续挑眉,追问。
稳婆就跪在一旁,浑身哆嗦的不行。孙师爷见了,再次行礼,道:
“回太子爷的话,谁都没有治。原本产程良好,突然血崩,弄得大家搓手不及,所以……”
“哦?”独孤楠挑眉,一脸疑惑的看着孙师爷,轻蔑的继续又说,“为何本宫听说你们从农家找来一个小丫头,给李夫人看病呢?”
孙师爷闻言躬身,继续解释着说:“回太子爷的话,这位姑娘的确是我们老爷、夫人请的。别看年纪不大,可是医术很好,而且跟我们夫人甚是投缘。”
“那这位姑娘,现在何处?”
独孤楠一句问话,李嬷嬷轻微的把齐妙挡在身后。
其实,大家谁都没想到今日会是这样的局面。
如果想到了,齐妙也就不可能留在这儿了。
小妮子见躲不过去,越过李嬷嬷走上前,侧身行礼一下,说:
“民女齐妙,给太子爷请安。”
“哦?姓‘齐’?”独孤楠看着眼前一身素衣低头的女子,玩味的挑眉。有些轻浮的开口又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齐妙闻言蹙眉,随后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再次行礼一下,道:
“民女七家屯齐妙,给太子爷请安。”
“哪个‘qi’?独孤楠追问。
不过眼睛里全是轻挑,赤裸裸的眼神,活像要生吞了齐妙一般。
孙师爷见状走上前,抱拳一下,说:“回太子爷的话,她原是七家屯梁家的闺女梁桂香。后来……”
“本宫问你话了吗?你话太多了。”独孤楠双手背手,冷“哼”一声。
话落,立刻就过来了两个人。
一个,把住孙师爷。
另一个,拿出匕首,瞬间把孙师爷的舌头隔断。
轰——
这样的架势,顿时让灵堂所有的人,全都怔住了。
谁也没想到竟然就……
那人松手——
“唔……呜……呜……”
孙师爷疼的在地上打滚,那凄惨的样子,让人见了阵阵恶寒。
齐妙抿唇,二话不说把素帽取下,扔在地上。然后快步走上前,从头上取下木簪,在他几处穴位,轻撮刺激。
割舌头的疼,能把人疼死。
这个太子爷太过暴虐,真要是他做了皇上,估计这东陵也该灭亡了。
齐妙一脸严肃的救人,根本不去理会自己的动作、举止是不是逾越。
独孤楠见到这样的丫头,挑了下眉,扭头看着王文良,使了个眼色。
后者秒懂的点头哈腰,就差没迅速的把齐妙打包,送到他床上。
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
这丫头本就好看,再加上这身素衣,自然……看着治病的齐妙,故意厉声呵斥着说:
“大胆!居然敢在太子爷面前动簪子救人?谁给你的胆子?谁让了?”
齐妙没有理会,本来因为上次疫情的事情,王文良就对她耿耿于怀,如今能有什么好脸给她。
依旧继续手上的事情,刺激穴位,将孙师爷刺激的昏睡。好在随从还算给面子,并没有提前过来抓她。轻舒口气站起身,面对王文良。
不卑不亢地看着他,侧身行礼一下,说:
“回王大人的话,是当今圣上给民女的胆子。”
“大胆!”王文良再次高声呵斥。一脸“你死定了”的态度,“当着太子爷面前口出狂言、胡言乱语。来人啊,把人给本官带下去,押后听审。”
“是!”刚刚割舌头的两个人走上前,一左一右就要带人。
齐妙见状,咬着牙关,强迫自己镇定地说:
“医书上有云:医者,无论出身、无论贵贱,需行医时不可袖手旁观,不可推三阻四,不可……”
齐妙逐字逐句的背着《齐家医书》扉页上的医训。
声音清脆,态度坚定,眼神固执。
“……当今圣上仁爱治国,医者势必效法追寻。眼见孙师爷疼的地上打滚,命在旦夕。民女出于医者出手相救,情理之中,就如同当日发现疫情,民女没有退让一般。”
一席话,干净利落,掷地有声。
直接把王文良跟独孤楠架在了“仁义、道德”的高台,让他们迟迟下不来。
更重要的是提到了去年的疫情一事,多少也得让那个这个太子爷,顾忌一些。
李嬷嬷站在一旁,听到这席话顿时松了口气。
如此,应该不会……
“呵呵……”独孤楠冷笑,挑眉瞅着眼前的丫头,耐人寻味的道,“依着你的意思,本宫刚才就是……凶残暴虐了?”
齐妙侧身一下,明白自己遇到了对手。他只字不提去年一事,只是就事论事。想到这儿,坦然的说:
“民女不敢。太子爷做什么事儿,自然有您的道理。民女怎么可能跟您相提并论。”
“在民女看来,您出手是因为天家风范被冒犯。民女出手,无非就是医者父母心。两个出发点不一样,自然也就结果不一样。”
独孤楠听到这话,有些赞许的点点头。单手背后,迈步来到齐妙跟前,轻笑一下又问:
“那你觉得本宫跟你的出发点,谁的正确?”
轰——
齐妙听到这话,顿时心里“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