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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珩冷下脸, “你——”
楚王装好酒壶, 兔子似的弹起身, 一溜烟儿跑出门口, 边跑还边喊着:“臣弟想母后了,这就去给母后请安, 改日再来让皇兄见识臣弟的臭棋。”
萧珩无可奈何的看着楚王跑远的身影, 面上露出一抹笑意。记得前世九江王谋反,楚王带兵力战三天三夜,硬是从数十万叛军中杀出一条血路进了建安城,直至累的昏死过去。事后萧珩论功行赏, 有人说楚王如此不要命, 是为了后宫里的太后。
南晋祖宗定下规矩, 为避免外戚专权, 皇子一旦立为太子,生母则需自缢。萧珩的生母早早地没了,太后是楚王生母, 但对萧珩一直照顾有加,萧珩对她也是十分敬重。
萧珩看重楚王的情谊,重重惩罚了献言之人,给楚王了无上荣宠。
想到叛乱,萧珩又开始背疼, 伸手抚上原来长毒疮的地方, 眼前似乎又看见了那个给他一刀的女人。她自知做下滔天大孽, 转身从城楼跳了下去。
萧珩亲眼看到了她眼角滚出一滴热泪,里面满是悲痛与愤恨。就算知道了白岑参与谋反,他都没想将她置于死地。萧珩不明白,她的愤恨到底从何而来。
嗓子里堵着口气,上下不通畅,萧珩将手中的折子啪的一声扔在棋盘上。棋盘被掀翻,黑白棋子撒了一地。
小福子吓得浑身肥肉一抖,皇上近来时不时的阴郁,又时不时的转好,着实难伺候。示意小宫女收拾地上的残局,燃起安神香。
为皇上换上一杯热茶,小心道:“皇上,这是淑妃娘娘昨日送来的新茶,顶尖儿的大红袍,还嘱咐奴才用荷叶上的露水泡制,您要不要尝尝看?”
香气在鼻尖萦绕,萧珩轻抿一口,茶香浓郁,还带着荷叶清新,果然好茶。
“新晋嫔妃的住处都安排好了么?”
皇上整日忙于公务,哪里来的闲工夫惦记新人们的安置问题。小福子多么机灵,皇上一问,便知症结在哪里,必然是想知道那个白选侍安排在哪个宫殿。说来这个白选侍真是倒霉,触谁的霉头不行,偏偏触了皇上的霉头。
“回皇上的话,淑妃娘娘都已安排妥当。白选侍住在锦绣宫的红叶阁,和姜选侍一个院子。”
萧珩眉梢一挑,“姜斌之女?”
“正是。”
“这个淑妃,跟她老头子一个脾气,乐意挑事儿。”萧珩这么说着,面上却看不出喜怒,伸手指着刚才扔掉的折子,“给朕拿过来。九江王又嫌军饷不够,整日要银子银子,没一个省心的。”
*
淑妃就是个事儿精!
明明知道姜选侍与姜好莲是同族,明明知道姜好莲因为她被皇上斥责,偏偏把她和姜好枝安排在一起。
白筠筠半躺在床上,默默问候了一万遍萧珩的祖宗。
他是原罪,淑妃因他而生,外头要投井的姜好枝也是为他而生。
选秀的时候,一句“如鲠在喉”让她的处境尴尬不已,此时院子里的姜好枝坐在井边哭哭啼啼,任由两个婢女在一旁指桑骂槐。
“跟屋里那个分在一处院子,简直倒了八辈子霉,等小主得了皇上的恩宠,必然是要出去住的。屋里那个就老死在这好了。”
“要知道跟她分在一处院子,咱们老爷就该早早的打点好,免得小主进了宫还受这份罪。但愿皇上不会因为屋里那位冷淡了小主。”
“屋里那位这辈子是没指望了,皇上都厌弃,她还不如死了好,也不知有什么脸面活着。”
外边越说越过分,春杏早就气红了脸,抄起扫帚就要冲出去,被白筠筠拦住。
“都坐了一个时辰了还不跳,有本事倒是跳啊。”春杏冲着门口叨叨,欺负她家小姐的都不要脸。
“急什么,沉住气。君子报仇,夜里不晚。”
春杏没懂什么意思,怎么报仇夜里不晚了,见白筠筠闭着眼没一丝生气的样儿,春杏憋住没问。
锦绣宫里大大小小错落着八个院子,新晋的低品阶嫔妃大都住在这里。院子都是独立的,之间隔得不远,这会子看热闹的听热闹的多了去了,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和耳朵盯着红叶阁。
姜好枝与两个婢女见白筠筠屋里熄了烛火,顿时没了演戏的精神头儿。闹了一晚上,人家连个面都不露,自己这么演有什么意思?
白白哭哑了嗓子。
原本打算着,姓白的出来闹一闹,明日也好换个地方住,可是没想到姓白的这么怂。亏姜好莲被她几句话撵出了宫,弄得姜家全族灰头土脸。皇上那般训斥过的人,谁还敢求娶,姜家族长做主,送姜好莲去了建安城外的庵堂,从此常伴青灯古佛。
幸好她被选上,让姜家没有颜面彻底扫地。姜好枝就不服气了,这个姓白的明明就是个怂包,看她日后怎么整治她。
“回去。”姜好枝拿帕子擦干眼泪,意兴阑珊的从井边站起身,拍拍裙子上的尘土,谁知刚迈脚被绊了一下,身子猛地向前扑去,幸好两个婢女扶住才没跌倒。低头一看,是块砖头。
“连你也敢来欺负我。”姜好枝气不打一处来,捡起石头狠狠地掷入井中。好似里面砸了什么东西,除了泛起的水花,还听见咔嚓一声响。三个人回了屋,洗漱睡觉。
进宫头一天,难免周折一些。本以为今晚可以睡个好觉,可姜好枝万万没想到自己屋里会招来“鬼”。半夜三更睡的正香,姜好枝突然被被子一压,喘不上气也说不出话,身上被一顿乱打。可怜她怎么挣扎都无法挣开头顶上的重物,身上被打的生疼生疼,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清晨,白筠筠收拾的干净利索,准备去太后宫里请安。对面的屋子里一阵嚎叫,接着便是大哭,两个婢女劝都劝不住,整个锦绣宫都听得见凄厉的哭声。
正当锦绣宫里都好奇红叶阁里又出了什么事的时候,春杏在屋里捂着嘴偷笑,“这人不经打,扑腾一会儿就昏死过去了。小姐真厉害,能把她的屋门打开。”
白筠筠照照铜镜,简单不失大方的随云髻,斜斜饰入一根碧玉簪,额前一枚粉色花钿,耳边垂下黄豆般大的碧玉坠子,整个人看上去清新又不扎眼。
“姜好枝也不是个傻到底的,怕是今日会借机在太后面前告状。”以前没少看剧,匕首可以打开插销。她没有匕首,可是有脑子,总能找到趁手的东西。
春杏紧张,手里的梳子差点落在地上,绊绊磕磕道:“那,那小姐怎么办?”万一被揭露出来,可是要重罚的。
还能怎么办,打都打了。就算她告状,也不能空凭一张嘴,得有证据不是。
帷帐紧闭,龙榻上的人睡得酣熟。白筠筠垂手站在不远处的角落,五官几乎皱在一起,俯身盯着地上的尿壶。
这不是一只普通的尿壶,这是一只雕刻着龙纹的尿壶,这还是一只几百年后的古董。
若是带这么个东西回去,能换个临海的大别墅,从此过上一打开窗便是春暖花开的日子,再养一只猫……一条狗……
可惜了,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去。
萧珩从帷帐中扯开一丝缝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本想起夜,半个时辰前就有尿意,可是见她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尿壶,面上似笑非笑,萧珩的尿意陡然不知去向何方。
小睡一会儿,又被尿意憋醒。见这个女人还是神情复杂的盯着他的尿壶,神色忽明忽暗,甚至还有一丝狡猾的笑意。
难道她要在尿壶上下毒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弑君?
尿意陡然又憋了回去!
萧珩睡意全无,再也想不出第二个理由。
女子身影一动,终于直起了腰。她被对着他,双手掐腰扭来扭去的转了几个圈,将腿搭在窗棂上拉筋,又隔空做了几个打拳的动作。她的动作怪异,脚尖来回动着,双手成拳左勾右勾。
萧珩蹙起眉头。他竟然不认识这是什么拳法,或许她在南晋之外受过训练。忽然间,女子回过身,右手中指对着龙榻再三比划。
难道这是邪术?
萧珩猛地扯开床帏,面色在昏暗的灯光下越发显得阴郁,低声缓缓开口:“白氏,你要作甚?!”
本以为女子惊慌失措,跪地求饶。不曾想女子表情微微一滞,迅速收回中指,接着一脸柔意的问道:“皇上,您是否渴了,臣妾给您倒一盏温水可好?”
休想蒙混过关!
萧珩坐在床沿,面若冰霜,冷冷道:“回答朕的话,你刚才可是施的邪术?”
女子有些委屈,嗲道:“皇上可是冤枉臣妾了。”说着走上前,伸出手掌,“皇上您瞧这五根手指,可是中间指头最长?”
继续编,萧珩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女子翩然笑道:“臣妾对皇上的敬仰犹如五岳之山,您就是巍峨的高山峻岭,臣妾就是山上的一棵松柏。您恒古流长,臣妾四季如青。”
萧珩唇角抿出抹笑意,面上的冰霜不见,微微一笑,“原来如此,是朕错怪你了。朕今夜睡不着,想听曲子,你可会唱戏?”