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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这一日,碧空如洗,微风袅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花香,借着这春日大好的时光,皇宫内为大渝朝的长公主殿下举行了及笄礼。
皇后娘娘将亲手焚香的及笄礼服为小公主穿上,海棠红的衣衫将小公主尚带稚嫩却也有了些女子娇媚的容颜显现的恰到好处。
祁谙拽了拽身上女子的衣衫,有些别扭,穿惯了男装,倒有些不习惯了。
皇后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小人儿,轻叹一口气,“转眼间,母后的谙儿便已经到了及笄的年龄了。”
祁谙眉眼弯弯,勾起一抹笑意,“儿臣长大了,母后不高兴吗?”
看着眼前虽然已经三十多岁却依旧没有一丝皱纹的温婉女子,祁谙笑吟吟,“莫不是母后怕儿臣及笄了,您就变老了吗?”
皇后无奈的点点她的小鼻子,“你还小,不懂为人父母的心情,母后是既盼着你长大,又盼着你不要长大...”她娇娇软软的小姑娘转眼间都这么大了,而她记忆中的还是那个躺在她怀里粉粉嫩能的小团子。
祁谙矮身,缩进皇后的怀中,抱着她的腰身,“这些年儿臣没有陪在父皇母后身边,是儿臣不孝。”
“傻孩子。”皇后怜惜的摸着她的头,声音里带着些哽咽,“是父皇与母后亏欠了你。”这孩子从小便被送到了祁王府里养着,这些年聚少离多,当真是亏欠了。
“母后。”祁谙无奈的直起身,给她擦拭眼角的泪水,“怎么又哭了,要不这样吧,今日这及笄礼不办了,儿臣便还是父皇母后那永远长不大的小公主,好不好?”
“瞎说什么呢?”皇后破涕而笑,“及笄礼后,母后的长乐便可以嫁人了,母后还等着长乐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呢。”
祁谙闻言撅嘴,转身坐在了妆台前,嘀嘀咕咕,“我童养夫都跑了,儿臣要嫁给谁去?”
“谁的童养夫跑了?”一个带着些慵懒的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接着一个穿着玄色龙袍的男子走了进来,一向不苟言笑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温和。
虽已近不惑之年,但男子却依旧俊雅非凡,温润如玉的面庞在这身威严的龙袍衬托下,多了几分肃然,让人不自觉的有些生畏。
但是这张严肃的脸对长公主殿下却是没有什么效果的,祁谙看到自家父皇,顿时眉开眼笑,眸子亮晶晶,“父皇,儿臣是不是可以不用嫁给兄长,而是选择嫁给旁人?”她见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总是办什么比武招亲,抛绣球招亲之类的,她也想来一次。
皇帝眉头一皱,“胡说什么呢。”
祁谙吐吐小舌,对着镜子整理起妆容。
皇帝双手负在身后,看着铜镜中眉眼弯弯的人儿,沉吟一会儿道,“今日及笄礼后,你便可嫁人了,等桓儿自边境回来,父皇便为你们赐婚。”
祁谙耸耸肩,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好啊。”
对于嫁人这件事儿,她并没有过多的想法,打她出生那天起,父皇便把尚在襁褓中的她送入了祁王府做了祁王榕桓的童养媳...
不,应该说是,打她出生那天起,父皇便把她送入了祁王府,要祁王爷做了她的童养夫...
祁王榕桓乃是皇上结义兄弟的儿子,被皇上视为己出,更是把自己最心爱的女儿送入了王府养着。
所以,大渝朝的长公主殿下打小便知道日后她是要嫁给祁王爷的,所以,对于成婚一事公主殿下并无太大的感觉,没有惊喜也没有失望,天经地义的事情,已经引不起她的兴趣了。
不过...还有另一种可能...
“父皇,若是兄长不肯娶儿臣呢?”
“那父皇便打断他的腿,势必要他娶你。”皇帝陛下眯眼看她,他这闺女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他一清二楚。
父皇说话向来说得出做得到,祁谙打了个寒颤,忙摆手,“算了,算了,我和兄长会乖乖成亲的,不劳烦父皇动手了。”
皇后娘娘忍不住瞪了皇帝陛下一眼,小声道,“你吓着她。”
皇帝无奈,“小脑袋瓜里整天都是些惊骇世俗的想法,区区一个朕能吓得住她?”
皇后失笑,“陛下不是整天说女子也可同男子一般金刀立马,谈笑鸿儒吗?咱们谙儿便是陛下新政的实施者呀。”
皇帝忍不住抬手捏了捏她的脸,“皇后越发伶牙俐齿了。”
皇后矮身行了一礼,忍笑,“谢陛下夸奖。”
长公主殿下无奈的轻咳一声,托着腮看着二人,“父皇,母后,要儿臣回避吗?”父皇也就只有在母后面前才会这般...不像一个威严的君主了。
皇后面色一红,皇帝倒是面色不变,“到时辰行礼了,出去吧。”
及笄礼很是繁琐,更何况是大渝的长公主殿下及笄,礼部为此准备了三个多月,力求没有一丝瑕疵。
赞礼吟唱,盥洗,加笄服,乃醮,叩拜帝后,众臣恭贺等等,等到所有大礼行完,已接近午时,祁谙整个人都快要头晕目眩了。
及笄礼后,皇后在茗萃宫摆了午膳,算是庆贺祁谙及笄。
一家三口正用膳,皇帝身边的太监崔铨急匆匆跑进来,在皇帝耳边嘀咕了几句。
皇帝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眸子看了一眼祁谙。
皇后和长乐同时放下了筷子,祁谙似有所觉,“父皇,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皇帝略一沉吟,也没有隐瞒,“送往临门关的粮草在泉州蒲兰山被人劫了。”
祁谙的眸子顿时暗了下来,手指抚上了腰间的玉佩,“泉州?”
兄长此时应是带领长乐军在临门关与玄蜀国打仗,而这批粮草正是送往临门关的,若是粮草出了事情,这临门关一战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泉州距临门关不远,而那里正是年前兄长来信要她去寻他的地方。
*
祁谙自帝京到达泉州已是三月底。
青山巍峨,泉水叮咚,花红柳绿,一派春光,这泉州当真是个好地方。
祁谙的马车进了泉州城时已是午后,街上行人渐少,路边卖吃食的摊主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一派慵懒之态。
泉州虽临边境,但却并非边境腹地,且属于边境处最大的州府,是这些年的征战也从未影响泉州,在这兵荒马乱的边境,泉州像是被蚕蛹包裹了起来,过着自己安稳的小日子。
毫不起眼的平顶马车停了下来,车夫下车到路边问路,卖馒头的小哥往远处指着,比划了半天,车夫才恍然大悟的对小哥道谢。
“老板,包两个馒头。”马车内一只纤纤玉手伸出来。
小哥眉开眼笑,手脚麻利的包了两个馒头递给了车夫。
接过玉手中的铜板,小哥忙道,“用不了这么多的……”说着便要把多的铜板还给车内的人。
那白皙漂亮的手已经收了回去,清粼粼的嗓音,“多的便当谢老板指路之恩了。”
马车再次走了起来,小哥握着手中的铜板,自言自语,“这应当是外地来的吧,倒是大方的很。”
马车在胡同里七拐八拐,终于到了一栋大宅子前,那宅子占据了一条街,高耸巍峨,上书‘祁王府’三个大字。
“到了,小公子。”云莲掀开帘子跳了下去,尚未走近,门口的侍卫便走了过来,拦住她,“王府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接近。”
云莲躬身行了一礼,“我们小公子是打帝京里来的,不知祁王殿下可在府中?劳烦大人通报一声。”
“想见王爷?”侍卫狐疑的看她一眼,“你们是谁?可有拜帖?王爷可不是什么人想见便能见的。”
这侍卫也算尽职,云莲并没有生气,“不知王爷可在府中?大人可否告知?”
“不能。”那侍卫摇头,“王爷的行踪不能透露。”
云莲忍不住捂嘴笑了一声,尚未说话,王府大门打开,走出一个中年男人,“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在王府门前逗留?”
“钱管家,她们是来见王爷的。”那侍卫忙道。
“见王爷?”被称为钱管家不耐烦的摆手,“王爷是什么人想见便能见得吗?滚滚滚……”
云莲眉头一皱正待说话,便听马车内的人唤她,“云姐姐...”
云莲走到马车旁,马车内的人从车窗处递了一个腰牌出来,云莲接过去,尚未说话,便见王府内又走出一个窈窕女子,声音温婉柔和,“钱管家,是谁在这里大吵大闹的?”
那身着黛色长裙的女子肤白貌美,腰身款款,说起话来轻声细语,惹人怜爱。
那钱管家立刻换了一副模样,一脸笑容,“沈小姐,您怎么出来了,天还有些凉,您要是受了风寒,王爷可是要怪罪奴才了。”
那女子轻笑,“我又不是小孩子,钱管家您太小心了。”
那女子从王府内走出来,来到马车旁,看向云莲,语气温和,“这位姐姐,是你们要找王爷吗?”
云莲眉头紧蹙,上下打量她一番没说话。
车帘被人掀开一个小缝隙,似是停留了片刻,然后又放了下去。
“云姐姐,我们走。”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云莲一言不发的上了马车,马车哒哒的离去。
“小公子,你没事儿吧?”云莲见祁谙一言不发,有些担心。
祁谙微微蹙眉,“云姐姐,这泉州的王府可有人住?”父皇前几年便命人在泉州建了王府,只是这些年兄长忙着带兵打仗从未来住过,年前兄长来了信函,让她来泉州与他汇合,这几个月她从安绥到皇宫,又从宫里到泉州,已有几个月未得到兄长的信儿,他可是已经住进了泉州的王府?
还有这个被称为沈姑娘的女子又是谁?她为何从未听兄长提过?
云莲也百思不得其解,“应是没有,年前时属下听十三说过,爷好似传了信儿要泉州修缮王府,按理来说王爷应当是还未到泉州,这王府内怎会住了个女子呢?”而且听那管家话中之意,倒像是与自家王爷很是相熟似的。
祁谙不甚在意的摆摆手,“算了,等见了兄长再说吧。”
云莲到底比祁谙年长几岁,心下有些担忧,她家公主虽说打小便许给了王爷,但是王爷却比小公主大了十多岁,正处于大好时光的男子,身边哪能没有女子。
要说前些年倒也还好,王爷与公主日日吃住在一起,可是自从王爷出去打仗至此,两人已有四年未见,即便王爷是正人君子,遇到娇滴滴的小姑娘怕是也很难把持的。
“那小公子,咱们现在去哪儿?”云莲摇摇头,散去脑中这荒诞的想法。
“去……”祁谙勾起一抹笑容,“溪府。”王府住不了,便去住这泉州最富贵人家的宅子,总不能亏待了自己。
前些年边境战局平稳之时,与外邦的交易全都在此进行,泉州一些商人因此发了大财,而这溪家便是其中翘楚,一跃成为了泉州首富。
而在祁谙来泉州的路上,因缘巧合下救下了被土匪绑票的溪家公子一命。
马车在溪府前停下,小厮去通报,没多久,一个长相俊朗的男子便跑出了来,脸上满是笑意,“恩公,你来了。”
祁谙下了马车,略带歉意的躬身行了一礼,“溪公子,我遇到些麻烦,别无去处,想来溪府打扰一段日子,不知是否方便?”
“方便,当然方便,岂有不便之理。”溪棹正求之不得呢。
溪棹热情的将祁谙迎进了溪府,溪家二老对于救了自家儿子的救命恩人,自然感激不尽,别说只是住几日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祁谙在溪府安顿下,便派人去打探自家兄长的消息,这一路她听闻临门关一战已经结束,只是不知兄长此时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